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 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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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昭从慈宁宫出来,抬头看了看天。

雪依旧在下,没有丝毫要停的意思。

绾绾问道,“小殿下,咱们还要去御书房见皇上吗?”

“见,自是要见的。一次性把事办完,我也省点心过几天清闲日子,好好去学学骑射。”

三人便又朝御书房走去。

等到了门前,高海出来迎了,“哎呦,小殿下,这大冷的天,你怎么来了?”

“我想见父皇,劳烦高公公通传一声。”

“皇上在歇息呢,可得好一会儿才会醒。皇上并未召见,小殿下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若没有,便先回去,在这里,可别受了风寒。这几日冷着呢,瞧这雪,下的多大。”

“父皇在歇着,那我就在这等着吧。等父皇什么时候醒了,劳烦高公公知会一声。”

高海忙道,“小殿下这可使不得,真有什么事,可先与老奴说了。等皇上醒了,老奴代小殿下转达皇上。”

卫昭看了看眼前的御书房,突然跪了下来。

高海吓住,忙要扶她,“小殿下,这可使不得,使不得啊!你快些起来,这地上凉着呢。”

卫昭却面无表情的跪着,提高了声音,喊道,“儿臣愿前往西狄迎接西狄公主,为父皇分忧,促成两国交好。望父皇恩准。”

高海在宫中多年了,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一个小公主。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可做起事来,却堪比男儿。他怎么也没想到今日这位九公主过来是为了此事。

见卫昭有些坚决,高海叹了口气,随即躬身退下,又进了御书房。

绾绾担忧道,“小殿下,皇上既然在歇息,咱们晚些时候来吧。这手炉已经不热了,地上全是雪,落下病根就不好了。”

“父皇没歇息,他是不愿见我呢。”说罢,便看着前方。

过了一个多时辰,雪依旧在下。靴子已经被积雪掩住。

绾绾和倩儿早就受不住,冻得嘴唇泛紫,身体时不时的哆嗦两下。可看着卫昭,却还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小殿下真是毅力惊人啊。

可御书房的大门依旧闭着,不曾打开。

绾绾担心卫昭身体,想要劝了,却被倩儿拦住,朝她摇摇头。

绾绾心知,自己也是劝不动卫昭的,只好作罢。

许久,御书房的门终于打开,高海面上带笑,匆匆走过来,“小殿下,皇上有口谕。”

卫昭垂首。

“皇上说,准。”

卫昭伏在地上,道,“谢父皇。”

高海道,“小殿下快些起来回宫去吧。”

“是,高公公。”

高海便又折身回去。

姜善只一个准字,便让卫昭这一刻的心松了下来。

她这段日子,刻意不避讳与秦羡的见面。先是在靶场毫不怯懦的当着秦羡的面与姜敏生了事端。后来也是在靶场,秦羡拉着她上马,如此亲昵,她亦是没有拒绝。这宫里就没有什么绝对的私密之地,是以她与秦羡这些事情一定会让旁人知道。

她不喜欢云鹤是小,可她偏生看上的是秦羡,这定然会有许多人红眼。加上她救了姜安,早就得罪了人。所以很快,便有奏折呈到姜善跟前,提议让她去西狄。让她走的远远的,就不会再与秦羡接触了。

这便给卫昭此行推波助澜。

姜舒应当是已经在姜善那边游说过了,是以姜善应当也是同意的。但他迟迟没有下这个决定,是有他自己的顾虑。因鼠疫一事,她已经深受百姓爱戴。如今她刚刚回宫,又要去西狄的话,恐引起民愤。为了打消姜善的这个顾虑,她只能选择自己请愿去西狄,让那些百姓看到她并非被胁迫前往,姜善顺水推舟,便会恩准。

她垂首谢恩,随即起身,嘴边有些若有似无的笑意。

双腿早已麻木,一起身,便不受力,又要跪下,绾绾和倩儿赶紧去扶,却被一人抢先一步。

待看清来人,绾绾和倩儿忙躬身退后两步,行礼,“奴婢见过七皇子。”

姜安扶了卫昭起身,凝视着她,卫昭只唤他一声七哥,便低着头,刻意不看他。

可这样总不是办法,许久,卫昭终于抬了头去看他。

姜安依旧拉着她的手臂,见她看他,这才问道,“真的决定要去吗?”

卫昭双腿已经不再麻木,便抽了手,退后一步站定,回道,“决定了。”

“若是不愿嫁云鹤,我可以替你去说,你不必非要去那里的。”

“我非去不可,七哥。”卫昭的语气很坚定,说着话,又垂了首。

“为何非要去?那地方,你一个女儿家如何受得住?”

卫昭重新看他,语气轻松了许多,“也不是在那里常住,不过是接了人过来而已。来回不到半年也该回来了。小九想出去历练一番,日后可以有足以保护自己的力量。不再叫七哥挂念。”

她这一句保护自己的力量一下子打在了姜安的心头。

姜安一下子明白了她为什么要走的理由。

鼠疫一事,她以身涉险,赢得了百姓的爱戴,是以能风光回到宫中。可她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公主,即便真的回了宫,也免不了由不得自己做主,要被赐婚。所以她干脆提出要去西狄,不仅拒了这桩婚事,再回来,那是替晋国立过功的功臣,便又不一样了。

足以保护自己的力量。

如今他没有保护她的力量,若有,便不必委屈她去西狄那种地方了。若有,她也不会想着依附于像秦羡那样的强者了。

在姜安看来,卫昭这般决绝,其实都是为了自保。喜欢秦羡是,去西狄也是。她本来就是这般娇美柔软,本应该是个被护着宠着,任性妄为的女郎。能过这样的生活,谁也不愿去受苦。可他是知道她一直都在经历着什么。她要为了自保,而委曲求全,筹谋诸多。

一切都是因为他太弱了。

即便如今身上的毒解了,他也还是太弱了。

她知道姜安想了些什么。她说这些话就是要让姜安这样想的。姜宁以前有多喜欢姜安,现在喜欢秦羡就有多少苦涩在其中。

姜安会比任何一个人想到这些。

姜安咳了两声,视线一直停在她脸上,随后道,“那就去吧,待回来时,便是一个不一样的小九。”我亦会是一个不一样的七哥。

“多谢七哥成全。”卫昭抬眼看了看姜安,道,“七哥身子还没痊愈,不该来这里的,赶紧回去吧。”

“我不碍事。倒是你,若是去西狄,一路需得照顾好自己。该带的,都得带好。西狄现在比我们这冷上许多。若要买些什么,也都不要吝啬银子。我这几日,将宫中一些值钱的东西都送过去。”

卫昭噗嗤一笑,让原本有些阴沉的气氛变得不一样起来。

“我这还没走呢,七哥现在交代的太晚了。等到真要走那天,我去找七哥要银子去。”

姜安却笑不出来,只看了她容光潋滟,心情不似方才那么沉重,可又觉得她是强颜欢笑,心中又生起几分心疼来,却道,“到那时候再准备就晚了。着急忙慌的,定会想不周全。”

卫昭便十分乖巧回道,“七哥说的是,那就从今日此时就开始准备起来吧。”

“我与你没在玩笑,你也认真些。”话里虽是训斥,可神情却看不到半分责备之意。

卫昭笑了笑,点点头。随即道,“七哥,我送你回去吧,正好也好好瞧一下,这些日子那些太医将你调理的怎么样了。若是没点起色,我去太医院大闹一场去,给七哥出气。”

“好。”

姜安心中欢喜许多,她已经许久不曾表现的与他这般亲昵了。

因为要走了,她也有些舍不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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