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哥，我有些话想对花姐姐说，能否给我一些时间？”卫昭恭敬的对姜安说道。

她一急，也没有顾及君臣之礼，直接唤他为七哥。

姜安浑然没在意，点了头。

卫昭走到花想容跟前，道，“花姐姐，我们去偏殿说几句话吧。”

“小殿下还有什么与我说呢？”

“有的。毕竟姐妹一场，我还有些话要对花姐姐说。”

花想容苦涩一笑，“小殿下心善，这个时候，竟也能叫我一声花姐姐。小殿下请……”

二人很快到了偏殿。偏殿里头无人，小良子早早看了事态，将人都撤去了。

“为什么呢？花姐姐，我不明白。”卫昭坐在椅子上，去看花想容。她是知道，她与花想容在离开京都城时，情意便生分了。可是她没想到，花想容竟已经投靠了姜玉庭。她想不明白，花想容看起来无欲无求的，是个十分清高的人。她这一生唯一的遗憾大约是没有嫁给姜牧。可自她嫁给王忠之后，那遗憾也没那么强烈了。

花想容在她对面坐下，道，“小殿下是不是想不明白我到底为了什么？其实，我一直都是少主的人。”

少主？

卫昭似乎明白了什么。

花想容继续说下去，道，“先前我的主子，也就是宫中的谢太妃，将我收养，然后放在了青楼。我一直不过是一步散棋，并未被她启用。偶尔听到一些官场上的消息，对主子来说也是无足轻重的。所以，我不过是一直按照我的意愿活着。遇到明王，是意外。遇到小殿下你，也是意外。可，人是管不住自己的心的。我那时候还奢望着，或许我就是个正常人。我可以拥有你这样的一个知己，可以嫁给明王那样的才俊。可到最后我才发现，不行啊。明王他不喜欢我，不会娶我。你呢，与我身份天差地别，与你在一起，旁人都是在笑话我在高攀你。尤其是王绍，让我彻底认清了我如今的身份有多卑微。所以，我放弃啦。”

花想容一笑，仿佛说着十分稀疏平常的事情。

“就在我放弃的时候，少主找到了我。原来我还是有用的。既然那些看起来高尚的东西得不到，那就去得到那些庸俗的东西吧。比如身份，比如钱财。嫁给王忠是计划之内，目的就是为了策反他，成为少主的人。王忠一开始不愿意，后来因为我在王府被打压，他对我心有亏欠。最后还是因为他的哥哥和先皇后倒台，才让他有了危机意识。他知道，王府也朝不保夕，所以选择投靠了少主。啊，对了，其实王家倒台，也是少主暗中推波助澜的。还记得你曾将向我打听王继么？那便是少主传来的消息。”

卫昭先前的一些疑虑被解开了。

王继是多么隐私的事情，知道的人寥寥无几。当时花想容能打听出来这个消息，她还有些惊讶。如今知道真相，才恍然大悟。

“所以从那时候开始，就为了达到目的，选择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人了吗？包括我在内。”

花想容道，“你不要怨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你为了达到目的，也会去利用别人的。”

卫昭道，“花姐姐，我没有怨你。你说的那些，我都理解。甚至某些方面，我比你做的还要过分些。我只是……只是有些难以接受吧。先前离开云都城之前见了你，便觉得那不像是一场告别。如今还有机会再见你一面，一切都说开，才算是真正的道别了。”

花想容知道了，卫昭非要见她一面，是要真正的和她诀别。

卫昭是个心地柔软的人。可是有时候心肠比石头更硬。对于这种情感的背叛，她不会姑息，不会留恋，表现的会十分决绝。

花想容心底也很难受。她与卫昭的姐妹之情早在许久之前就没有了。如今真的这话从卫昭嘴里说出来，她的心还是很痛。

她这一辈子，好像什么都没得到过。

卫昭闭了闭眼，对笑儿道，“笑儿，叫陆大人过来提人吧。我要说的，都说完了。”

笑儿便出去了。

花想容看到卫昭习惯性的摸了一下肚子，惊道，“你有孕了？”

卫昭没说话。

花想容道，“怡红院里时常有姐妹为了能找个不错的人，便冒险怀上孩子。有些可怜的，最后只能被打掉。有些等了许久，都要生了，终于苦尽甘来了。都是女人，这些东西不难看出来。是谁的？”

卫昭看她一眼。

花想容失笑，“看我说些糊涂话。肯定是秦大统领的。若是旁人，依着你的性子，肯定是不会留的。”

卫昭终于嗯了一声，“是阿羡的。”

花想容道，“以前记着你说与秦大统领没有可能，后来与他成亲了。以前听你说不会有孩子，如今孩子也有了，真是世事无常。”

卫昭道，“就是一直在打脸而已。”

花想容一笑，道，“你还是那个样子，没什么变化。一片赤诚之心终于换来了好的结果。妹妹，好好的。”

卫昭心中一阵酸涩，却没说什么。

来了两个侍卫将花想容带走了。

他们的结局已经注定。

笑儿走过来，见她面色不好，便没开口，只静静站在一边。

她抬眼看到姜安走过来，姜安朝她摆摆手，笑儿便默然退了出去。

“是不是很失望？”姜安看着她，眼神有些悲悯。

卫昭笑着摇头，“我是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能真心交付真心的。这世间，你的真心能得到一点点的真心回报，就该感到庆幸了。七哥，人不能太贪心。其实花姐姐当初就有些漏洞，有些异常。是我一直相信她不会做什么，所以从没怀疑过什么。现在一切都解开了。她本就是谢太妃那边的人，她并没有背叛我。那是她最初的选择，我是没那个资格怪她的。”

姜安伸出手想按住她瘦弱的肩，可想起她说的话，她与秦羡误会都解开了，他亦有魏芙。那手便顿在半空中。卫昭抬眼看到，四目相对，颇为尴尬。姜安便当着卫昭的面，又将手给收了回去，道，“你做的很好，是她负了你。我听说你带去的人也加入了秦羡的队伍，去打仗了。”

花想容的话也解开了姜安心中一点点的心结，他叫着秦羡名字的时候明显语气平和了许多。

卫昭道，“他们都是有志男儿，我不能耽误了他们。晋国有这样的人，七哥应该感到庆幸。”

“我最庆幸的是你安全回来了。”

卫昭看他，道，“七哥，那些不珍视我的，便只是我人生中匆匆过客。我很快也就想通了，便不难受了。真正应该珍惜的，便是那些待我真心之人。七哥，我亦庆幸能遇到你。”

姜安心中一动，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卫昭站起身，舒了一口气，道，“七哥，我都想通了，也不难受了。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选择，谁都强求不了的。而且大夫说了，我现在不能情绪忽高忽低的，对孩子不好。”

姜安失笑。她真是在胡说。明明还没有叫太医过去给她请脉，她倒是一本正经的在这胡说了。

姜安勾起唇角，也不拆穿，道，“太晚了，还把你叫过来，早些回去歇着吧。”

卫昭却没急着走，道，“我已经睡过一觉了，现在精神好得很。七哥，皇叔那里也该给个信吧。只是现在人虽然抓了，可兵力分布图早早就到四哥手里了，抓了人也没什么用了。如今要改变兵力部署，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姜安抿唇，嗯了一声。

卫昭道，“就让阿羡和皇叔放着胆子在外打吧。他们经验足，知道随机应变的。七哥做他们的坚强后盾，民心所向，不赢也难。”

姜安道，“你觉得我们会赢？”

卫昭点头，“一定的事。四哥他打的急，不见得已经准备好了。而且他们一直缺粮草呢。我来时，他们的人就一直乔装商贩到处收粮。可真正粮食富足的地方都在京都城呢。所以，这场仗，四哥耗不起。当时谢太妃自缢，怕也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她或许没想到芍药会突然清醒，才有了这下下策。”

这些话，姜安都是从那些臣子们，男人们那里听到。如今从卫昭这里听到，不免眼睛放光，忍不住盯着她看。

这一点，陆昂在之前已经与他说了，竟与卫昭说的不谋而合。姜安本就是要下一道圣谕，不过是八个字，叛贼已抓，见机行事。

“七哥看我做什么？我不过是脸色差一点，也不至于多丑吧？”卫昭注意到他灼灼的目光有些不自然。

姜安道，“有时候觉得你像是个一直待发掘的宝藏，与你相处的越久，便发现你不同的能力。以前你只是很哀怨，如今倒显出些才干来了。”

卫昭一笑，道，“就当是七哥在夸我了。我又饿了，得去吃些东西了。孕妇就是这么麻烦，七哥，你忙着公务，小九就先告退了。”

姜安点头。

卫昭唤了笑儿扶她出了偏殿。转过身时，那笑意便敛了去。

真心待过的姐姐，如何能这么洒脱的就放手了呢？她如何能相信，先前在一起时的那些笑意都是伪装的呢？

她吩咐笑儿，道，“去打听一下，花姐姐死后尸首怎么处置的。就说是我的意思，叫陆昂给她留个全尸安葬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