“少君,这是月星楼这一年的账本。”
沈君逸接过了账本,随意翻了几页,便道:“月星楼的生意近几年一直亏损,可与对面的明月轩有关?”
钱掌柜是随宋家主一同长大的少年玩伴,后来宋鑫开了月星楼一炮打红凤凰城时,她便做了掌柜,一打理便是十几年,然而如今,当年红红火火连女皇都夸赞不已,御赐牌匾的月星楼,此时却少有人光临。
钱掌柜原对沈君逸掌家十分不屑,但在早上的了解下,她越来越钦佩这位果断犀利的少君了。
此时她一下子忘了克制情绪,十分气恼道:“对面那家明月轩,也不知道使了什么幺蛾子,总在月星楼出新品时盗窃了去。月星楼常年不出新品,大家都吃腻了,而明月轩的菜肴又十分新奇,又开在月星楼的对面,明显是与我们作对!”
沈君逸轻轻地用手指敲击了一下桌子,这是他思考时习惯性做的动作,他略微侧头,面容微动,淡淡道:“月星楼的菜谱有哪些人知道?”
“以前是楼里的人大家皆知,自从那件事后,只有家主,两位夫人,宋家三位小姐,楼里制作菜肴的师傅们与我知晓。但现在大家都制作不出脍炙人口的秘方了,也就比不过周周出新品的明月轩了。”
沈君逸点了点头。这机密的东西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有利。
当初那件事,还是三年前的事,明月轩与月星楼先后推出同类菜肴引起全城轰动,明月轩上告官府说月星楼剽窃,官府因证据确凿,判了月星楼输,宋家赔偿明月轩十万两银子,名声也是在那时滑落了下去。后来明月轩再盗新品时,月星楼也不敢出了,只能忍气吞声,暗中较劲。但明月轩总是能察觉月星楼的动向,总是先一步有所行动。
有内鬼,明眼人都知道。可这内鬼是谁,暗中抓了一年半多了,都无人知晓。最后不了了之,据说是以一个婢女的死亡作为终结。
当年的事情虽然淡了下去,但月星楼的处境却仍不乐观。后来才知,明月轩是隶属凤凰城数一数二的富豪世家,颇有后台背景的严家——有严贵君大皇女撑腰的严家。
当年女皇御赐月星楼牌匾,导致严家几个酒楼生意接连下滑,没想到记恨多年后,严家最终还是下了手。
“我知道了,明月轩的事情我会再打探打探,你下去吧。”
前不久宋家的人想将月星楼盘出转为别的生意,但宋鑫极力不赞成,这月星楼对于她来说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这也是她为何看着月星楼亏损也没有将它卖掉的原因。
现下宋琳顺水推舟,将此作为考验沈君逸的题目,据说老夫人也同意了。宋鑫知道时,十分无奈,只让沈君逸尽力而为,毕竟考题有三道,这道输了也无碍。
沈君逸淡淡地望了一眼对面的明月轩,心中冷冷一笑。
宋家的人调查了一年半都不能把宋家的内鬼找出,说明那个内鬼恐怕是宋家自己的人。此时宋琳和那帮宋家长老却要他出面,明面上说只需让月星楼下个月不亏损即可,其实是让他在面对这个烂摊子时知难而退。
月星楼亏损甚久,岂能在下个月就立马持平不亏损。而他如果真调查出什么,例如真揪出什么宋家高层的内鬼,恐怕到时候,他面对宋家那些护短的人,特别是那位老夫人,反而更为不利。
他原本可以劝说宋鑫将这月星楼盘出,然后换个考题。只是,他知道,一旦他服输了,这个月星楼将永远消失了……
他的指甲紧紧地扣着手心。他不能输!
“少君少君,是大小姐,大小姐来了!”在旁服侍沈君逸的冬儿兴奋地大叫了起来。
“大小姐就大小姐,何必如此激动。”沈君逸有些不耐,秀美拧起。好好的思路都被他一声叫唤给打散了。
“哎。”冬儿一声叹气,为沈君逸十分可惜,“大小姐去明月轩了,我还以为她来找少君你的呢。”以前冬儿不认可宋晓,便唤沈君逸公子,如今他觉得大小姐对沈君逸不错,便随众人唤沈君逸少君了。
少君少君喊多了,越发顺口。沈君逸几次想纠正,都被他糊弄了过去,之后,他也随他这么叫了。
沈君逸心中一动,不由顺着冬儿的视线望了过去。没有喜怒哀乐,似乎只是淡淡地望了一眼。
然而,只一眼,就够了。
今日,宋晓一袭白衫,黑发如瀑,面如皎月,整个人给他的感觉都不似与从前的高傲纨绔,反而落落大方,亲近平和。
他收回眼,略微一瞟,看到宋晓身边的杏儿。他微微皱眉,眼中略敛疑惑。
昨日,他在大街上看见杏儿鬼鬼祟祟地跟在一个人的身后,他想跟上探明原因时,却见对方一个晃眼在人群中消失了。他原以为是宋晓出门杏儿随身跟着,但宋晓一个下午都在藏书阁里,那这杏儿出门究竟见的是谁呢?
明月轩的对面是宋家的月星楼。沈君逸待在月星楼处理事情时,宋晓正巧在明月轩吃糕点。
古代的糕点果然不错。就宋晓手里拿的这块月蓉糕,甜而不腻,入口即化,让她回味无穷。
宋晓眯着眼睛,缓慢地品味着嘴里的美味,心里想着若苏晔与明月轩里做糕点师傅一比,不知谁胜谁负。她的脑中一瞬间闪过苏晔嚷嚷地大叫着,我厨艺天下无双,谁敢与我争锋!立马扑哧一笑。
前世她一直蹭着苏晔烧的饭菜,甚至还向苏晔讨教做甜点的手法来博取林逸的欢心。
林逸,林逸,想到这个埋藏在她心底的名字时,她的心忽的一痛。说是放开了,借酒消愁过了,可是忘记一个人,并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么容易。就连此时她穿越了,每当回忆过去的点点滴滴时,总是不经意地想起这个人。
往日宋晓的心思,杏儿一猜就透,这也是前宋大小姐如此喜欢她,三年前特意让她做贴身婢女的原因。然而此时,杏儿见宋晓一时笑一时皱眉,有些拿不准她的心思。她开口问道:“大小姐,你觉得明月轩的月蓉糕如何?若喜欢,奴婢带几盒回府……”
她的话还未完,就被一道懒洋洋的女声打断了。
“宋晓!你终于知道出来啦!”来人一身蓝色锦衣,腰部挂着一块白玉,看起来价格不菲,那打扮十分随意不拘,像极了富家子弟的摸样。她走路的样子微微摇晃,神态醉意,眉目微挑,带着轻浮。
见宋晓望着她闷声不吭,女子摇着象牙折扇走近了她,睁大的眼睛端详着她的神情。
一靠近,酒气味和胭脂香粉的气味扑面而来,宋晓忍不住皱了皱眉,请咳了几声,撇过头去。
“怎么,几日不见,不记得我了?”女子用折扇顶了顶宋晓的下巴,戏谑道,“莫不是又被沈君逸那个泼夫给打傻了吧。这次你要作假我可不帮你。”她打了一个酒嗝,“上次的事情被母亲知道,她倒也没责怪我,就是禁了我的钱,关我禁闭二个月。这没钱……爷还怎么逍遥呢,这府里哪还有美人供爷玩乐呢……”
她绕着宋晓转了两圈,得瑟地笑道:“结果我母亲忙着疏通弟弟进宫选秀的事,没几日就忘了我,你看,没几天我又出来了。只不过……”她摇了摇头,感慨道,“你倒好,竟然趁我不在就娶了沈君逸!不是说好一起玩玩的吗?!”
宋晓听闻后眉拧成了麻绳状,十分不高兴,那女子还不自知,继而道:“玩了几日怎么样,有什么和我分享的吗?”
“没有。”宋晓站起身,就想离开。道不同不相为谋。她既然要做全新的宋晓,怎能再和那些纨绔子弟纠纠缠缠呢。
“喂——宋晓,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竟然这么避讳我!”女子伸手拦在了宋晓的身前,像极了诬赖,她道,“你不愿意说沈君逸就不说,说说紫艳吧。那日你成亲,你千金将他包下,有没有做什么?”她笑得一脸暧昧,仿佛宋晓一定做了什么般,但眼眸深处,闪过的却是担忧。
见宋晓又沉默不语,女子以为她大庭广众下不愿开口,定是自己猜中了事实,连忙大声笑道:“一日御二男,不愧是晓晓!之后不出门是不是在家中□□夫君啊?”
宋晓坐的是明月轩靠窗的雅座,此时不止整个明月轩的人闻声望来,对着宋晓指指点点,小声私语,就连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都停住了步伐,望了望恶名远播的宋大小姐,随后加快步伐地惶恐离去,特别是那些未出阁的少年,脸色惊慌的仿佛宋晓是吃人的恶魔一般。
宋晓与沈君逸皆病的事情并不为外人所知,所以此时此刻,大家都默认了女子的那句话。
“少君,大小姐在和李二小姐谈什么呢,怎么大家都如此避恐不及?”冬儿趴在窗台上,好奇地望着对面突然诡异的情景。
沈君逸习过武,耳力好,自然听得一清二楚。他耳尖微红,面上冷哼一声,嘲讽道:“你也知道李二小姐的为人,你说她们会谈什么呢?!”
冬儿听闻后,微愣,随后小心地望着望冷着脸继而钻研着账本的沈君逸。
他真是个笨蛋,好死不死竟然谈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