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至大统领府门口，卫昭一路还惊讶不已。等孟芷喊她，她才意识到已经到了。

她突然想起先前香兰一事，许是她也是要告诉她这个秘密，却被孟澜给灭口了。

灭口？

她怎么忘了这一点？

卫昭立刻对孟芷道，“你找个可靠的人将包大夫保护起来，我怕他和香兰一样会出事。还有……今日你所听到的，先不要透露出去。”

孟芷点头，执剑走了。卫昭稍稍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这才进了大统领府。

等刚到西院，凤隐正与崔氏一起逗着孩子，见卫昭过来，忙道，“这小家伙一上午没瞧见你，很想你呢。”

卫昭看了一眼秦雅，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十分热情的上前去抱。而是有些颓然的往屋里走，“我有些累了，你们带着孩子吧。”

崔氏不解的看了一眼凤隐，凤隐让崔氏带着孩子，自己进了屋。

她走进去，见卫昭坐在了软榻上，没有什么精神。

“小殿下这是怎么了？今早的事情不顺利吗？”凤隐一边问着，一边倒了杯茶给了她。

卫昭抬眼看她，道，“顺利，十分的顺利。”

凤隐见她不接茶，便道，“小殿下先喝口茶再说吧。”

卫昭便接过来，心不在焉的喝了一口。

凤隐道，“既然是顺利的，小殿下何以要这样呢？”

卫昭头靠在她身上，道，“只是觉得累。有时候不知道一旦知道了真相是好事，还是坏事。”

“小殿下若是信得过奴婢，这事可以告诉奴婢。”

卫昭道，“这世上我最信任的便是姑姑你了。这事，是和雅儿有关的。”

凤隐一听，便示意她先不要说。她则是走到门边对崔氏道，“今日天气好，老夫人一定在院子里晒太阳，你将雅小姐抱过去让她瞧瞧吧。”

崔氏听了，便笑着应了。又带了两个丫鬟，二人出了西院。

凤隐这才进屋，又将门掩上，对卫昭道，“咱们进里屋说。”

卫昭便点头与她一道去了里屋。

二人坐在床沿上，卫昭拉了凤隐的手，沉默半晌才道，“这孩子不是阿羡的孩子。”

凤隐一惊，便道，“这事非同小可，小殿下调查清楚了吗？”

卫昭道，“不会有错。从孟澜怀孕的日子，和生产的月份，加上我知道的阿羡离开京都城的日子，孟澜怀的这孩子不可能是阿羡的。而且……”

卫昭停顿了一下道，“我大概猜出了这孩子的生父是谁。”

凤隐吃惊不已，问道，“是谁？”

卫昭道，“齐津。也就是崔氏的小叔子。”

凤隐惊得说不出话来，道，“怎么会……”

卫昭道，“前段日子，崔氏抱着孩子出去，大家险些以为孩子丢了。后来她说她是去见自己孩子的。这理由我当时便觉得有些牵强。可后来阿羡也去调查了，证明她说的话不假。可是如果，当时她的确是去见了自己的家人，可那家人之中还包含了自己的小叔子，齐津呢？”

凤隐定定的看着卫昭，听着她继续往下说。

“姑姑应该我们有次回来，在小门外碰到了那二人，也是那次我们见到了齐津。那次他们在那拉扯，我猜测是齐津还想要看孩子，但崔氏有些不敢。加上上次我从宫里回来，碰到了齐津，他抱着一个包裹，当宝贝似的。后来他打开给我看，里面都是小孩子的袄子。尤其是有个绣着兰花的袄子，我不会记错，就是昨日崔氏给雅儿换上的那件。我现在想起来，那里面衣服的大小，基本都是雅儿这个时候穿的。这世间不该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如今，那齐津不是还留在了大统领府了吗？他一介书生，干点什么不好，为何偏偏去大统领府厨房帮忙呢？我觉得他的初衷，便是想要离着雅儿近一点。上次香兰想与我说的秘密或许就是这个，所以才敢狮子大开口，要那么多金子。只可惜，她还没说出口，就被孟澜给灭口了。”

凤隐道，“小殿下分析的十分有道理。如今看来，这崔氏待雅小姐这么好，原来是这一层原因，倒也能理解了。”

凤隐随想了一下又道，“依小殿下看，那孟澜现在是与崔氏，还有齐津合伙？”

卫昭道，“我觉得孟澜像是不知道崔氏和齐津一样。依照孟澜的谨慎程度，她不会冒险的留着二人在身边。我有个大胆的猜想，孟澜并不认识那崔氏是雅儿的大娘。若是齐津出现，孟澜一定会有所慌张，所以齐津才不敢在大统领府干别的，只敢在厨房那边帮忙。孟澜她能杀了香兰来保住自己，她也能杀了崔氏和那齐津，所以我猜测那二人的情形她还不知道。”

凤隐道，“齐津若真是雅小姐的生父，那孟澜能下得了手？”

卫昭冷笑一下道，“她为什么要这个孩子？无非是为了留住阿羡的心。倘若齐津的出现会破坏这一切，她还会留下齐津吗？”

“那小殿下打算怎么办？和大统领说出这件事吗？”

卫昭没说话。

凤隐道，“小殿下不忍心了是不是？毕竟与那孩子相处了那么久，舍不得啊。”

若真是舍得，卫昭可以将包大夫直接带回来和孟澜对峙。到时候扯出崔氏和齐津，想要一把扳倒孟澜胜算很大。可她却一时拿不定主意了。

“也没什么不舍得的，只是这事没想好怎么办罢了。”

凤隐拉着她的手道，“又说假话。明明小殿下心善的很。若这事揭发，最可怜的便是这孩子了。依着大统领的脾气，这孩子能不能活还是个问题。”

凤隐这话一出，明显感受到卫昭的手抖了一下。

凤隐拍了拍她的手，道，“这件事到底如何抉择，都在小殿下一念之间。小殿下真打算这么做的话，那后果会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严重，到时候小殿下能否承受？”

“姑姑，你是不是不希望我这么做？”

凤隐道，“奴婢觉得，这件事小殿下做了，伤害了别人，也会伤害你自己。奴婢是不希望小殿下受到伤害的。”

正说着话，突然有人敲门。

凤隐和卫昭同时一振。然后听到门外那人道，“小殿下，是我。”

“是孟芷。”

凤隐起身去开门，卫昭也从里屋出来。

很快孟芷进来，卫昭瞧见了那衣角上的血迹。

孟芷道，“包大夫死了。”

凤隐一惊，看向卫昭。

“是你姐姐杀的吗？”

“我没看到。”孟芷垂了垂眸，道，“我到的时候，人已经死了。”

“我知道了。你下去歇着吧。”

孟芷便颔首，然后出了屋子。

凤隐道，“这包大夫怎么就死了？”

“自然是孟澜杀的。我们从大统领府出去，她或许尾随了我们。可孟芷她对我撒谎了。”

“孟副将她……”

“她衣服上有血迹，那剑柄上也有一滴。若她到时，包大夫已经死了，这血从何而来？她看到孟澜了。”

凤隐道，“毕竟是亲姐妹，她还是不忍拆穿的。”

卫昭道，“我不怪孟芷。只现在包大夫一死，这事便不好下手了。这孟澜的身手比我想象的还要厉害，或许还在孟芷之上。”

凤隐立刻道，“那她应该知道小殿下知道了她的秘密，不会对小殿下动手吧？”

卫昭道，“白天里她不敢动手，晚上阿羡一般都在。她再怎么蠢，也不会在阿羡跟前动手，要不然，不是完全暴露自己了吗？姑姑放心，她不敢杀我。她只是想想让我没有了揭发她的证据。毕竟这件事，我没法空口无凭的指正他。”

——

孟芷一人坐在屋内，拿了布去擦拭自己的剑。可当她拔出剑时，才发现那剑柄上有些血。她眼神微微一颤，卫昭她或许也看到了吧？这件事终究是瞒不过她的。

她的确是对卫昭撒了谎。

当她前往医馆时，包大夫还没有死，却也奄奄一息。她立刻拔了剑去找人。在医馆后院，正好碰到了准备逃走的孟澜。她也没料到，她的姐姐真的过来杀人了。

二姐妹相互对视，孟芷拔了剑，“不许走。”

孟澜走到她跟前，看了一眼她的剑道，“我记得小时候，你见我习武，便十分眼馋。但爹爹觉得你小，怕你伤着自己。所以你第一次提剑，还是我教你的。”

孟芷没说话。

孟澜道，“如今你长大了，要对你的亲姐姐拔剑了吗？”

“你做错了事。你杀了人。”

“可我如果不杀他，他会将我的事情捅到大统领跟前。到时候，大统领会杀了我。阿芷，你想让我死吗？”

孟芷抿紧了嘴唇。

孟澜道，“我们姐妹虽然如今有些不合，我这个当姐姐的的确是做了许多错事。可我是你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大统领不是，那九公主更不是。你忘了，爹没死前，是我们一直相依为命的。爹临死前，让我们姐妹俩一直要相互扶持的。”

“可你不该杀人。”

“你真的要把我抓了送到大统领跟前吗？那如果真的要死，我宁愿死在我亲妹妹手上。”孟澜走到她跟前一些，手直接握了剑刃抵到了自己跟前，搁在了自己胸口，“如果你真的不认我这个姐姐，那就动手吧。我只希望，日后你能照顾雅儿。毕竟她是你的亲侄女。”

孟澜说着，闭上了眼睛。那手上用力，剑刃锋利刮破了她的手，手掌心的血滴落下来。

想及死去的爹，想及秦雅，再想及小时候的种种。孟芷终究没有下手。

孟澜睁开了眼睛，松开了手，“谢谢你，阿芷，你一直是我的好妹妹。”

孟芷语气冰冷的收回剑，那剑伤的血溅落在剑柄和她的衣角上。

“可你却早就不是我的好姐姐了。大统领说得对，雅儿有你这样的生母，是她的不幸。你走吧，但愿你好自为之。”

孟芷怔怔出神，突然瞧见门外站了人。孟芷猛然一抬头，便见魏棠正站在门口对她笑。

如同少年般澄澈的笑容，让孟芷的心安定了许多。她看了看他，也露出了一个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