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亮的状态比我想象中的要差，一根绳子环过他的胸前，钩子从背后勾住绳子，把他吊在一个吊猪的架子上。

为了展示货物，摊位老板不时翻转一下，赵亮跟着旋转，每转一次，绳子便勒紧一分。

因为勒的过紧，绳子有一部分已经嵌入了肉里，一丝丝暗红色的血液向外渗，将绳子染成了黑红色。

赵亮处于半昏迷状态，眼睛半睁半闭，里面没有一丝焦点，脸上的表情也很怪，给人一种心若死灰的感觉。

“老板，这头肉猪多少钱？”

我刚想叫人，赵二哥抢先一步，指了指赵亮旁边的一只被剃光了毛的老狗。

“半个籽！”老板抬眼蹦出了几个字。

“这个呢？”赵二哥又指了指边上一条被扒了皮的蛇。

“一个籽！”老板略有些不耐烦，拿着手里的竹竿，挨个捅了一遍挂在架子上的肉猪。

竹竿捅在赵亮身上的时候，他胸前出现一个明显的红点，身体也跟着晃了起来，可他脸上没有痛苦，反而有一种解脱了般的快感。

“看准哪个问哪个，别乱问！”

捅完，老板拉着脸冷冷的说道。

这话明显是说给我们听的，也只有我们问价了。

这个市场内的摊位老板大多很古怪，有的脾气暴躁，不许还价；有的冷面相对，在他那买点东西好像欠他钱一样；还有的不许问价，一旦你看上了某样东西，但又买不起，那么对不起，你身上的钱都得给对方。

总而言之，这里没有几正常的。

我们面前的这个摊位老板也是如此，看起来就不正常。

他的身高不超过一米五，下巴上还有一撮山羊胡，目测之下，体重不超过八十斤。

“这头肉猪多少钱？”

这会又来了一个客人，指着架子最右边挂着的一个胖子问道。

“两个籽！”老板冷冷的吐出三个字。

“给！”

买家是一个全身包裹在黑色袍子里面的人，他从兜里摸出两个玉籽，递了过去，说道：“帮我处理干净！”

“好嘞！”

收到玉籽，老板阴冷的脸上扯出一抹笑容，麻利的拿起竹竿，挑起钩子，单手把那个胖子取了下来，放在了案板上。

取下后，他从案板下面抽出一把剔骨刀，飞快的在胖子身上切割起来，一边切，一边问客人喜欢哪个位置，不喜欢那个位置。

客人喜欢的位置，他下刀会精细一些，不喜欢的地方，他直接剔除。

我看的心里一阵发寒，单从外表看，这个胖子少说也有二百多斤，可老板单手便把人取了下来放在案板上。

整个过程，不急不缓，这说明他取的非常轻松。

他下刀的动作很流畅，这么一个二百多斤的胖子，前后没用上五分钟，便被分解成大小不一的肉块。

分解好肉块，他又取出一张张大小不一的黄表纸，把肉块包好，装入一个丝织袋子，递给了买家。

买家接过袋子，一句话不说，转身便走。

从买到卖，一共没用上十分钟。

我看的一阵心寒，买家不正常，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不说，声音也很怪，不男不女的，接货物的那只手更怪，扭扭曲曲的，就好像蒙了一层皮的鸡爪子。

还有那个胖子，他也不正常。

老板把他从钩子取下来的时候，他还有活气，胸膛一起一伏的，可下刀后，他身上没表现出一点活人的迹象。

他一滴血没留，身上的肉呈一种诡异的黑红色，就好像在冷库中冰冻了很久一样。

“那个值多少钱？”

越想越觉得心惊，我直接指了指赵亮。

“半个籽！”

老板头不抬眼不挣的，从嘴里蹦出三个字。

这点倒是让我有些意外，赵亮竟然是最不值钱的一个。

我侧头看向赵二哥，这个玉籽，我以前听都没听过，肯定是拿不出来。

“我买了！”

赵二哥摸出一个玉籽递了过去，说道：“不要任何处理！”

“没有零钱，找不开！”

老板接过后，拿起竹竿，把赵亮取下来放在了案板上，顺手又把那条退光了毛的老狗也取了下来，放在案板上，道：“加上这个，正好一个籽！”

管他怎么卖，我没在意，我立即把赵亮从案板上扶下来，仔细检查了一遍。

赵亮的伤不是很重，身上的伤都是皮肉伤，没有大碍，只不过精神状态不太好，我拍了半天脸，他一点反应没有！

“他没事，中了麻药，过劲了就能恢复过来！”老板在旁边插了一嘴。

我没说什么，对他点点头，解下外衣披在赵亮身上，便想带他走，至于那条被退光了毛的老狗，我根本没想带上。

可瞟了它一眼后，我突然改变了注意，这条老狗的状态和赵亮差不多，眼神木然没有焦距。

就在我要走过它的时候，我注意到，它的眼角滴下了一滴眼泪，没有焦距的眼睛里多了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我心一软，把它从案板上抱了下来，夹在腋下。

找到了赵亮，我们决定先返回老三的那个摊位，放下赵亮后在去找褚墨和小薇。

往回走的时候，我又看了一眼那个肉猪摊位，架子上面还有一条蛇和一只黄皮子。

老板还保持着原来的样子，不时拿竹竿捅一下，转动着仅剩的两个家伙。

回去的过程中，赵二哥为我解释了一下，架子上的为什么叫肉猪，原因很简单，这里卖出去的东西都是用来吃的。

无论是人，还是兽，都被当做猪肉一般叫卖，所以又叫肉猪摊。

至于老板的身份，没人问，这里的规矩便是如此，老板不会打听顾客的身份，顾客也不会打听老板的身份。

货物也是如此，能进入坊市的货物，没人会打听来路，即便是来路不正，只要进了坊市，便没人追究。

如果像我一样，和货物关系密切，千万别想以武力夺回，只能按照摊主的价格买回来。

一旦动用武力，人人得而诛之，根本不可能活着离开。

“谁定的规矩？”我问道。

赵二哥简单的几句话很能说明问题，能在这里定下规矩，立规矩的人一定很厉害。

“镇长！”赵二哥一脸郑重的说道。

“别问我镇长是谁，我也不知道，我们赵家屯只是阴魂镇的守门小卒子！”没等我继续问，赵二哥又说道。

“嗯！”

我点点头，没有继续问，扶着赵亮，夹着没毛的老狗去老三的摊位。

“二哥，卖了三个了，这次收益还不错！”

看到我们回来，老三有些显摆的说道。

“嗯！”

赵二哥点点头，指了指赵亮和老狗，在老三的耳朵边小声说了几句。

“二哥，值得吗？”

话还没说完，老三便一脸不屑的来了一句。

赵二哥脸一黑，没理他，而是帮着我安顿赵亮。

把赵亮放下好，我拍拍他的脸，确定他还没清醒后，便想离开去找褚墨和小薇，一只手在这时拉住了我。

“亮子，你醒了？”我心里一喜，低头看向赵亮。

“哥！”

赵亮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眼中是一种难以形容的灰暗之色。

“别急，慢慢说！”

我拍了拍他的胳膊，问道：“知道褚墨和小薇的下落吗？她俩怎么样了？你们遇到什么了？”

“哥，我把嫂子和小薇弄丢了！”赵亮眼圈一红，强忍着没掉泪。

赵亮的性格我清楚，哪怕是死，他也不会这样，他们这次到底遇到了什么？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这会也急了，语气也跟着僵硬起来。

“小薇丢了！”

赵亮喃喃着，眼中的灰败之色越来越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