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善从南薰殿出来之后,又去了狄哲那处。
狄哲坐在软榻跟前铺着的一块纯羊毛的毯子上,悠闲的晃着杯中的液体。
听到外面有动静,她抬了眼看向姜善。
姜善走了过去,到了她跟前,却没有坐下来陪她。
“皇上,还要喝吗?臣妾还没醉……”她的眼神有些迷离,明显是已经喝得多了。可她没法入睡,她在等着南薰殿里的好消息,等着姜善。
姜善看着她道,“你该知道,经过这件事,朕对你不会像之前了。”
姜善不傻,是狄哲安排了人说了那些话,让姜善到南薰殿逮住了那两个人。这宫里的所有巧合,几乎都是有人刻意为之。他不用再被蒙在鼓里,这一点,他要感谢狄哲。可是属于他和狄哲之间的那份纯粹也没有了。狄哲也学会了利用他,也开始为了自己的利益而耍手段。她变得与这宫里的其他女人一样了。
姜善感觉很失望,也很累。
狄哲坐在那里,道,“就算皇上对臣妾不会像以前一样。在臣妾心里,皇上永远是唯一。臣妾这一辈子,只会爱你这一个男人。你若是哪天驾崩了,臣妾没有孩子,会毫无牵挂的为你殉葬!”
姜善微微一震。想抬脚,却还是止住了。
“夜深了,早些歇息吧。”姜善说完,便转身走了。
狄哲在背后喊道,“我害苏莺莺,不是为了我自己的利益。你对我的宠爱已经无以复加。”
姜善的脚步一顿。
狄哲继续道,“她两次杀了我的孩子,让我和你不能再有孩子了。皇上,你知道吗?不能为你生孩子,是我最痛苦的事情。不过这样也好,我可以无牵无挂的只对你一个人好,只爱你一个人。”
狄哲说完,仰头将那杯中的葡萄酒一饮而尽。
姜善的身体一僵,随即走了出去。
是他要的太多了,登上帝位,他的世界里再没有纯粹的爱。无论是何种理由,都不会再有他之前与连素素之间的那份感情了。他一直都错了,他以为狄哲会是个例外。
可这皇宫,怎么会有例外呢?
他突然觉得孤独,仿佛这世间没有了任何他惦念的东西了。
他走了几步,突然哇的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高海惊呼道,“皇上……皇上……快宣太医!”
——
皇宫在南薰殿的那一场杀戮之后,再次恢复了平静。如同大统领府,此时也死一般的沉寂。
秦羡站在那里,看着齐津,崔氏和那个孩子。他走了过去。
崔氏看了齐津,就要朝他跪下来,却被秦羡扬手止住。
“你们带着她走吧。”
崔氏和齐津大吃一惊,相互看了一眼,又看向秦羡,“大统领,你真的愿意放我们离开?”
秦羡道,“这件事你们并没有什么大错,这之后的事情,不过是为了这个孩子而已。她,是个很可爱的孩子。你们好好将她抚养长大吧。”
终究是有感情的。即便是没有任何血缘,秦羡看着那张粉嫩的脸,就是恨不起来。
她曾经在他怀里那么可爱的笑,那么放肆的苦,甚至还尿湿过几次,多么单纯可爱的小生命。即便她不是他的女儿,他也要承认她曾带给他的快乐。
崔氏忙拉着齐津感谢,然后道,“大统领放心,咱们一家会举家迁走的。绝不会让别人再知道这件事。”
秦羡点了头,随即道,“给她换个名字吧。”
崔氏一怔,随即道,“奴婢与齐津商量好了,大统领这个名起的很好,日后她就是雅儿,就叫齐雅。”
“好。”
崔氏拉了一下齐津的衣袖,心中虽然千恩万谢,可也怕秦羡突然改了主意,所以她迫不及待的要带着齐津赶紧离开这里。甚至准备回去之后,就连夜收拾,越快越好,离开京都城。
齐津却没有动,而是问道,“秦大统领,你会杀了孟,孟夫人吗?”
崔氏一惊,忙拽他的衣袖道,“齐津,这事不是你该过问的。这是大统领府的私事。”
秦羡道,“你嫂嫂说得对,这是大统领府的私事。她是我的妻!”
秦羡那话语气并不严重,可齐津听了却浑身一凉。
说着一只手抱着秦雅,一只手拽着齐津往前走。
齐津转头看了一眼,终究还是回过头来和崔氏匆匆走了。
秦羡直接朝关着孟澜的屋子走去。
孟芷守在门口,见秦羡过来,看了他一眼。
秦羡对他道,“不管她的结局如何,不要影响你。你要是想,我去找魏相,将你们婚期提前。”
孟芷抿着嘴摇摇头。
秦羡走了进去,孟澜还如同她离开时的样子就那样站着。见到秦羡进来,她的眼神有了一些波澜。
秦羡走到她跟前,道,“你父亲于我有恩,我不会杀你。你自裁吧。”
孟澜的眼神一惊,随即难以置信的道,“夫君,你竟要让我死?”
“你死后,我会将你葬在你父亲身边。”
“夫君,我是你的妻。”
秦羡冷漠道,“你做出这样的事情,还是我的妻吗?”
孟澜突然就身体颤抖,落下泪来,“夫君,我都是为了你啊!我想用一个孩子留住我丈夫的心,有错吗?是你,是你一直不愿给我一个孩子,我才这样的。夫君,是你对不起我在先。你对我变了心,你爱上了别人,是你错了,不是吗?”
秦羡道,“我从未爱过你,孟澜!”
孟澜看着他,怔住。
秦羡道,“我当初本不愿娶你,我一直拿你当妹妹。可,你的父亲,在临终前将你托付给我。我又无意间冒犯了你。”秦羡停顿了一下,道,“你说得对,的确是我不对在先。我若不爱你,当初就不该娶你。”
“夫君……这么多年,你真的不曾爱过我吗?”
秦羡回道,“现在说这些全无意义。孟澜,你该为你做的事情负责任。这是你最体面的死法。否则,以你身上背着的人命,你去刑部,或者大理寺,也是个死。”
“夫君,你当真对我如此狠心?我那么爱你……我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自她出现之后,你看也不看我一眼了?夫君,她到底有什么好?”
秦羡却已经不想再多言,道,“孟澜,保留你最后的体面吧。至少不要外人知道,大统领府孟氏是个杀人犯。”
孟澜仰头笑了起来,“这个时候了,你想的不过是大统领府的颜面。秦羡,我对你一往情深,你好狠的心啊。”
秦羡将她的剑踢过去,道,“你好自为之!”
秦羡说完,走出了屋子。
孟澜在身后大喊道,“秦羡,你负了我,你负了我!”
秦羡在书房坐了一夜,天刚亮,他准备要去上朝了。
他拉开门,脸上带着些倦容。刚走出几步,便看到卫昭房间的门也开了。
凤隐从里面走出来,对秦羡道,“大统领,小殿下有请。”
秦羡扭头看了一眼,道,“姑姑,我要去上早朝,有什么回来再说。”
凤隐道,“小殿下说,就一会儿,不会耽误大统领的事情。”
秦羡顿了一下,然后走了进去。
卫昭坐在那里,衣服妆容都还是昨晚的模样。她也是一夜未眠,就这样坐着吗?
“有什么事?”心中虽然有些担忧,可语气却十分冷漠。
卫昭站起身,将一张纸递过去,“大统领不必想着如何处置我,我已经有了决定。”
秦羡接过来,上面的字一下子刺痛了他的眼。
那是一份和离书!
秦羡万万没想到卫昭坐了一夜,想了一夜,给他的是一份和离书。
“昨日之事,是我所为,在大统领心中,我亦是不可饶恕。收下这份和离书,你我两不相欠。大统领若觉得失了面子,大统领手书一份休书亦可,我并不在意这些。”卫昭缓缓说道。
“姜宁,你一步步走到今天,先是利用我摆脱皇宫,然后再利用孟澜摆脱我。从此以后,你彻底自由了。”秦羡紧握着那一份和离书,气的颤抖。
秦羡逼近卫昭,问道,“你对我,除了利用,有过一丝感情吗?”
“你若觉得没有,那便是没有。”
秦羡气的将那份和离书在她跟前撕的粉碎,撒在空中,道,“你与孟澜有何区别?为了自己,绝情绝义!”
秦羡说完,转身大步离去。
“小殿下……”凤隐过去想宽慰卫昭。
卫昭却扯了嘴角一笑,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姑姑,让倩儿一起收拾一下,咱们搬出大统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