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卫昭所料，这一晚，秦羡果然没有来。

城防图被偷，这件事很大。大家一定发了疯的在京都城内找。本来她这公主府也不安全，好在姜安已经来过一趟。出于姜安的身份，她觉得这公主府暂时是安全的。只是也不知道，这件事会不会惊动秦羡亲自过来一趟。

若是他来，她是没有十足的把握的。

她一夜睡得并不安宁，云鹤就睡在床榻前的地上，她偶尔侧过身子时，看到他一直背对着她。她猜测，他睡得也并不好。

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卫昭用了早饭，便出去了。

她去看了一眼在收拾的东西，想起来一事，便让府中的人去找了孟芷。

她在花厅喝了好几杯浓茶，勉强强打了精神。

凤隐见她打了好几个哈欠，便上前劝道，“若不然就去奴婢屋中睡一会儿吧。”

卫昭摆摆手，“不妨事。”

说完，便见正门口来了两个人。

一人是孟芷，一人是魏棠。

孟芷一贯的清冷，魏棠倒是满面春光，一看就是爱情上滋润的。

卫昭站起身，走了几步，那二人走到跟前，行了礼。

卫昭叫他们进来，又让凤隐去沏茶了。

孟芷和魏棠落了座，卫昭便问道，“我记着我只请了孟芷一人，魏棠，你怎么也跟着过来了？”

魏棠忙笑呵呵的回道，“她来的时候，我正好去找她。知道她来你这里，我就一起过来了。我一开始还不信，你真的和秦大统领和离了。可到了这里，不信也是不行了。”

魏棠八卦心一起，便问道，“你和秦大统领之间发生什么事了？怎么毫无征兆的就和离了？这事若不是亲眼所见，我是打死也不会信的。”

卫昭便回道，“那就让人把你打死好了。”

魏棠一时无语。

见他还要问有关她和秦羡之间的事情，卫昭便拦在他前头开口说明了找孟芷来的用意。

“我这边在收拾东西，顺带将给你的贺礼准备好了。你的嫁妆在大统领府的库房，钥匙应该是在秦大统领那里，，到时候成亲之时，打开来搬了便好。册子也是有的，不会差。”

魏棠听着不大对劲，忙道，“这离我们俩成亲还有二十多天呢。这事也不急的。你这时候怎么就送贺礼了？”

卫昭道，“收拾出来了，便先送了。以免日后忘了。再者，指不定到时候我不在京都城，赶不上给你们道喜。”

魏棠越听越不对劲，这理由说的不清不楚的，让人起疑心。他动了动，扯了一下嗓子，还准备继续问。

卫昭却突然道，“今日厨房里弄了几只家禽，厨房里办事的男子今日都不在，你去帮个忙吧。总不能让那些女郎举着刀战战兢兢的追着满院子跑。”

魏棠张了张嘴，这卫昭显然是要堵他的嘴啊。

还准备锲而不舍的开口，孟芷却道，“你去帮个忙。”

孟芷的话最是管用，魏棠连忙屁股抬起来，出了花厅，还利落的找人问了厨房往哪边走。

魏棠一走，卫昭便问道，“你知道你姐姐在哪里吗？”

孟芷看向卫昭。

卫昭又解释道，“我没说你私自将她藏起来了，只是单纯的问你知不知道。毕竟她也没有别的亲人在了。我听说，齐家一家都举家搬走了。”

孟芷抿了抿唇，随即道，“我也在找她。”

顿了一下，她又道，“我最后一次见她，还是在绾绾姑娘出事那晚。”

卫昭皱眉，“你那晚见到她了？”

孟芷点头，“她拦了李汉和张大夫的去路，我过去帮忙。”

卫昭会意。

她没去想那个问题。现在想起来，依着李汉的三脚猫功夫，虽有些蛮力，可绝对不是孟澜的对手。若不是有人出手相助，李汉他估计没法活着回去见绾绾最后一面。

卫昭起身，郑重其事道，“那件事，我代他们夫妻二人谢谢你。”

孟芷道，“绾绾姑娘的事，我也有些难过。”

卫昭重新坐下来，眼神黯淡了一下，又恢复如初，“都过去了。是她命不好。希望她来生有个好命。”

说着，凤隐已经端了茶过来。

她将茶搁在了孟芷跟前，便退到了一侧。

卫昭又道，“不提那些了。你眼见着离大喜的日子也不远了，也该好好准备起来了。原本你还有个姐姐在，我也答应了做你娘家人。现在看来，可能性不大了。好在秦羡他还在，由他作为大家长，身份地位都是没问题的。”

孟芷与魏棠一样，觉得卫昭这些话有些奇怪。可她与魏棠不同的是，她不会多问。卫昭若愿意说，她可以听着。她若刻意隐瞒，她绝不多问。

“你喝茶。”卫昭道，“还是上次七哥带来的，都是上好的雀舌。”

孟芷喝了一口，又听卫昭道，“我与你打个招呼，你姐姐孟澜，我找到她，会杀了她。我与她之间恩怨太多，非生死没法解决了。”

卫昭瞧着孟芷端着茶杯的手一顿，随即又搁下了。

卫昭继续道，“她毕竟是你的亲姐姐，我也不隐瞒。日后她真死在我的手上，你若来找我报仇，我也不怨你。”

孟芷道，“我与她姐妹情分已经尽了。她手上多条人命，即便小殿下不杀，她的罪过也足以让她凌迟处死了。只，她若真的死在小殿下手上，还请小殿下派人告诉我一声，我将她埋在父亲身边。”

“好。”

孟芷没再久坐，拿了凤隐递过来的贺礼便走了。

卫昭自是能理解。心里能理解孟澜的死，可毕竟是自己的亲姐姐。叫她毫无杂念的还能和一个要杀死自己姐姐的人谈笑风生，对孟芷来说有些难了。

魏棠拔完鸡毛，又宰了鸡再过来时，见孟芷已经走了。那茶还热着，应该是走了没多久。

卫昭摆出送客的姿态道，“我就不留你吃饭了。有句话得叮嘱你，孟芷她虽然不爱说话，可不代表她没有别的念想，不会难过，不会伤心。你把脑子放的聪明些，多注意些她的情绪，莫叫她受了委屈。”

“这事你放心，我一颗心都在她身上呢。她但凡皱眉头，我都心疼的。只是，你今日这些话实在是奇怪，小殿下，你……”

“姑姑，替我送客吧。”

凤隐上前，摆出送客的手势。

魏棠张了张嘴，只好垂头丧气的出了公主府。心中更是有些愤愤，拔了那么多鸡毛，原以为可以带着孟芷在这里蹭一顿饭的。没想到，这来一趟，真的只带走了几根鸡毛。

——

下午的时候，卫昭在花厅用的午饭，凤隐悄悄又去给云鹤送了午饭。

卫昭吃完的时候，突然见秦羡大步走进来。她微微一惊，但很快稳定了心神。

“吃过饭了吗？”卫昭起身，简单的寒暄。

秦羡看了看她，道，“还没。”

卫昭便道，“饭菜还没撤下，我再让人炒几个菜过来。”

秦羡却自然的坐了下来道，“不用了，只盛一碗饭就好。”

卫昭便让笑儿去盛饭了。

秦羡看着眼前的饭菜是她吃剩下的，米饭碗里还有，盘子里的菜更是几乎没动。他道，“吃得太少了，难怪瘦了这么多。”

卫昭噗嗤一笑道，“瘦了穿衣服好看啊，我巴不得呢。”

秦羡皱眉看她。想起先前那脖子上的伤，她说的便是怕以后露出来穿衣服不好看。

他道，“穿衣服好不好看，有这么重要吗？”

卫昭十分认真的点头，“当然重要。你不是女人，你不懂。”

秦羡，“……”

笑儿端来了米饭，卫昭坐在一边，看着秦羡几下就把那些饭菜给一扫而光了。

他饭量大，她是知道的。可今日，就像是好几日没吃饭一样，吃的快，又多。但她头一回这么注视着他吃饭，竟被他吃的，又有了些食欲。

秦羡漱了口，擦了嘴。

凤隐过来见他在，也是稍稍一愣。随即和卫昭一个眼神交汇，便下去泡茶了。

等将茶端着给他时，就听卫昭问道，“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秦羡道，“这几日忙，趁着中午有些时间过来看看你。”

卫昭便道，“我一切都很好，没什么可看的。”随即又问道，“昨晚你没过来，睡着了没有？”

秦羡道，“忙的没有时间睡。”

卫昭道，“因为云鹤的事情？”

秦羡嗯了一声，道，“昨晚那些人过来，我也是今日知道的。下次还敢再过来，直接叫亲卫动手，不必给他们面子。人手不够，叫人去大统领府找我。”

卫昭先是一怔，随即噗嗤笑出声，“秦大大统领，我没听错吧？”

秦羡看她道，“你觉得我是在开玩笑？”

卫昭笑着摇头道，“真的不能再真了。有大统领这句话，我什么都不怕了。”随即又玩笑道，“待会儿这话得让府里的人都知道，他们腰杆子也都能挺直了。”

秦羡道，“你本就不必怕。你是皇上受封的永和公主，又是我的……”想想还是将夫人给掩去，换了个词，说道，“又是我的一生挚爱。你在京都城内便是横着走，也无人敢拦你。”

秦羡极少说这些轻松的话，尤其是这个节骨眼上，他累得眼睛又通红，都是红血丝。卫昭看着他，大约是离别在即，生出些心疼来，又觉得他方才说那些话的模样，有些可爱。

秦羡将那茶杯端起来，拨了一下茶盖，仰头将茶一饮而尽。随即将茶盏搁下，脚下生风一般，便要走，又回头对卫昭道，“我今晚不过来了，你早些歇着。”

卫昭点了点头。

秦羡转头要走，卫昭却又叫住他，“秦羡。”

“嗯？”

“你就没想过，万一云鹤真的藏在我这里呢？”

凤隐在身侧一慌。

秦羡看她，道，“没想过。”

“为何？”

“因为你是我大晋的公主。你不会做出这等事来。”

说完，转头便走了。

他的回答，没有丝毫的迟疑。

他真的在这件事上，从未怀疑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