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州税务局稽查科办公室里，陈震看着有点目光呆滞的张龙，低声说道：“张叔叔，我这些文件里蕴含的东西的意味就不用我来提醒你了，但我还是建议你把可能的知情人尽量减少，不要搞得大家都知道，这恐怕不好。”

张龙愣愣得点了点头，木木得说道：“明白，我会，我会和局长通过气之后，联名打报告的。”

张龙感觉自己本来平淡至极的生活突然被一颗大炸弹引爆了。

在外人看来，他作为税局稽查科科长，也算是风光无限，在本地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但只有在体制内的人才知道，他根本无足轻重（注1）。

如果是在大城市，稽查科的科长往往很重要，在行政级别上，一般都是和局长平级的官员担任（主要是为了保持稽查的独立性，本来稽查在行政上就归局长领导了，要是稽查的负责人级别不够，往往会出现局长说了算的情况，那真的出什么“业务”的时候，稽查就没办法保持独立和公正了），算是一个炙手可热的的位置。

但，震州是小地方，本来就没太多私营企业，国营企业根本不鸟税务的人，因为他们不会存在什么大的税务问题，一般都不会需要和稽查科打交道，甚至连整个税务系统和这些国企打交道的次数都不太多，在这种情况下，稽查科简直就是清水衙门，养老胜地。

所以，张龙从32岁开始担任这个职位到现在已经十年了，一直都是不咸不淡得，因为他的位子不重要，所以人家也不带他玩，算是一直都是坐的冷板凳。

现在突然出了一件250亿美元的个税谈判事宜，他感觉自己已经坐到了火山口上。

“张叔叔，你斟酌一下，有消息了就通知我。”陈震看张龙还是没有回过神来，知道这件事情对他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便丢在一句话，起身告辞，他倒是不担心事情会不会出现什么额外的幺蛾子，就是觉得自己的税总归是要交的，那不如给自己认识的人一些好处而已。

张龙怔怔得看着陈震离开办公室，又呆了半晌之后，这才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他翻了一下全英文，自己各种看不懂的资料，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抓起桌子上的电话拨了出去。

“喂，张龙啊？怎么突然想着给我电话拉？”电话里一个浑厚的男中音传来。

张龙深吸一口气，低声问道：“常局，是我，我这里遇到一个事情，有点太大了，一时没了头绪，想和您请教。”

“哦，你讲，我这里方便。”

“今天，有人给了我一份资料，说是要报税，报个税。资料都是英文的，我只看得懂数字，汇总的数字是251亿，是美元，当事人和我说，这是他赌球赚的钱。”张龙把事情大概说了一下，然后等待电话那头的人的答复。

电话那头沉默良久，足足三分钟过去了才传来声音：“你确定信息是可靠的？”

“应该可靠。造假偷逃漏我们见多了，造假来给国家的钱，我们还没听说过，而且，这人我算是认识，他和我儿子是同学，而且是同桌。”张龙低声补了一句。

“哦，你儿子同学啊，那真了不……等等，我没记错的话，你儿子不是高中吗？”电话那头的语气已经不是惊讶，而是惊悚了。

张龙苦笑一声，答道：“是啊，这简直就是妖孽。”

“呼~行吧，这些都是旁枝末节，这事情太大了，你先别急，传真一份资料给我，我要找人看和通气，谈一个法子出来。251亿美元，折算下来就是2000亿出头了，他说要报个税，那就是按照20%的偶然所得计征，50亿美元，400亿税收，去年花都的全年一般预算收入也不过是400亿，即使要给他优惠，剩下的钱也不会少，会有大把人要打破头了。”

“是，我马上给你传过去。”张龙应了一声，挂断电话后，抓起资料往资料室走去。

就在张龙穿资料的时候，陈震正把车停在路边，听着奥莉安娜给他的汇报。

“我神，贝亚丽通过她的导师联系上了职业篮球联盟，同时还联系到了职业棒球联盟，足球联盟也正在联系中，但是我认为美式足球在种花家应该没什么市场，所以我想让她先向您汇报。”奥莉安娜的声音中透露着疲惫，这两天，她和贝亚丽打了无数个电话，还飞去纽约和NBA、MLB（美职棒）的对外业务人员谈了一遍，实际上，她们现在就在纽约。

陈震听出了奥莉安娜的疲惫，说道：“奥莉，不用那么着急，注意休息，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是，谨遵我神教诲。”有了陈震这么一句话，奥莉安娜觉得这几天的辛苦完全值得了，她容光焕发得看了贝亚丽一眼，说道：“我神，是否是可以让贝亚丽和您通话？”

“嗯”

陈震应了一声，然后就听到电话里传来一个清丽而温柔的声音。

“我神在上，您谦卑的仆人贝亚丽·阿斯菲聆听您的教诲。根据您的指示，您的仆人了解到了一些信息，请您指示。”虽然远在万里之外，陈震不可能看得到贝亚丽是怎么打电话的，但是贝亚丽依然是遵循了最高礼节——脱光衣服跪在地上，额头触地得和陈震打电话。

陈震并不知道这些细节，只是淡淡说道：“嗯，你说，我听着。”

“目前，NBA因为在种花家已经打开了一些局面，加上姚先生的存在，所以他们表现得很热情，有非常强烈的合作意向，但是合作形式、授权金额以及条约细节都需要谈判才行。而MLB（美职棒联盟）因为他们在种花家根本没有任何推广案例，所以虽然也有合作意向，但意愿不是非常强烈。

您的仆人贝亚丽估算了目前NBA联盟的收入以及在种花家的取得的收益，认为如果是录播权的话，估计只需要50万美元一年就可以拿下。而MLB则比较麻烦，因为种花家完全不在棒球文化圈里，评估的难度很高，您的仆人的专业知识还不足以支撑这么庞大的评估，有负我神嘱托，请惩示。”

陈震虽然有点头痛狂信徒的沟通方式，但贝亚丽和奥莉安娜出色的工作能力和态度让他极为赞赏，他之前只是叫奥莉安娜打听一下NBA的情况，而现在，她们不但已经问到了，还接上了头，甚至连初步的估计都已经有了，而且还多了一个MLB的信息，这工作做得，漂亮得不能再漂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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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体制内的门道很多，最核心的东西就是职和权。职一般来说其实是指的行政级别，只要行政级别有了，只要你不怕坐冷板凳，不犯错误，人家怎么都奈何不了你。

同时，行政级别往往也是国家作为平衡地方政府内部权力的一种手段，一些重要的位置，别看表面上看起来是归大的领导管辖的，但是由于行政级别有了，所以人家是可以甩开大的领导独立开展工作的，甚至可以直接不鸟大的领导。

比如税务的稽查科。

一般来说，县级市的稽查科科长是副科级，在行政职位上，他和副市长是一样的，所以副市长就没办法指挥稽查科科长了，而且，副乡长本来也没有权限指挥稽查科。而一般来说税务局的局长和市长都是正科级别，所以同理的，市长也很难指挥税务局的局长。

由于某些地方有特殊的历史背景，稽查科的科长有可能是正科级别，这时候稽查科几乎可以完全独立开展自己的工作，除了大的方向要和市里一致之外，细节上其他领导根本无法插手。

至于权，这里面的门道就更多了。就如正文里说的，大城市的稽查科科长是很牛的，但是小城市的稽查科就是摆设，没人鸟的那种。小城市的计生办主任和稽查是同级的（但经常都是正科级别担任），但是人家就比稽查科牛得多（但也看地方）。而去到大城市之后，计生委也就萎了。

这段时间爆出来的云浮公安局教官因为超生而被开除就是非常好的注解，如果放在广州，这件事情的处理恐怕不会这么粗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