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陈震觉得没必要继续呆下去了。收回精神力，下楼骑上自行车，扬长而去。

在陈震回来的路上，苏哲玲家来个两位不速之客。苏哲玲回家之后，正好撞了个正着。

“爸，妈，你们怎么回来了。”苏哲玲看到客厅里坐着的两位中年人，心中“小鹿乱撞”，扑通扑通直跳，脸上是各种尴尬，陈震的事情，她还没和两老通过气呢，现在算是被“捉奸在床”了吧？

“来，丫头，过来坐下，妈妈有话要问你。”苏妈妈虽然已经四十多了，但是皮肤白皙，面容姣好，如果不是眼角的鱼尾纹出卖了她，人家绝对会以为她只有二十几岁，现在虽然她神情很严肃，但语气上却很缓和。

“哦~”苏哲玲的回应拖长了声音，脱鞋放包包之后，走到单人沙发上坐下。

这个动作让旁边一直翘着二郎腿，没有说话的苏爸爸的眉头一挑，不过他依然没有出声。

“丫头，我问你啊，家里现在是只有你一个人住还是有其他人和你一起住？”苏妈妈的问题有点像问小孩子一样，但是里面暗藏锋芒，苏哲玲根本不敢轻视。

没有马上回答，苏哲玲知道这件事情肯定是包不住了，陈震在这里生活的痕迹太明显，任何试图否认和抵赖的话语都会加剧父母的担心，从而激化矛盾。

想了想之后，苏哲玲放松下心情，很是坦然得回答道：“我交了个男朋友，本市人，那个房间给他用了，那几台电脑就是他赚钱的工具，平时他偶尔在这边睡，我们还没做那件事，但是我和他一起睡过了。”

苏哲玲觉得既然瞒不住，还不如直接和盘托出，这样反而比较好沟通，遮遮掩掩不是办法，而且陈震的年龄绝对是障碍，她必须先帮陈震打好底子，剩下的，等陈震回来处理。

苏妈妈显然没想到自己女儿这么坦白，一时间居然噎住了，不知道怎么继续问下去，但又不能不开口，然后她马上意识到苏哲玲最后那句话里的问题了，声音提高了三个度，尖声道：“什么？你和他睡过了，就差最后一步，你怎么这么……傻呢。你确认过他是真的喜欢你，而不是玩玩，也不是贪图你的钱？”

苏哲玲缩了缩脖子，小声说道：“这个，他可能不比老爸有钱，但是估计很快就会超过了吧，前些天我粗略估算了一下，他应该有100多万了，犯不上贪图我的钱。而且，估计很快就能超过老爸的家产吧？喜欢这件事情，这是肯定的，不用怀疑。”

苏哲玲这一答，又把苏妈妈噎住了，这女儿太聪明了也不好，把爸妈吃得死死的。

不过事情哪有那么简单过关，一直没有说话的苏爸爸看自己爱人已经败退，马上就接过任务，选了一个迂回的方向问道：“玲玲，你说那几台电脑是他赚钱的工具，是炒股吗？股市虽然现在是不错，能赚钱，但毕竟不是实业，无根之萍罢了，怕是不能长久，也不能做大，更是谈不上追求。”

“咦！爸爸，你说的话和他告诉我的差不多啊。他也说金融这种东西，本质上就是透支未来的流动性，如果用来发展实业，还有一定的用处，但是炒作一定会带来严重后果，他还说别看现在美国的经济很好，貌似很繁荣，但实际上都是假象。过几年肯定会发生金融危机。他不是炒股，是玩游戏，练游戏账号卖，一个一千呢。一天大概能有一万左右的收入吧？”苏哲玲听到她爸爸的话之后，很是惊讶，她没想到自己父亲的想法居然和陈震这么接近。

“等等等等…………，你说他玩游戏赚钱？玩游戏也能赚钱了？开什么国际玩笑？”苏妈妈听到陈震的职业之后，先是短暂的一错愕，然后又是声音高八度的质疑。

苏爸爸听到之后，虽然不像苏妈妈反应那么大，但也是皱着眉头，缓缓说道：“玩游戏赚钱？是怎么做的？”

这下倒是苏哲玲笑了，父母作为老一辈人，不能这种东西其实很正常，但是她非常能理解，于是她轻声问道：“妈，你去看电影吗？”

“看啊。”苏妈妈不太明白为什么女儿一下子把问题扯这么开，但还是回答了。

“呵呵，我知道了，你是想说精神享受是吧？”苏爸爸的反应倒是快，一下子就抓住了苏哲玲话里的潜意思，苏哲玲的聪明，并不是没有来由的。

“咦？老苏，你想到什么了？”苏妈妈对自己爱人的了解可不像那些小年轻谈恋爱那样，几乎是苏爸爸刚一说完，她就知道自己的爱人已经认可了这个看似荒诞的说法。

苏爸爸笑着把二郎腿放了下来，上身向前探出，手肘撑在膝盖上，双手的手指对接在一起，形成指尖塔状手，脸上带着思索的神色，慢慢说道：“游戏和电影一样，是给人精神上的愉悦的，他们的不同之处在于，电影是一个整件的商品，你买了电影票，就是去享受人家设计好的产品。而游戏则是享受你创建这个产品的过程和结果。我们大多数人都是希望略过过程，享受结果的，所以他弄出一个相对成熟的东西，卖给别人，他在过程中痛苦一下，然后让别人享受这个结果。商业的原理是没有问题的。但是过程得本质是付出时间，这点怎么解决？”

苏爸爸的声音非常自信，一下子就看穿了游戏代练的本质，但最后一句话却带着疑惑，显示他还未完全吃透里面的关节。

“合法挂机啊。让电脑练，一台电脑可以连八个账号，我还有时间去做别的事情。”说话的不是苏哲玲，而是陈震，他刚才回到的时候，在门外已经听到了里面的交谈，这正是出场的好时机。

“阿震，你回来啦。”苏哲玲扭头看到陈震推门进来，一脸开心，小步跑过来，一手扶着陈震，一手给他拿鞋子。

苏爸爸和苏妈妈两人看到这种情况，四目相交，交换了一下眼神。

“阿震，这是我爸爸苏雪峰，我妈妈水梦冰，爸，妈，这是陈震，你女儿的男朋友。”苏哲玲在介绍陈震的时候，一脸的幸福笑容。

“伯父伯母好。”陈震点点头，向两人问好，语气里丝毫没有听出紧张来。

“你好，坐吧。随意一些。”苏雪峰仔细得打量了陈震一番，觉得眼前这男孩虽然脸上看着稚嫩，但气质却极为沉稳，让人有一种奇怪的反差感，但这种反差又不突兀，也就是说，这个男孩的沉稳并不是装出来的。

水梦冰也是用审视的眼光看着这个骗走了女儿放心的男孩，在见到陈震之后，她的疑惑不但没有减轻，反而加重了，看到陈震坐下，她本来想开口询问，却又缩了回去，用眼神示意自己爱人发问。

“呵呵，伯父卖个老，叫你小陈好不好？”苏雪峰对妻子的心思很清楚，他轻轻笑了两声，开始尝试掌握谈话的主动权。

陈震看着苏雪峰看起来很是俊朗的面庞，笑着答道：“好，伯父叫得顺口就行。”

“小陈，我冒昧问一下，你现在多少岁啊。”这个问题不但是水梦冰关心的，也是他所关心的。

“伯父，我今年16，刚刚高一。”陈震的回答，简单、直接，好像这个年龄就一点问题都没有一样。

苏雪峰也是被将了一军，你说这个年轻人是真的不知道他年龄的问题吧，也不太像，你说他知道吧，他又说得这么理直气壮，一时间，苏雪峰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谈论这个问题。直接把话挑的很开，就显得有点小家子气了。

犹豫了一下后，他还是转移了问题，问道：“刚才你说的合法挂机的问题，我很有兴趣，能不能仔细说说。”

他这招是以退为进，既然年龄问题已经被陈震压住了，那就先考察能力吧。

“呵呵，这个其实很简单，目前来说市面上大部分游戏是允许外挂，或者默许外挂的。我这个游戏是允许外挂的。外挂就是编一个电脑程序，让游戏按我设定的路线去运行，也就是所谓的练级。我有一套效率比较高的练级方法，每三天就能完成一批账号的产出，每一批的售价大约是3万5，成本的话，大约是500左右。算上电费和电脑的折旧。”

陈震的回答很简单，但信息量却极大，苏雪峰沉寂了有好几分钟后才继续问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不是意味着游戏公司的本身在透支生命吗？外挂的本质和金融没有区别啊。”

陈震对于苏雪峰的说法也是很吃惊，没想到苏雪峰居然一下就看到了外挂的本质，这对于一个没接触过网路游戏这个行业的人来说，是非常厉害的，也意味着苏雪峰的眼界十分开阔，并不是局限在传统的商业上。

“是的，外挂的本身就是在透支游戏的生命力，有了外挂，你就能24小时挂在游戏上，挂在游戏上，虽然在一开始的时候感觉很爽，但不用几个月就会厌倦了，在没有更好的产品出来之前，玩家也许会一直忍耐着，但是一旦有更好的产品出现，玩家就会毫不犹豫得抛弃老旧的游戏，投入新游戏的怀抱。

但是对于目前国内的游戏产商来说，他们容忍甚至允许外挂也是一件迫不得已的事情。游戏是一个竞争非常强烈的行业，一个公司如果主要产品就是游戏，那么他们必须尽快收回成本，获取利润，否则如果在他们运营的时候，有其他更好的游戏出来，抢掉原本属于他们的玩家，那么他们就要血本无归，甚至倒闭。而外挂就是加快这一过程的工具（注1）。”

陈震多了十几年的见识，肯定不会像苏雪峰那样，只看到了外挂坏的一面，任何事情的存在，都是有好有坏的，只是看你怎么去理解罢了。

苏雪峰这下真的是被震到了，不是被陈震的理论震到，而是被陈震本人震到。

他既然能想到外挂是类似于金融的，那就很容易能想到金融的内爆性，但是他没想到这样一番很是深入的分析会从一个仅仅只有16岁的高中生嘴里说出来。

很多受过长期金融训练的人，都不会对外挂这样一种看似是简单的规则破坏者进行深入的分析，但是一旦深入分析之后，你就会发现那个事情的游戏公司的无奈，而这种无奈并不只是出现在游戏公司身上，而是出现在很多公司身上。只是传统型公司他不引人注目，所以大多数人不知道他们有这样的无奈而已。

“这，都是你自己想到的吗？”苏雪峰的声音有点低沉，他有点觉得自己一把年纪都活到狗身上去了，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都有这样的见识，自己需要人家点了好几处关键点，才想到了下面潜藏着的东西。而一旁的水梦冰就真的是目瞪口呆了。

作为银行的高管，她对很多行业的数据都是有所了解的，但是她完全没想到事情还可以这样分析，还可能引申出那么多东西，实际上，这就是银行贷款模型失效的最好说明。

早年，银行都是有贷款模型的，会在财管的一些乱七八糟的模型里加入一些参数去测试一个公司的偿债能力。

结果被坑得连妈都不认识。

因为市场的竞争强度远比银行人想想中的激烈，大量的公司为了贷款都是给的调整过的表报。这些调整过的报表一给，银行一点头，剩下的就是听天由命了。只不过当年的市场总体环境比较好，多多少少都不会亏大钱，所以银行的日子还好过。放十几年后，银行都要哭出来了。

“伯父应该没听说过有人说这种东西的。毕竟只有我们这个市场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其他国家的游戏市场，虽然也有外挂，但是他们的外挂不会具备这样的双重属性。”陈震笑了笑，这是他一个骨灰级玩家结合一个资深财务多年的知识才总结出来的。实际上，这种现象除非那些身在局中的人，不然都不会有注意这方面东西的兴趣。

苏雪峰点点头，默认了陈震的话，游戏在国内，还是一个新兴行业，大多数人都不会有这么深刻的认识，所以也只能是陈震自己想出来的，随即他又马上注意到了另外一个问题，问道：“你还知道国外的情况？”

“我靠，怪不得玲玲这么聪明，这基因实在是太好了，才刚一露出那么一丢丢口风，马上就被抓住了。”陈震也是有点无语，和聪明人打交道的好处就在于，不费力起，而和聪明人打交道的坏处就在于，很费力气。

“哎呀，爸，你再这么问下去，饭都不用吃了。先去吃饭，吃了饭再说。”苏哲玲看如果继续这样下去，非得聊到深夜不可，赶紧出言阻止。

“好，我们先去吃饭，边吃边聊。我请。”苏雪峰笑着站起来，俊朗的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娘的，这一章居然写了4K，本来是想断章的，却发现没办法断，那就4千字大章奉献吧，祝大家一周的工作和学习生活一个好的开始吧）

·

·

·

注1：失去一个游戏就堕入深渊，最典型的例子就是9C了，在有WOW的时候，他是国内市场的一流游戏公司，甚至可以说是老大，失去之后，直接就泯然众人了。当然，这也和9C的运营策略有关。赚了钱，没有把钱用去研发，而是玩娱乐，玩足球，一烧就是N个亿，结果没了WOW之后，到现在都还没喘过气来。而同一时期被摁着打的网易，到现在都还活得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