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昭走出高阳殿，没走几步，便与姜舒不期而遇。

卫昭迆然行礼，“见过皇姐。”

“你来了。正巧，我有些东西要送给你，本要看了小七再过去，既然碰到你，便叫人跟着你送过去吧。”

姜舒说着，卫昭果然见到后面两个太监抬着一口大箱子。

卫昭自是要客气一下，道，“皇姐的心意小九心领了，我那宫里头快摆满了，我要去西狄也带不了，也用不上的。”

姜舒却道，“你那摆满了是别人送的，我这里是我送的。你若是不接，便是单单瞧不上我的东西了。”

卫昭赔笑，道，“皇姐这是冤枉我了。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其实我也是想要的，这皇姐送的定然都是难得的好东西。只是怕我直接这么要了，反叫皇姐觉得反感，是以还客气了一下。”

姜舒也是笑了笑，说道，“你救了小七一命，按理我送你再多东西也是还不够的。但想着来日方长，我有的是机会去报答。”

自那日高阳殿事件之后，姜舒便对这位皇妹刮目相看。越来越多的事情，令人吃惊。就拿这件事来说，她当日让自己去找姜善，提议王绍迎娶西狄十二公主。后来她竟又主动要求去西狄接人，摆明是拒绝姜善的赐婚不愿嫁给云鹤。可她又钦点云鹤与她同行，着实是让人看不透。

这消息传到姜舒耳里的时候，她也十分不解。

可她也顾不了那么许多，只觉得她暂时离开就好，她要忙着姜安与魏芙的婚事了。

“那你就先回去吧收拾收拾吧，明日一早便要离开，今晚好好休息。”

“是，那小九便告退了。”卫昭行礼准备动身，却又像想起了什么，对她说道，“皇姐这一时半会儿不会走吧？”

“嗯？”

“小九给皇姐备了一份礼物，晚些时候着人给你送过来。但这份礼不适合现在打开，就等到七哥与魏相之女成亲当日打开，就当是小九送的贺礼了。”

姜舒眉头一皱，实在是难以理解卫昭。但又想，或许真的只是一份简单的贺礼，毕竟她对姜安也曾……

“嗯。”姜舒点头一应，先往前走，卫昭见她走了，这才举步离开。

等到姜舒进了高阳殿，先没去看望姜安，而是找来南音，问道，“方才她过来，与小七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南音垂首回道，“奴婢没有都听到，但也听到了一些。这九公主劝了七皇子去娶魏相之女，且，七皇子同意了。”

姜舒更是惊诧。

原想着，她先前对她说的那些话，不过是为了打消她对她的敌意，也是为了自己考虑。可没想到，今日她竟不顾姜安的感受劝了他。更没想到的是，她苦口婆心劝了那么多次，都没有成功。这九公主一劝，姜安却又同意了。

她这姐姐当的……

姜舒叹息一声，无奈的摇摇头。

——

卫昭回到悦仙宫的时候，见苏莺莺和凤隐坐在屋中，像是已经等得久了。

卫昭上前，苏莺莺见了她，要起身，被卫昭止住，“娘娘还是不要起身了。娘娘近来可好？我还打算在走前去南薰殿看望一下娘娘的。”

苏莺莺见着比之前丰腴了些，可想这些日子心情与伙食都是不差的。

“知道你忙，我便自己过来了。你这一去，也得小半年，所以过来看看你。”苏莺莺笑着，却没有多少真心。

卫昭见的多了，也便习惯。

她与她本就没多少情谊，此番过来许是有话要说，卫昭便刻意支开了绾绾和倩儿。

苏莺莺扶了扶额头，对凤隐道，“我来时走得急，此时突然就想吃些酸的，你将那蜜饯罐子给我取来吧。”

“是，娘娘。”

凤隐领命退了下去，屋内便剩了卫昭与苏莺莺二人。

“你怎么突然就想要去西狄了？”苏莺莺开门见山的问。

“也没什么特殊缘由，只是觉得无人愿意去，我便主动请缨了。”

苏莺莺自是不信，道，“可你为何要找了云鹤同去？”

“自是为了安全考虑。”

苏莺莺却直接摇头，“不，我觉得你是有什么计划的。”

卫昭轻笑，“娘娘说笑了，我能有什么计划？”

卫昭不说，苏莺莺也猜不透。她随即作了忧心的神态，道，“你这一走，宫里头便少了个帮我的人，我怕有人会害我肚中的孩子。”

苏莺莺来宫中许久，而且先前在北齐也算是生在宫闱之中，她定然是有些手段的。此时突然说了这个，怕是又想套她的话，卫昭便顺着她的话回道，“娘娘不必担心，这段日子以来，都由太医院的太医调养，加上父皇也已经接受这个孩子。娘娘自己小心些，便无事了。”

“是么？”苏莺莺叹息道，“我在这宫中孤苦无依的，原想着你在，我们还能相互帮衬。可你这一走，等你回来，我这孩子都要临盆了。想起来，便又有些担忧。我们当初那些约定，还作数吗？”

“自是作数的。娘娘委实不必忧心，在这宫中，你仰仗任何人都不如仰仗天子。唯有他，才能真正保证你的平安。”

“你的话我是明白的。那你此去，可是于我们的目的有利？”

这苏莺莺绕着弯子，还是在窥探她此行的目的。

卫昭偏偏就不动声色，只与她打哈哈。

饶是苏莺莺先按捺不住，对卫昭道，“你该不会是已经满足于如今的地位，想要抛弃我们先前的合作了吧？”

苏莺莺今日来不过是来探探她的态度。她是知道，即便拉着太子下来，她也需要别人帮忙。那几日姜善并未召她侍寝，后来因为姜晔那般对她，她更是对床笫之事十分厌恶，前后算起来有一月多没有侍寝。姜善若是怀疑，此事便不好瞒过去。太医给她把脉的时候，她提前说了九公主先前就给她号过脉，说她是个什么怀孕的日子。如今卫昭救了姜安，这宫廷内外没有人敢怀疑她的医术。连着太医院那些老人，提起她来，也都是竖起大拇指，没有不佩服的。

此时她这么说了，那太医若还改口，便就是打了九公主的脸了。太医不是个傻子，自不会惹上这种麻烦，宁愿怀疑自己诊错了日子。

她想着卫昭若是帮她，到临盆之时，许是还要用得上她。现如今她主动要去西狄，对她的目的她便不大有把握了。可是她又偏偏叫上了云鹤，叫她真是捉摸不透。

卫昭道，“若我要抛弃我们之间的合作，早该将你供出来，又何故要帮你？娘娘尽管放宽心在宫中养着，不到你临盆之时，我应该已经回来了，到时候给你贺喜。”

卫昭说了这话，叫她宽心。苏莺莺先是有些放心，可转念一想，总觉得不踏实。先前她被卫昭阻拦，不过是露出来一把匕首。这之后的事，卫昭都没有什么证据。只这一件事，虽她不知道实情，可早晚一日，也许会知道。若卫昭是同一路人，便罢了。偏生现在叫她猜不透，她不想自己的生死系在别人手上。那种寝食难安的日子，她不要再过。

怀了这般心思，她作别了卫昭，倒是一时间还没个主意。

卫昭只当苏莺莺在怀疑她的诚意，话已经说尽，她若不信，她也没办法。只以后她做的事，能叫她明白就好。

正想着，倩儿已经端来了一些饭菜，原来是已经到了午膳的时间。

闻了饭菜香味，她才觉得饿了。

拿了筷子在手中搓了搓，看了那些饭菜，十分有胃口。便又叫了绾绾和倩儿坐下。倩儿觉得不合礼数，死活不愿坐下。倒是绾绾一屁股坐下，道，“也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能三个人一起吃饭，倩儿，你也别客气了。小殿下待我们也不比旁人。”

倩儿为难的看向卫昭，她是知道自己比不得绾绾，毕竟绾绾在卫昭身边的时间更长。

“你也坐下吧，绾绾都坐了。”

“没想过要三人吃，这饭菜许是不够，奴婢再去弄些过来。”说着，便慌张的出了屋子。

到底还是有些拘束，不同绾绾这般放得开。卫昭也没理会，先吃了起来。刚举了筷子，就见外头凤隐走了进来，瞧见二人在吃饭，稍微愣了一下，随即就要退下。

卫昭将她喊住，道，“你家娘娘方才已经走了，你与她许是错开了，没碰上。”

“那奴婢先告退。”

“姑姑……”卫昭叫住她，起身，几步走到了她跟前，神情认真的看着她。

凤隐垂着头，没有看到卫昭的神情。

卫昭动了动，道，“我不在这段日子，劳烦你照顾好你家娘娘。”

“这是奴婢分内之事。”

“还有，照顾好你自己。”

凤隐一怔，抬眸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