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慈宁宫前,木槿姑姑迎了出来,要给卫昭行礼,被卫昭先行一步拦住,“姑姑对我有救命之恩,又是宫中的老人了,要给我行礼,那真是折煞我了。”
木槿便顺势站直了身子,道,“小殿下言重了,当日之事,小殿下不必一直记着,奴婢也不过是帮了个小忙而已。”
“姑姑的小忙,于我可算是再造之恩。我回宫许久,想来给皇祖母还有姑姑请安,却不想皇祖母那些日子正在吃斋念佛,免了所有请安,是以一直没得到机会过来。”
“小殿下的孝心,你身边的侍女已经过来传达过了,太后老人家她是知道的。”
“那也是该来亲自请安的。咱们进去吧,不要叫皇祖母久等。对了,我瞧着有个肩舆在外,可是皇祖母这里有客人?”
“是苏嫔娘娘来了。”
“那我岂不是打扰了?”
“不碍事,太后老人家找你正好有些事。小殿下请……”
“好。”
卫昭走了进去,果真见到苏莺莺正端坐在那里。而薛老太后正坐在软榻上,面色有些严肃。卫昭暗自思忖,苏莺莺过来找薛太后说自己有喜一事,求她帮忙。可薛太后却将自己召了过来,可见苏莺莺是提及到自己的。将诸多事推到她这个风光正浓的公主身上,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她一路过来,便想着应该如何应对。若是还一味的隐瞒找托词,只会让薛太后反感。
心神定下之后,卫昭已经有了主意。
卫昭给薛太后行礼,随即也落了座。
卫昭坐下之时,这才看到苏莺莺红了眼眶,应当是刚哭过。
卫昭不等薛太后开口,便先跪了下来道,“小九有罪。”
薛太后愣然,问道,“小九你何罪之有?”
“小九帮着苏嫔娘娘瞒了父皇还有皇祖母。”
“哦?你为什么要瞒着我们,又瞒了什么事?”
卫昭稍稍一顿,随即道,“苏嫔娘娘她有喜了。她害怕父皇怪罪,知道小九懂些医术,便叫小九帮着她隐瞒。”
薛太后面色缓和下来,问道,“有喜是好事,怀的是龙种,乃是晋国之福,有何可隐瞒的?”
卫昭抬头看一眼苏莺莺,随即道,“苏嫔娘娘是北齐人,怕父皇不容这个孩子。小九学了些医术,又在桃花庵礼佛许久,便怀着一个慈悲心,劝了苏嫔娘娘将这个孩子留下。可,可也没想好此事该如何瞒下去,是小九思虑不周,还请皇祖母怪罪。”
薛太后虽不管事,但后宫的事情她也不是不知道的。苏莺莺侍寝许久,又或盛宠,按理早该怀上龙嗣了,可迟迟没有动静,便知道是姜善不愿他有孩子的。卫昭说的也没错,姜善许是介意她是个北齐人。
薛太后随即又说道,“哀家方才也问过了,每次侍寝之后,这苏嫔便喝了避子汤。既是如此,又为何会怀有身孕呢?”
卫昭忙道,“这人的身体十分奇怪,以前也有女子在月事期间行了房却还有孕之事,所以说这避子汤也不是屡试不爽的。小九想兴许娘娘与这个孩子有缘,注定这个孩子要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皇祖母慈悲,还请劝了父皇,将这孩子留下吧。”
苏莺莺见此,也忙跪下,道,“臣妾也是怕皇上觉得臣妾喝了避子汤,便怀疑这个孩子来路不正,是以不敢说明。先前,还动了心思想狠心将这孩子直接给打掉,好在被九公主劝住了。臣妾便也想明白了,这孩子来的堂堂正正,若太后与皇上真决定不认他,臣妾请愿去冷宫将这孩子生下,自己抚养长大。还请太后明鉴,这孩子的确是皇上的龙嗣啊。”
苏莺莺一边说,一边十分委屈的眼泪簌簌而下。
美人落泪,总是更容易让人动容。
薛太后毕竟老了,更容易心软,便赶紧让苏莺莺起身,“你这有孕在身,可得当心着点,赶紧起来吧。小九,你也起来吧。你虽然胆子大,有错,但也是好心,哀家也不怪罪你了。”
卫昭起身,笑着道,“多谢皇祖母,就知道皇祖母最好。”
薛太后慈和的一笑,指了指她,“下不为例。免得又惹了你那父皇不开心。”
“皇祖母放心,再不敢了。那苏嫔娘娘这里该怎么办?小九看着她确实可怜呢。”
薛太后看了看苏莺莺,道,“她虽是北齐人,可如今也已经是皇上的妃子了,也该抛却那些成见了。这肚子里是皇上的骨血,也是哀家的孙儿,一条生命呢,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了呢。苏嫔,你且回去,皇上那里,哀家替你去说。莫要再哭了,对身子不好,可知道?你那宫里缺什么,可以与木槿说了,不要客气。”
苏莺莺立刻跪下来谢恩,又被木槿赶紧扶住,“娘娘莫要再跪了,否则只让太后更担心。”
“是,姑姑说的是。”苏莺莺起身,又对薛太后说道,“臣妾多谢太后了。”
“你赶紧回去歇着吧,日后也免了过来请安了。”
“是,那臣妾告退。”
等苏莺莺退下之后,薛太后朝卫昭招了招手,卫昭便走过去,伏在薛太后膝前。
“小九,你与哀家说句实话,你对哀家方才所说都是实话,那孩子是皇上的孩子吧?”
卫昭心中咯噔一下,可她历经过几次生死,面对这些,早已练就的十分沉稳。面色没有丝毫变化,她笑得纯真无害,“皇祖母,小九与她平日里也没什么交情,怎么会帮着她来骗皇祖母还有父皇呢?何况这位北齐的娘娘一向是父皇的心尖宠,她又怎么会怀上旁人的孩子呢?小九真是偶然的机会得知了这件事,念及一条小生命不能就这么没了,这才帮了她。”
“不是就好,不是就好。小九,哀家是信得过你的。你经历的事情多,如今你能回来,哀家也替你开心。加上你这次还救了小七,真是立了大功了。哀家只盼你从今以后,好好的,能常来哀家这里陪哀家说说话,便是最好的了。”
“是,小九都知道了。”
“哀家今日还有个客人要来,就不多留你了。你日后得了空再来陪哀家说话。”
“那小九告退。”
卫昭躬身退了出去,出了慈宁宫,就见凤隐在那等着,看样子是在等着自己。卫昭走过去,问道,“凤隐姑姑,你还有事?”
“小殿下记错了,奴婢叫苏隐。”
卫昭一愣,笑道,“那是我记错了,苏隐姑姑不要介意。”
“奴婢不敢。”
“你家娘娘还有交代?”
凤隐垂首回道,“娘娘叫奴婢传句话,说她也没料到此事会牵扯小殿下,当时太后问及,她只能这样说,还请小殿下体谅。”
“我知道了,我没怪她。”
凤隐听了,便福了身子,“那奴婢告退。”
“好。”
看着凤隐走远,卫昭看了看天,道,“也不知道秦大统领他们走了没有,倩儿,你是想回宫,还是去靶场瞧瞧?”
倩儿笑道,“那就看小殿下想去哪里了。奴婢猜测啊,秦大统领一定还在靶场等着小殿下呢。”
卫昭白她一眼,“你这才跟了我几日,就被绾绾带坏了。”
倩儿吐了吐舌头,垂首道,“那也是小殿下惯的。”
“你呀。走吧,方才就是这般说的,咱们还是去一趟靶场吧。那丫头许是还与李汉腻歪着舍不得走呢。”
“是,小殿下。”
等到坐了肩舆走过一条冗长的宫道,突然听了倩儿道,“小殿下,那该不会是太后的客人吧?瞧着像是去慈宁宫的。”
卫昭转过头看了,不由一惊,那不是薛老夫人吗?
薛老夫人她进宫了。
——
“小七,你瞧瞧是谁来看你了。”姜舒面目带笑,领着魏芙进了屋。
姜安依旧躺在那里,见了魏芙,眼睑微微闪动,张了嘴,“来了。”
“你去瞧瞧吧,可比你先前见他气色好得多了。”姜舒拉了魏芙到了跟前,魏芙便在他床前的一张凳子上坐下。
魏芙定定瞧了瞧姜安,说道,“是比先前好多了。还要躺多少日子才能起来走动?一直这么躺着,闷坏了吧?”
姜安点点头,道,“也还好,早已习惯。”
姜舒在一旁道,“每日里来探望的都被我给遣回去了,没带几分真心来,反而扰了小七静养。”
“大公主说得对。不过我今日来会不会也打扰了七皇子?”
“你没事。你是真心来瞧得,陪着小七说些话,他也不会觉得无趣了。你不是经常在大街小巷走动么,与他说说些新鲜事,小七爱听。”
“真的吗?可以说吗?不会打扰七皇子休息吗?”
“他天天躺着,本就是在休息。你来时他已经睡过一阵醒来了,此时精神好着呢。”
被姜舒这么一说,魏芙便大着胆子说了起来。她本就性格外向,敢作敢为,有什么不平事也都好出头,有什么新鲜事,也好探个脑袋听个清楚,是以脑子里新鲜事特别多。她一边说,一边不时乔一下姜安。姜安被她的情绪带动,眼中也闪动好奇的光,认真的听着。
姜舒在一旁看着二人,不由露了笑。
姜安太安静,太阴郁了。魏芙于他,像是一道光,她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勃勃生机,也会给姜安带来温暖。她不扭捏,没有那些娇小姐的大脾气,且懂大义,若配姜安再合适不过。
以前姜安身子生死难料,现如今毒解了。魏芙与他的婚事,魏延怕是再找不到更多的推托之词了。而姜善那里,一定会欣然同意,乐见其成的。
心中一动,便想着早早促成这事,将婚期定下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