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路途还算遥远，又不能耽搁了给薛太后祝寿的时间，了然大师了空大师便听了卫昭的安排，绾绾先前已经提前叫好了一辆马车在山下候着。四人上了马车，前往京都皇宫。

一个多时辰之后，马车进了京都。绾绾自上次与卫昭进了一趟京都，转眼又有些日子没有回来了。应着今日是薛太后大寿，京都街上也是一派喜气。许多百姓也为薛太后祈福，也祈祷国泰民安，有好日子过。是以街上人群攒动，熙熙攘攘的，很是热闹。

绾绾掀了帘子一直往外看，恨不得多长几双眼睛。

“小姐，那个糖人可真像真的。”

“小姐，那糖葫芦看起来真好吃。”

“小姐，那姑娘穿的衣裳样式好像是新的呢，奴婢先前没见过。”

“小姐，那……”

实在是受不了绾绾的聒噪，卫昭拉了拉她的衣袖，又指了指两位大师。绾绾一瞧，两位大师闭目养神，饶是她最吵。

绾绾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卫昭也不好扫了她的兴，道，“你若想看，便坐了马车外头好好看，切忌大惊小怪，叽叽喳喳的，扰了两位大师。”

绾绾缩了缩脖子，问道，“小姐与奴婢一起坐外头看吧。奴婢一人看，多无趣？”

卫昭偏过头去，拿了一本经书，道，“我不去，你自己去吧。”

绾绾一边觉得自己一人看着实无趣，一边又觉得外头的确是热闹，想多看几眼。挣扎之下，便小心的掀开了帘子，探出半个头去，也不叫唤了，只这么看着。

卫昭又偏过头来，见她这般，忍不住无声一笑。要收回视线时，正巧见到外面有个小贩在卖团扇，许多姑娘都围在那里争相选着。看那些扇面，有画山水的，有画美人的，也有单独题诗，样式倒是多样。

想起那一日秦羡别扭的表情，说她该换把扇子了。

看着手上空空如也，眼下又是夏天，一把团扇倒是有用的。思虑了一下，便叫停了马车。随即又赶紧向二位大师致歉道，“弟子去买样东西，很快过来，不会耽误行程，二位大师谅解。”

了然大师双眼未睁，只口中道，“你且去吧，不必太在意我们。”

卫昭微微颔首，也不管二人能不能看见。绾绾扶着她跳下了马车，一脸茫然的跟在她后头，不知道她要买什么。

但见卫昭直奔那卖团扇的摊位而去，绾绾一下明了。

“小姐这是要买一把团扇？时下正是流行的时候呢。京都女子都手执一把团扇，又能驱蚊子，又能点缀服饰，那团扇一扇，十分有韵味。”

卫昭见她说的头头是道，便道，“你若是喜欢，也选一把，当是我送你的。”

绾绾忙道，“奴婢是下人，那些都是小姐家用的。”

卫昭拉了她过来，“让你选就选，不必那么啰嗦。”

绾绾一听，便兴致勃勃的选了起来。

卫昭也在那精挑细选着，想起方才绾绾的，别有一番韵味。这团扇，与蒲扇，果真还是不同的。

嘴角噙着笑意，卫昭便被一把扇面只题几句诗的团扇所吸引。她素手拿了过来，握在手中看了看。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

取自韦庄的《菩萨蛮》。

“绾绾你选好了吗？我就要这一把了。”

绾绾瞧了瞧，道，“小姐，这团扇也太素了些吧？”

“我就选这把，你赶紧选了，咱们还得赶路。”

绾绾选中了一把画着美人的扇面握在手里，“奴婢就要这一把了。”

付了银子，二人上了马车。

绾绾拿在手中爱不释手，反过来，翻过去，仿佛的看了。卫昭一时觉得好笑，便凑近小声问道，“你为何买了这么个美人的扇面？”

绾绾用团扇搁在嘴前，笑了一下，道，“小姐没发现，这美人很像你吗？”

卫昭瞧了一眼，道，“这眉眼都分辨不清楚，哪里瞧出来像我的？”

绾绾撇嘴，“就是感觉像。小姐就是这么美，美到可以画在画上。”

卫昭一笑，“你这小嘴。”

只见绾绾看了两眼，就将它收进了行囊中。

“你这是……”

绾绾道，“奴婢虽然喜欢，但也不能这般拿着。若是如此，便是主次不分了，进了皇宫，多少双眼睛盯着，奴婢可不能给小姐惹了祸端来。”

卫昭心下感动，便将自己手中那一把也让绾绾收起来，“这东西本不该属于我们了，是我一时兴起才买了。你也将它收起来吧。”

绾绾却伸手拦住，“那可不行。小姐进宫就是要好好的，让他们瞧着你才是最美的。小姐不要收，就这么拿着。就是这扇子素了些，不过让小姐拿着也是好看的。”

卫昭也不与绾绾再推搡，便将那扇子又握在了手中。遮了半张脸，眉目含情的看了看绾绾。绾绾被她看的呆住，卫昭想要笑出声，又顾及两位大师在，便拉着绾绾的手臂，靠在她怀中，只敢捂着嘴笑着。

——

今日去贺寿，不必穿朝服，秦羡便着了一身常服。秦羡好穿玄色衣裳，更衬得他的那份威严直逼近人身。

孟澜替他穿戴好后，道，“我今日与你同去，夫君没有什么不便吧？”

秦羡淡淡回道，“自是没有。你也不顾管我了，去换了衣裳吧，早些去总好些。”参见宫宴的那些百官其实不必去的那么早，自是姜善昨日下朝之后便与秦羡叮嘱，让他今日早些进宫，陪着他去靶场练一练骑射。

孟澜若是在这之后去，怕是她人生地不熟，进入皇宫多有不便，索性让她早早陪着，去御花园坐一坐也是无妨的。

孟澜点点头，便去了内室。

香兰替她梳妆打扮，好奇道，“以前夫人深居简出，从不喜欢参加这种活动的。若是夫人喜欢啊，这皇宫早就进了八百回了。”

孟澜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道，“总觉得以前自己太过苦闷了，与夫君也没太多话说。我多出去走走，看看，与夫君能说的话便多了起来。”

香兰笑道，“夫人啊，你是什么都以大统领为首的。大统领真是好福气，娶了你这样一位夫人。”

孟澜深看她一眼，道，“还要口没遮拦？大统领此时可就在外头呢。”

香兰道，“奴婢也没说错，大统领听到也会觉得奴婢说的有理。奴婢觉得夫人算是开窍了，夫人早该出去走走了。应该多跟着大统领走走。这外头莺莺燕燕的，可都盯着咱们大统领呢。有夫人在，那些人才不敢轻举妄动。”

孟澜望了望外室，仿佛能看到秦羡正端坐在那里。她又收回视线，道，“大统领他做事素来有分寸，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大统领若真是那样的人，这大统领府早就添了新妇了。”

香兰点头，“夫人说得对。有夫人这样温柔体贴又贤惠的人守在家中，大统领这心定是不会被外头的人拐走的。”

孟澜垂了垂眼眸，忧郁从眼底一闪而过。随即她又抬眸看向铜镜中的自己。纤纤素手抚上自己的脸颊，问道，“香兰，我还没老是不是？”

香兰凑到孟澜跟前，细细看了一下，道，“夫人一点也不老，奴婢跟了你这些年，感觉夫人一点变化都没有，还是这么好看。”

孟澜继续看着铜镜，喃喃道，“我要是有个孩子就好了。”

香兰没听清，刚要去问，又听孟澜道，“快些吧，莫要让大统领久等了。”

“是，夫人。”

孟澜由香兰扶着上了马车，秦羡也坐上了马车。孟澜转头看了看他，高大的身影，威武的轮廓，这是她的夫君，一生都爱慕的人。

她爱他，更敬他，有时候甚至不敢跟他多说话。孟澜动了动嘴唇，想找些什么话来和他说。可是嘴巴张了，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与他说外头很热闹吗？

问他宫里头好玩吗？还是很肃穆？

又或者……

罢了，她做好自己的本分便好了。他是她的夫君，是怎么也更改不了得事实。

正想着，马车突然急停了一下，孟澜身形不稳，向前一倾。手臂突然被秦羡抓住，她抬眼看了他，秦羡已经将她身子扶好，又将手收了回来。

“大统领，夫人，外头有个卖团扇的小贩没见着马车，推着车过去，小的只好拉了缰绳。”外头长生解释道，语气有些歉疚。

孟澜道，“无事的，你继续往前吧。”

“好的，夫人。”

长生又要赶马车，突然秦羡倾身用手撩开了车帘，果然见到前面一个老叟推着一辆车到了对面，那车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团扇。

一个姑娘正看着，选了一把，扇了扇，又遮了半边脸，巧笑嫣然。

孟澜问道，“夫君，可是有什么不妥？”

秦羡回身看她一眼，见她手中只有一方丝帕，便道，“下去买两把团扇吧。”

“嗯？”孟澜以为自己听错了。

秦羡又道，“晚上蚊虫多，还有些闷热，你手上空空的，执一把团扇正好。”

孟澜虽有些不解，但心中却是喜的，她吩咐了香兰道，“香兰，你替我选一把来吧。”

“两把。”秦羡道。

孟澜心中更加不解，怎么还要两把。但也没多问，又对香兰改了口，“那就选两把。快着些。”

香兰一笑，点头，忙跳下了马车，不一会儿便选了两把团扇递给了孟澜。

长生又赶了马车，马车内孟澜瞧了两眼，一副扇面是美人图，一副扇面是绽放的牡丹花，旁边踢了一首诗。孟澜瞧着不错，又递到秦羡跟前，饶有兴致的问道，“夫君觉得好看吗？”

秦羡淡淡回道，“不错，你且好好收着，别丢了。”

孟澜将团扇握在手中，心中有些甜蜜，这好像是头一回秦羡给她买东西。她看了看，又问道，“夫君觉得我执哪一把更好看？”

秦羡瞧了一眼，指了一副美人图，“就这把就很好。”

孟澜刚要问什么，就听香兰笑道，“大统领这是夸夫人貌美呢。”

孟澜执着扇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