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蜚语传得速度永远超乎你的想象。没几日,卫昭在井边对姜敏所为便在庵中人尽皆知。卫昭明显觉得以前有几个与她十分亲厚的小尼姑,再见着她,便不敢多靠近,眼里多了几分畏惧。
卫昭也不以为意,她总想着,不与人亲近是最好的,日后也少些牵绊。
这一日,花想容又来看望卫昭,二人觉得总在房内见面过于无趣了,四人便一同去了后山。除却慧清与妙云一事,后山的景致是十分好的。
卫昭领着花想容去了小溪边,几人直接席地而坐。
花想容看着跟前的风景,突然就笑了起来,卫昭好奇,问道,“花姐姐突然笑什么?”
花想容掩着嘴唇,道,“我来这里来的勤了,有一日妈妈问我总是出门去哪里,我也没瞒她,就说来桃花庵。妈妈一听,立刻吓得抓着我的手,央求我道,莫要想不开。若是遇到不想接待的客人,她替我去打发了。哈哈,真是笑死我了,她以为我要削发为尼呢。”
卫昭听了,想象了一下那位老鸨害怕失去花想容这可摇钱树时的表情,也觉得十分有趣,便也笑了起来。
绾绾与蝶儿站的远些,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只瞧着两位小姐笑的如此开心,两人也跟着心情愉悦起来。
说起那老鸨,卫昭犹豫了一下,还是道,“上次,是我一时冲动,险些害了花姐姐。花姐姐当真没被那小侯爷占了便宜?”
花想容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何事,忙道,“你怎么还记着?上次我让那小厮传话,他没有将话带到吗?”
“带到了。可我总担心是你说了宽慰我的话,便想着与你亲自确认一遍。”
花想容见她是真心对自己,便握了她的手道,“好妹妹,我可一点没有骗你。小侯爷也找过我许多次了,怡红院达官显贵众多,他也不敢强要做什么。那一日,不过是被他埋着脖子啃咬了几下,我便当被狗咬了。你不必再想着此时,更不要因此对我有什么亏欠。”
花想容虽然说得轻松,但卫昭能察觉到她也是个高傲之人,被王绍那等纨绔子弟给接触肌肤,定然让她十分难受。可她若说得多了,反倒是不好,便作罢,不再多言。
花想容又从袖中掏出一个物件来,用帕子细细包着,随即打开递到卫昭跟前。卫昭瞧了一眼,里头是一个玉质的碗。小小的一只,做工却十分精致,玉的成色也极为通透
“这是什么?”
花想容警惕的看了看周边,道,“这是那一日那男子去当得东西,掌柜的得知那家人被官府抄了家,担心惹祸上身,便想着将几样宫中之物出手。我得知后,便将这玉碗给买回来了。想着此事,你或许想知道,便给你带来了。”
卫昭接过来,对着空中看了看,心中暗道,这东西在民间极为珍贵,可在宫中当是常见之物。凭着这一只碗,是无法锁定到底是谁想让她死得。
这些日子,卫昭细细想了一下,倘若真的是谁与她有仇的话,卫昭暂时也只能想起王若卿一人。可姜宁先前在宫中并不得宠,应该不会犯得着触犯王若卿的利益。若是姜敏,也是年少不懂事,还不至于让王若卿对她动了杀机吧?
或许还有她不知道的事情,此事只能慢慢去查。
见卫昭在看着那只玉碗,花想容又说道,“事后我又让人去那个宅子看了看,里头已经人去楼空,什么都没剩下。还有那家的男人,听说到了刑部大牢不到一天,就死在里头了。当姐姐的多一句嘴,这事情我看着也不似那么简单,妹妹切莫小心行事,莫要给自己惹了什么麻烦。”
这是怕事情败露,所以先杀人灭口吗?手段倒是利落。
她当下将那只玉碗重新包起来,对花想容道,“姐姐的话,妹妹记住了。难为姐姐什么都替我想着,这东西对我来说是有用的。感谢的话,说得多了,反而显得轻了。总之,花姐姐,日后若有能用得上我的地方,妹妹必定竭尽全力。”
“好。真有那一天,别怪我这当姐姐的一点也不与你客气。”
卫昭笑着摇摇头。
——
秦羡坐在马车之中,从宫中回来,准备回府。穿过长街之时,耳边听到几声嘈杂之声。原液不以为意,却见长生放缓了马车的速度,隔着车帘对秦羡道,“爷,是小侯爷。他又逼着自家的奴隶拉着马车了。”
本来在闭目养神,秦羡不想多管闲事,便让长生继续驾车。可片刻之后,他用手撩开了车帘,忍不住朝外看了看。
还是那人,王绍又在逼着他拉马车。
王绍上次没有将他直接杀了,是件幸事还是不幸?
秦羡注意到,这一次王绍变聪明了,避免那壮汉再反抗,手上的铁链被收缩的很短,脚上亦是如此。手脚几乎被束缚住,施展不开,自然没法再作反抗。
本来想要松开车帘,就此回府。可脑子里偏生有了那位九公主的模样,那倔强的模样令他挥之不去。
马车已经与王绍的马车穿身有了一段距离,秦羡忽然叫住了长生。长生将马车停下,便见秦羡撩了衣摆,从马车上利落的跳了下来,几步追上了王绍的车驾。
旁边跟着的侍从一看是秦羡,忙躬身行礼,随即向车内的王绍道,“小侯爷,秦大统领来了。”
王绍掀开帘子从马车上下来,笑呵呵道,“本侯爷近来与秦大统领有缘啊。怎么了,莫不是这次又要替这奴隶抱不平?嗳,与你同行的那位美人儿呢?”
秦羡不理会他的话,只沉声问道,“你的这个奴隶可能转手卖了?”
王绍微微一愣,大统领府从来都不用奴隶,这是京都城内都知道的事情。
“秦大统领想要这奴隶?那可是我本侯爷花了好多银子才买到的,我与你说,他在角斗场里打败了十几个人才被我看中呢。”
秦羡看着他,道,“我只问你,你可能转手卖了?”
王绍一怔,心中自是不愿。他本不是个缺钱的人,卖个奴隶的钱,他根本不屑。角斗场那都是为了玩乐的,图了自己开心而已。可他又不好当面拒了秦羡,便道,“秦大统领,别说我不卖你这个面子。这个北齐奴隶狡诈的很,桀骜不驯,你不一定能收服得了他。这样,你不如先去问问他的意思?”
秦羡瞧了一眼那人,又看了一眼王绍,便举步朝那人而去。王绍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等在一边。
秦羡走到那人跟前,见他身上新伤旧伤,竟是见不到一处好了。
“你是不是叫杨敬之?”从王绍的话,与当日小楼里知道的消息,秦羡推断此人便是杨敬之。
那人却垂着头,凌乱的头发混着血挡住了他的脸,身上透着一股血腥味混着腐臭的味道,与他在那小楼里闻到的一样。
杨敬之不说话,秦羡又问道,“你可愿去我的府上当护卫?”
杨敬之还是不说话,可他手脚动了动,铁链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秦羡见他不说话,准备离开,却见他突然抬了眸,脸上胡须茂密,又被发丝挡了大半的脸,可唯独那双眼睛,泛着阴鸷的光。
“我不会忠于你们晋国人,即便作为护卫,一旦遇到危险,我不会护一分一毫。这样,你还要我当你的护卫吗?”泛白龟裂的嘴唇一张一合,一字一句说的清清楚楚,声音低沉,像是从喉咙底部发出来的。大约是因为水喝得少了吧。
杨敬之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不愿意。
王绍笑着走过来,说道,“秦大统领,我与你说了,他们北齐奴隶很难驯服,上次你也瞧见了,险些折了我几个侍从。秦大统领一家老小,这等人要是发起疯来可是不得了。”
秦羡作罢,并不因为王绍,而是杨敬之不愿。他仁至义尽。
他朝王绍微微颔首,便大步朝前而去,很快又上了马车离去。
身旁的侍从凑近问道,“这秦大统领什么意思?明知道奴隶不能易主,却还要找小侯爷要人,分明是不给小侯爷面子。”
王绍冷笑一声,道,“他当我王家人是软柿子么?想捏就捏?竟妄想从本侯爷手里要人,哼,亏他想得出来。”
“就是就是,也不打听一下咱们侯爷是什么人。”身旁的侍从点头哈腰的附和。
王绍复又问道,“对了,本侯爷吩咐你们去办的,可曾查清楚了,那日胆敢顶撞本侯爷的人是谁?”
“小侯爷,查到了。那姑娘是九公主。”
“九公主?”王绍面露疑惑,嘀咕道,“她不是被罚到了尼姑庵修行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说呢,怎么见着有几分眼熟?”
正嘀咕着,他又面露喜色,道,“你们几个,给本侯爷到处去宣传,就说秦大统领竟然与桃花庵的小尼姑多有来往,那小尼姑不是别人,便是当朝的九公主。秦羡他不是自诩不愧对发妻而拒绝了我那敏儿表妹吗?看看这些消息让他如何自处,还怎么装出一副专一的好男人模样来。”
“小侯爷放心,小的保准京都城内大街小巷,老幼妇孺,人尽皆知。尤其是大统领府里头,每个人都能听到这些传闻。”
王绍得意的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