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手机里传出来的忙音，白浩然苍老的脸上颇有些尴尬。

前一分钟，他还像一个世外高人一样，压得陈震喘不过气来，后一分钟就变成了江湖小弟，而且是在原本被他压制的人面前，现场变小弟。

他算是听出来了，张佑汉对眼前这位小年轻是相当看中，言语中甚至还隐含警告之意，还特别提到了陈震送的酒，这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信号。

在他的印象中，张佑汉嗜酒，但并不经常接受人家送的酒，尤其是他觉得不是那么看得起的人，比如戴笠。

作为老蒋的特务头子，戴笠无疑是手握重权的，而且和当年很多高阶的超凡者有很多交集，戴笠一直想延揽张佑汉，但张佑汉根本不鸟他，送去的酒都被退了回来，这件事情他参与过，所以知之甚详。

现在眼前这个年轻人，恐怕是极得张佑汉的看重的，但是这种反差也让他的老脸实在是有点尴尬。

陈震看出了这种尴尬，也不打算让这种尴尬持续下去，人家都120岁高龄的人了，当年还有点故事，怎么着都不能让人家下不来台，于是他说道：“老爷子，既然误会已经消解了，那还是和欣然解释一下吧，而且外面还有一位外国客人。”

“哦，对，老朽都老糊涂了。”白浩然也是马上就坡下驴，对门口喊道：“姑娘，带你那朋友进来吧，就是一点小误会。”

“爷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白欣然带着贾薇走进来后，咬着嘴唇，小心翼翼得问道。

白浩然重新点燃了旱烟，指了指板凳说道：“都坐，都坐。这些事情啊，说来就话长了，边吃边说吧，姑娘肯定是饿了。”

相比刚才的阴沉与气势逼人，现在的白浩然又变成了一个慈爱的老人，一脸宠溺得看着白欣然，招呼她坐下。

“哦，贾薇，来，这边坐。”白欣然带着一点委屈，嘟着小嘴，拉着贾薇在板凳上坐下了。

“等等啊，这位小姑娘是欧洲人吧？肯定是用不惯筷子的，老朽去拿勺子来。”白浩然转身走向厨房，拿了一个木勺子出来，递给贾薇，然后招呼道：“来来来，起筷，快吃吧，应该都饿了。”

“那就多谢老爷子款待了。”陈震看白浩然招呼，也就不客气，直接伸筷夹起一块肉放到嘴里。

肉一入嘴，陈震的眼睛瞬间就瞪大了，赞道：“老爷子这一手厨艺，当真是了得啊。这肉，香软绵糯，入口既化，还有一股清淡的药香，就是五星级酒店的大厨也是做不出来的。这是什么肉？”

陈震这话没有丝毫夸张的成分，并不是想缓解气氛才这么说的，实在是这个肉做得好，他也算是平常过不少美味了，但是口感这么特殊，味道如此奇特的肉，还是第一次吃到，当得起他的赞誉。

陈震的话音刚落，旁边的贾薇也是赞叹出声：“delicious，very·delicious。”

白浩然得意得笑了笑，说道：“就是普通的野兔肉罢了，只是这肉是用了特殊的香料，焖了一天的，姑娘最爱吃的就是这个，只是现在兔子越来越少了，这只兔子还是老朽翻了好几座山才抓到的。姑娘，平时你不是最爱吃这个吗？吃啊，快吃，边吃，爷爷给你讲故事。”

“哦！”

白欣然听白浩然这么说，这才动筷。

白浩然看白欣然夹了一块肉放到嘴里，却心不在焉得胡乱嚼着，便慈爱的得笑了，说道：“这姑娘，心里一点都藏不住事情。也罢，要是不说，你怕是饭都吃不香。爷爷去拿酒来，说这些，得有一些好酒才行。”

马灯昏黄的灯光下，白浩然苍老的脸上再次露出一个慈爱的笑容，在地上磕了磕烟锅后，站起来走向屋里。

“陈，发生什么事了？”贾薇看着在昏黄的灯光下，白浩然消失在暗黑中的背影，低声问道。

陈震轻轻一笑，又夹了一块肉到嘴里，说道：“Drink·good·wihe·old·stories（喝好酒，讲老故事）”

没一会，白浩然就抱着一个土坛子走了出来，然后他又去拿了四个海碗摆到桌上，揭开坛盖后，用酒提分别给四个碗斟酒。

酒坛的盖子一打开，陈震就闻到了一股极为浓醇的酒香弥漫在空中，光只闻这个酒味，就有了三分醉意，这种醉不是生理上的醉，而是心理上的醉。

这让他不由感叹出声：“哇，这酒~嗯……”

“哇哦，这个酒的香味，就是最好的白兰地都比不上。”贾薇也是一声赞叹。

白浩然是听得懂英文的，端起两个碗分别放到陈震和贾薇身前，而且用英文说道：“那就多喝一些，呵呵，只是这酒的后劲很大，莫要喝晕了才好。”

“来，姑娘，这是你的。”白浩然给陈震和贾薇都是只打了一提，但是给白欣然却是打了两提，这让陈震瞪大了眼睛，他完全没想到，白欣然居然酒量这么好，两提酒，估计得有一斤的量了，海碗都快满了。

白浩然年龄虽大，眼神却不差，看到陈震惊谔的眼神后，一边给自己斟酒，一边笑道：“我家姑娘从小就喝这个酒，酒量啊，可是不小。”

白浩然给自己斟好酒之后，端起海碗对陈震和贾薇说道：“来，老朽敬两位，刚才是老朽多心了，让客人心情不畅，是老朽的不对。”

“老爷子客气，这是些许误会而已。干。”陈震也是端起碗来，示意了一下，但只是抿了一口。

但旁边的贾薇却不一样，她端起碗来说道：“谢谢招待。”

然后她就喝了满满一口，咽下去之后，长处了一口气，对白欣然说道：“白，我真的太羡慕你了。有美味的食物，有好喝的酒。”

白欣然点点头，却没有回答贾薇，而是看向白浩然。

白浩然摇摇头，无奈得笑了，喝了一大口酒之后，把碗轻轻放下，脸上露出缅忆之色，用苍老的声音缓缓说道：“姑娘，莫以为爷爷以前和你说的那些只是故事，实际上，那些事情，基本都是真事，而且是爷爷经历过的事情。只不过，一些过于细节的东西，没有和你说而已。”

漆黑的夜空下，在只有昏黄的马灯照映的乡村庭院中，苍老的声音讲述着历史。

“爷爷是孤儿，出生就被遗弃了，是被师傅抱回抚养的，那年是大约生于1884年，正好是种花家大地上最混乱的年代，也是最没有道理的年代，弱肉强食，命如草芥。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爷爷艺成之后在那乱世中行走。

早期，爷爷混迹于军阀之间，当了一段时间的门客，也是在那段时间，爷爷认识了不少义士。

后来，在周凤岐那里认识了戴雨农（戴笠，字雨农），那时候是1914年，这时候，他也称得上是义士。

后来，戴雨农渐渐发迹，爷爷无处可去，觉得戴雨农还算可以，便帮他做一些事情，早期的时候，主要是针对军阀和那些洋鬼子，后面更多的，是针对东瀛鬼子，也是这段时间里，爷爷加入了复兴社。

早年的复兴社，理想是极为崇高的，刺杀的，也都是一些该死的人，比如张敬尧，张啸林那些人，后面因为政见和一些时局上的原因，变得不择手段，这些事情，爷爷并不怎么认可。

但是人在江湖飘，总有一些身不由己的时候，所以，爷爷也做了一些伤害无辜的事情，当然，那时候，算得上是党争，没有什么绝对的对和错，乱世，没有道理可以讲，只不过，良心有稍许不安而已。

到了44年，爷爷看出戴笠手段过于激烈，恐怕命将不久，所以便脱离了军统，去了青省隐居。但是爷爷早年毕竟是在军统待过，所以当局对爷爷的追缉也是没停过，这也是刚才产生误会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