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勒留了没多久，便先散了。狄野一杯一杯的喝着酒，眼神总是忘卫昭这边看。卫昭完全不看他。见狄勒走了，狄野猛地喝下一大碗酒，也走了。临走时，却又定定的看了一眼卫昭。那些西狄的官员因着他们的王上不在，便对晋国人也没有多大的兴致了，也都各自找了时机走了。

卫昭看了看那些人，西狄的人不在，他们反而能吃的更加尽兴，便也没有打扰他们的兴致。看着外头还有两只羊正烤着，更不能叫他们现在就散了。何况她的人，她心中有数，吃的饱些是会的，但喝的多，是断然不会的。

心中刚这样想，便看到了已经酩酊大醉的魏棠正被两个人架着。卫昭无奈一笑。

随即她起身，对绾绾道，“你若觉得还想吃点，你就在这再坐一会儿，我一人回去先歇着了。”

绾绾忙道，“奴婢早就好了。小殿下要回去，奴婢和你一起。”

“也好。”

卫昭道，“我瞧着方才李汉带着芸娘还有一人到边上坐着了，可是找到芸娘的家人了？”

绾绾摇摇头，“奴婢不知。”

“过去瞧瞧吧。若真是如此，也该恭喜了芸娘。”

“嗯。”

卫昭便与绾绾离了席，寻着李汉的方向走过去。

三人见卫昭过来，忙起了身。芸娘拉着李二狗道，“这位是永和公主，你快跪下来行礼。”

李二狗要下跪，被卫昭拦住，“不必客气了。芸娘，这位就是你寻找的那位弟弟？”

芸娘眼睛早就哭得红肿了，被卫昭一问起，情绪依旧有些激动，“是他，真是寻着了。真是托了小殿下的福啊。”

“那是老天有眼，不忍亲人分离。我没帮上什么忙，芸娘你不必谢我。只是，你最近都在哪里？怎么寻了你那么久也没寻到？”

李二狗憨憨一笑，道，“草民到了西狄之后，就一直在一家酒肆内当伙计呢。”

“连家的酒肆？”

李二狗点点头。

卫昭失笑，“那可真是梦里寻他千百度，你却在眼前呢。”

众人也是一笑。

卫昭道，“有什么打算？”

芸娘看了一眼李二狗，又看向卫昭，道，“我正劝了他同我一道回去。这在西狄漂泊无依的，还不如回家去。日子虽然苦些，可一家人在一起总能有口热饭吃。可这孩子像是有难言之隐，不愿回去。”

卫昭看向李二狗，道，“你不愿回去，可是有什么别的打算？”

李二狗垂着头，随即又抬起头来道，“其实我以前也想和大狗哥一样从军的，后来又想挣大钱，到现在一事无成，真是没脸说话了。”

李汉道，“你若是想从军，什么时候也不晚的。你明日就随我回去，我找大统领说了，保准你能进去。”

“李憨憨，你能保准什么？他若是身上背着什么罪呢？”绾绾在一旁看不惯李汉就这么把事情揽下来，便说道。

谁知道李二狗当时紧张了一下，忙摇头要走，“我该走了，掌柜的知道，该骂我了。”

芸娘忙拉住他，哭道，“我今日碰到你了，是不能再让你走了。否则我回去如何向你哥哥交代？你若身上真的背了什么罪，你说出来，大家一起想想办法好不好？你这样是要逼着我跪下来求你吗？”

芸娘待李二狗像是自家兄弟，卫昭一直以来都颇有些感动。现在看了这般，更是有些感慨。这李二狗心中有事，却不说，许是怕连累芸娘和家人。

她想了一下，便对绾绾道，“你先回去收拾一下屋子。我与二狗聊两句便回去。”

“是。”

卫昭说完，又看向李二狗，道，“二狗，我们找个地方说几句。芸娘和李汉，你们二人先回席上坐着。”

芸娘迟疑了一会儿，这才将手松开。

李汉扶着她走，小声道，“你应该相信小殿下，她会想办法的。”

“嗯。”

卫昭看了看李二狗道，“你跟我过来。”

说着，自己便走到了前面一处小路上。

李二狗垂着头跟了过来。

“你身上真的背了罪？是杀人了，还是抢劫了？若是杀人了，我帮不了你，你真要留在西狄，我也不拦你了。若是抢劫那些，等回去，态度好些，蹲几年大牢再出来，还能重新开始的。秦羡他，我虽然不能保证他一定能收下你，可若你一心从军，他或许会给你个机会。”

李二狗眼前一亮，道，“我，我没犯罪。公主殿下，我没有杀人，也没有抢劫。”

“那你为何藏在这里，不愿回去？你若是什么都不说，我帮不了你。你忍心看着你的嫂嫂为你伤心落泪？家中兄长担心，家中父母年迈，又如何承受这样的打击？”

李二狗红了眼眶，迟疑再三，突然就给卫昭跪了下去，“我是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不敢回去。我怕回去，便有人想杀了我。”

卫昭一惊，道，“是何人要杀你？”

李二狗道，“我在边境做生意不成，后来成了王府的下人。老爷前段时间死了，大家以为他是自己上吊死得。可是我看到了，他是被人给勒死的。我被他们发现，赶紧逃了出来。然后就顺着商队，逃到了西狄。我要是一回去，他们一定会杀了我的。”

“你是说王继是被人杀死的？”

“嗯。”

“你可知道是何人所为？”

“我只听到他们的对话，老爷问是不是家中父亲派来的人，那人说不是，但他必须要死，才能保住王家。老爷说他明白了，但是他要见父亲，他不想死。那人没给他机会，直接把他勒死了。”

“王继？王家？父亲？”卫昭凝眉想了一下，有了一些猜想。

她道，“你随我回去，你现在在这里没有人知道。到时候一路跟着我们，低调行事，我尽量把你送回到京都城你的亲人身边。但有一点，或许哪天，需要你把你听到的和看到说出来，你敢吗？”

“只要公主能保全我的性命，我敢说出来。我也不想这么躲躲藏藏一辈子。”

“好。”卫昭点头，道，“你现在先回酒肆。到第二日我们走的时候，你跟过来去找芸娘。你今日所跟我说的，不要再跟任何人说，尤其是你的家人，或许你会害了他们的命，这一点，你比我清楚吧？”

“草民明白。”

“好，你去和芸娘打个招呼，就说我会带你回去。”

“那草民告退。”

——

赵立四人守在卫昭的房门口，四下无人，便在那随意聊着天。见着绾绾过来，便道，“怎么就你一人回来了？不见小殿下？”

绾绾回道，“小殿下在与旁人说话，我先回来收拾。你们几人也别没个正行，我可是看到你们四人都在聊天，没好好守着。”

赵立道，“好绾绾，这其他人都在喝酒吃肉，我们都馋的要命。叫我们说几句话都不行吗？那真是把我们逼死了。”

绾绾一笑，道，“和你玩笑呢。知道你们这都是在保护小殿下，那是大大的功劳。小殿下说了，明日单独叫芸娘和蓉娘给你们坐一桌好菜犒劳着。”

赵立几人相互看了，笑道，“还是咱小殿下会体贴人，干什么都不让咱们吃亏。绾绾，你赶紧回去收拾一下吧。小殿下回来也能早些歇着。”

“那就辛苦几位守着了。”

“客气了客气了。”

绾绾推开门进了屋。

赵立四人夸了一通卫昭，顺带着也说了几句绾绾的好话，便又没正形的说着旁的话。正说着，便是谁鼻子尖，闻到了一股肉香。

“你这是馋疯了吧？”赵立打趣，却发现自己也闻到了一股肉香。

四人望过去，便见绿儿端着一大盆羊肉笑意盈盈的走了过来。她一身翠绿色的衣裳，衬得她格外明艳动人。

有人推了一下赵立，笑道，“别看入迷了，还不是你的人呢，加把劲啊！”

赵立一胳膊肘碰过去，低声斥道，“别闹。”

绿儿将肉端着过来道，“也就只有我想着你们了，底下那些怪没良心的。刚烤好的羊，我挑着好肉给你们端过来了。你们快尝尝吧。”

“还是绿儿姑娘心地善良。”有人已经看着肉，吞咽口水了。

赵立道，“这咱们在守着小殿下呢，吃这些东西不合适吧？”

绿儿道，“小殿下进屋了吧？这有什么？你们尽管吃着，又不走。何况这也不是酒，吃了也不耽误你们守着。若是饿晕了，就更不能守着了，传出去，还说我们小殿下虐待手下的人呢。”

“就是就是。”立刻有人可怜兮兮的说道，“绿儿姑娘说得对，咱们几个就蹲在这里吃。实在也是饿了，晚上就啃了几个干馒头，快站不住了。”

赵立犹豫了一下，道，“吃吧吃吧。吃快些，吃饱些，再好好守着。”

绿儿便道，“你们过来一些，就堵在小殿下门口吃着，多不像样子？”

四人便移开一些距离，端着那盆肉吃了起来。

绿儿便刻意站了起来，站到了他们的一旁，恰巧能挡住他们的视线。身后一道身影闪过，不多久就见卫昭屋内的灯光灭了。

赵立抬头一看，问道，“怎么灯灭了？”

绿儿笑道，“许是小殿下累了，歇下了。你们赶紧吃吧。若是不够，我再给你们取一些来。”

“够了够了。”有人嘴里吃着肉，说道。

绿儿道，“那你们吃着，我就不陪着你们了。看看他们吃完了没有，我也得催促着他们早些歇息了，明日还得赶路呢。”

几人便点头，目送了绿儿走。

赵立起身，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满嘴是油的跑了过去，道，“绿儿，等回去发了军饷，我给你买个东西，你想要什么？”

绿儿嫣然一笑，道，“你好好攒银子，不用给我买什么。快回去吧，好好守着，天有些凉呢，别着凉了。”

赵立见她关心自己，脸突然像火烧了一样。等着绿儿下了楼梯，还没回过神来。

“回来吧，人都走远了，还看呢？绿儿姑娘，今晚是不是格外的好看？看的你，吃肉都没味道了？”有人笑着喊他。

赵立走过来，给了那人一脚，蹲下来继续吃肉。

一盆肉吃完，几个人擦了擦嘴，又擦了擦手，将眼前的东西收拾了一下，便又站好。

有人不争气的打了个饱嗝，引得其他三人都笑了起来。

正在此时，就见着李汉和卫昭已经走上了阶梯，不久到了跟前。

卫昭见屋内的烛火灭了，问道，“绾绾这么早就睡下了？”

赵立道，“许是累了。”

可卫昭却觉得不对劲，绾绾再怎么累，也会等她回来。真要是不小心睡着了，这屋内的烛火也不会灭的。她知道她是有些怕黑的。

正在此时，突然听到里面有些动静。卫昭连忙去推，推了两下，却没推开。李汉似是也察觉到不对，立刻用力一脚，将门踢开。

等到进去之后，借着外面的光，便看到了里面的情形。

衣衫被撕成了碎片，撒了一地。

卫昭眸子一凛，心一揪，突然厉声道，“你们都出去。叫芸娘和蓉娘在外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