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隐姑姑，是我，昭儿。”

那一声打在了凤隐的身上。

真的是她吗？她想要寻找的人就在自己眼前吗？

凤隐没法做更多的反应。这件事太大，大到她不能仅凭卫昭的一句话就完全认定了她就是自己要找的小主子。

凤隐性子稳，比较谨慎，卫昭是知道的。

她吩咐绾绾，“你去门口守着，谁也不许进来。”

绾绾看了一眼凤隐，便走了出去。

卫昭有些费力的调整了一下坐姿，凤隐想举步上前帮忙，但还是忍住了。

卫昭笑了一下道，“没认定我是昭儿，姑姑倒是挺狠心的，这伤怎么说也是你造成的呢。”

凤隐有些歉疚，可她说话的口气多么像容华公主啊。

卫昭不急不慢的说道，“八岁的时候，我与宫人玩闹，不小心磕破了头，后脑勺那么大一个口子呢。”

卫昭说着用手比划了一下，道，“母后没哭，倒是姑姑心疼的哭了，那还是我头一次见到姑姑流眼泪。一直以来，姑姑都是那个更令我不敢靠近的人。那时候我便知道，姑姑啊，只是喜欢板着脸，但其实和母后一样关心昭儿。”

这件事她若是从北齐人那里打听来倒也不奇怪，凤隐依旧绷着一根弦没有松。

卫昭继续说道，“父皇因为这件事气急了，要惩罚那几个宫人，被我给拦下了。不过后来姑姑私下去调查了，原来那几个人是受我那弟弟指使的。姑姑问母后的意思，母后让你来问我的意思，我便笑嘻嘻的说不要罚了，我那伤口都结疤，早就不疼了。”

听到这里，凤隐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松了。

她去调查的这件事，没有人知道。后来告诉皇后，皇后让她去找卫昭的时候，也无他人在场。能知道这件事的，只有他们两个当事人。

凤隐终于按捺不住，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小主，奴婢总算是找到你了。”

卫昭见她终于相信自己，眼眶也红了，她却带着笑道，“哎呀，姑姑，你可是我的长辈，就不要跪我了。”

凤隐却跪在那里不愿起来，道，“奴婢有错，竟愚笨至此伤了小主。”

卫昭知她性子执拗，便突然道，“我伤口好像又裂开了，你赶紧过来扶我一下。”

凤隐果然赶紧起身，两步上前去查看卫昭的伤势，手却被她突然一把抓住，“姑姑，快陪我坐下说说话吧。”

撒娇的口气，带着点狡黠的笑意，除了她的容华公主还能有谁？

手被凤隐捉了，她无法再抽出来，也更舍不得。

那双手传来的温度那么真实温暖，她真真切切的握着呢。

“小主，你近来可好？”千言万语，凤隐竟不知道从何说起，只化成了这一句。

卫昭笑了一下，道，“好着呢，好事将近，我要嫁人了呀。”

凤隐红了眼眶，伸出手理了一下她的发，像一个长者一般慈祥的说道，“小主，你辛苦了。”

卫昭依旧笑着，她的语气亦如以前的轻松，道，“我不辛苦。倒是姑姑，你找我，找的太累了吧？我一直在犹豫该不该告诉你，眼下这个情况，我不得不告诉你了。一直瞒着你，姑姑不会生我的气吧？”

凤隐歉疚的一笑，道，“小主说什么话？奴婢有什么资格生你的气。倒是奴婢险些酿成了大错。”

卫昭依旧将她的手握紧道，“我正要与你说这件事呢。你来杀我，可是苏莺莺的主意？”

凤隐点头，“她不知道我在找你，但拿这件事作为条件让我来杀你。说我杀了你，放我出宫，然后也会带我去找谢博士。她给了我一把匕首，被我给换了。”

“换了？”

凤隐现在想起来还有些后怕，她道，“她要我杀你，可我与你无冤无仇，即便你是晋国人，我也没法下手。那匕首上淬了毒，我一眼瞧出来了。我只想着来刺杀你，是生是死便看你自己的命数了。现在想想，我该感谢皇后她在天之灵，没有用那有毒的匕首刺你。”

卫昭道，“母后虽也有在天之灵，可说到底还是姑姑你心善，不愿杀了我这无辜之人。姑姑，你本就是个好人，面冷心热的好人。”

卫昭说着，头靠在了凤隐的肩上，像个孩子一般。

凤隐却心中还是歉疚，毕竟卫昭因她受伤了。但她又想起一事，问道，“她为什么要杀你？她知道你的身份了？”

卫昭摇摇头，“我自认瞒的很好，没人知道我的身份。她杀我，只是为了自己吧。她原先是替北齐在做事的，可如今她改变主意了。我猜她想和以前的北齐彻底撇清关系，所以要对我下手。我那天与她对峙，便是激怒她了。我担心她也会对你动手，正想着这几日该如何找你，没想到她的动作那么快。”

卫昭微微顿了一下，苏莺莺手段迅速狠辣，让她有些始料未及。可她想起先前苏莺莺也不是没有杀过人。

她亲手杀过一个人，知道了那样的快感，便不再惧怕杀人。人啊，只会越来越胆大，越来越不知道害怕是什么。

卫昭又说道，“她让你杀我，便没有打算让你活着离开，我若没猜错的话，你一旦回了南薰殿，她就会将你也杀了，到时候弄成个畏罪自杀的模样，她便一箭双雕了。”

话一下子说的有点多，卫昭的手不自觉的握了一下凤隐。

凤隐察觉到她不对，立刻道，“小主，你不要说那么多，我先扶着你休息吧。”

卫昭道，“姑姑下手不重，皮外伤，养些日子便好了。这里发生的事情没有传出去，我只对外说是我不小心刺伤自己的。你在我这先待着，苏莺莺不敢公然来找人的。等绾绾出嫁那一日，你先跟着她出宫，在绾绾家中住下。我与秦羡的日子也快了，到时候再将你接到我身边。”

凤隐突然就凝视着卫昭。

卫昭道，“姑姑，脸不是原来的脸，可这心还是昭儿呢。”

凤隐不由想笑，可心又抽疼一下。她做起事来那么谨慎稳妥，一点也没有任性的影子在里头。她亦是听过她先前发生的种种，在她身上，便很难再看到以前那个无忧无虑纯真的小公主的影子。

“小主，辛苦你了。”

卫昭立刻道，“我不辛苦啊，我现在过得一点也不差，姑姑看到了吧？上天待我不薄呢，即便是重生了，却依旧是个公主。”

她笑得越无邪，凤隐心中便越疼。

旁人不知，她却知道她经历了些什么。

或许她选择从城楼上跳下那一刻，便顷刻之间已经长大了。

卫昭突然问道，“姑姑是怎么知道我还活着的？”

凤隐回道，“你的母后是凤氏族人。一直以来，凤氏一族都有窥测天机，逆天改命的异能。但也因为天生倾城之色，时常被视为红颜祸水。你的母后，在那场劫难来临之际，便已经知道。所以她选择了和你的父皇一起面对。可她舍不得你啊，她唯一的孩子。所以用了毕生的修为替你改了命格，找了一个生辰八字与你一样命格的宿主来延续你的生命。皇后她只告诉我往这里来，具体那人到底是谁，她也不知晓。所以我才来了皇宫，本要找钦天监李大人，可我见他时，他很快就去世了。后来我又找了如今的谢博士，但他却没有直言，只给我打了个哑谜。”

卫昭道，“你没想到，其实我一直在你跟前是不是？我也是想早早的与你相认的，可我又怕连累了你，想着苏莺莺毕竟心还在北齐，不会亏待你。”

凤隐道，“你孤身一人在这里，实该与我相认的。如今你我既然已经相认，你就不要再想着把我支开了。”

卫昭立刻正了神色，做出起誓的模样，“像姑姑保证，再不敢了。”

凤隐看着卫昭轻轻叹息一声，道，“让你承受你不该承受的，好在你要嫁给秦大统领了。皇后在天之灵，也该安息了。”

凤隐这话，恰巧与她当年的那个幻境一样。她的母后说要将她托付给秦羡。

卫昭蹙眉问道，“姑姑这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