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晚膳，卫昭叫了倩儿进来，随意的问了几个问题，不过是她哪里出生的，年方几何，又怎么进了宫当宫女的。

倩儿一一答了，十分利落。

卫昭听了，又让绾绾拿了些银子赏了。倩儿原是要拒绝的，可听了卫昭说这院子里的人，人人都有一份，她便没再拒绝。

她与那些宫女太监没什么交情，想要拉拢就得从银子开始。她在北齐时，宫里的那些奴才不需要她打赏，父皇母后时常会打赏，一个个都富得流油，其他宫里的奴才都争着想到她的宫里当值。

不想了，卫昭收回了神思。她的确是乏了，便先让倩儿退下了。

绾绾侍奉她将衣裳换了，发髻撤了，问道，“这皇上怎么也没召见小殿下呢？”

“不用着急，该见的时候总是会见的。”

自己的主子不急，绾绾就不用急了。伺候着卫昭要歇下，就听到门外有内侍官高喊一声，“皇上驾到……”

绾绾顿时慌了，倒是卫昭浅笑道，“你瞧，这不是来了吗？要梳洗打扮已经来不及，快拿件衣裳先给我披上吧。”

“是。”

院子里已经跪了一地的人，卫昭走出来，到了门口，跪了下来，“儿臣叩见父皇。”

姜善看到卫昭就这么随意的披了一件衣裳，青丝散乱着，看似有些凌乱，却又有另一番风情。

他收了自己的神思，清楚的告诉自己，眼前的少女是他的女儿。

可他还是忍不住感叹道，“原先觉得你与你母妃十分相像，现在越大越发觉得不像了。你与她，真真是越来越不一样了。起来吧，朕这个时候过来，确实是有些晚了，但实在是有事忙不开，你也不要多想。”姜善一边说着，一边环视了屋内一周，然后在桌边坐下。

绾绾扶着卫昭起来，卫昭道，“父皇忙于朝政，儿臣如何会多想呢？”

“嗯，你能这样想最好。朕也不和你绕弯子了，你当真能救小七么？”

姜善倒是直接，连父女之间的客套都省去了，果然这姜宁在他心中是没有一点地位的。也是，姜善膝下儿女众多，他要都喜欢，也是喜欢不过来的。总会有些偏颇的。

她不是姜宁，更不会对姜善有任何的期待。

“能。了然大师她教了我破解之法。”

“怎么破解？你说出来，朕让太医们一起帮你。”

卫昭却摇头，直视着他道，“这法子只在儿臣一人的脑子里，谁也不知道，谁也偷不走。”

“你……”姜善有点生气，她没想到自己的女儿到现在还在防着他。

卫昭也不藏着掖着，大公主姜舒亲自到桃花庵质疑她鼠疫一事是她筹谋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位晋国的皇帝不相信她，一直觉得她别有用心，不折手段。那就让她这么认为好了，她不想再费尽心机扮演一个乖乖女，这样她累，别人也不会信。

“儿臣不过是拿着这个自保而已。若非如此，儿臣如何能回宫？”

“你果真是心机深沉。”姜善甚至咬了牙，可他也不能拿卫昭怎么样。她现在能救姜安的命，而且是他下旨风风光光将她接回来的，他没办法这么快就变了脸，这样京都城内的百姓也不会允许。

“父皇这么想儿臣也无所谓。儿臣不去害人，儿臣做这些只为了自保。在这宫中，要保住自己的一条命已经不是件易事。”

卫昭说的是实话，也是为了让姜善消除对她其他的误会。她的凄苦和心酸，姜善可以不管，但他却能看到。毕竟与他有莫大的关系。

卫昭又补充道，“儿臣心念七哥的安危，一定会竭尽全力的。”

姜善冷哼一声，道，“你若真担心他，也不会到现在这种时候再说出来。若非桃花庵那场大火，你准备何时才说？等到小七奄奄一息，来让朕求着你救是不是？到时候你也可以像现在一样，提出你的一切要求，你知道朕一定会答应你。小九，你恨朕，朕也不说什么。可小七待你如何，你心中明白，却也能做到这般狠绝，是朕想不到的。小七他，可知道你这副模样？”

卫昭也是嗤之一笑，“父皇，儿臣如今这般狠绝，是怎么造成的，父皇难道一点也不知道吗？父皇不喜欢儿臣，儿臣说什么做什么都是让父皇不欢喜的。可儿臣说了，儿臣从不有意去害人，一切只求自保。人为了自保，做出一些事情来，不求被旁人理解，但儿臣觉得无愧。”

“好一个无愧！”姜善怒道，“朕也不想与你理论这些。你救了小七，朕也不会再为难你。你想要个封号，朕也可以给你。你想要个府邸，朕也可以满足你。日后嫁了人，再不要让朕见到你。你就好自为之吧。”

姜善说完，便站了起来，拂了袖离开。

待姜善走后，卫昭听到外头有些动静。她知道，姜善这一次不悦离开，外头人是都看在眼里的。这也算是一块试金石，有人会对她存着异心，觉得跟着她也没前途。那愿意留下来的，便是她可以从中挑选任用的。

绾绾上前道，“小殿下，奴婢胆战心惊的，生怕皇上又降罪，你怎么也不知道收敛些？挑些皇上爱听的说不好吗？小殿下，你毕竟是刚回宫。”

卫昭一笑，道，“你以为我说了好听的，他就开心了吗？我做了好事，他都能怀疑我，我这位父皇可曾对我有一丝信任？我倒不如照实了说，省得他处处提防我。”

话刚说完，便瞧见高海去而复返。他对卫昭倒是恭敬，“皇上方才动了气，小殿下莫要放在心上。皇上让老奴来问问，九公主何时可以医治七皇子，可需要老奴替你准备些什么？”

卫昭道，“方才父皇生气，我一时没顾得上说。你与他照实说了，我对那破解之法还不算熟悉，所以还得练习一段日子。更何况七哥的身子此时还得需要调理，贸然解毒于他身子不利，这也是为了七哥的性命考虑。再者，的确是需要准备些东西。劳烦你找几个擅长针灸之术的太医过来，我有些问题要讨教讨教。待我一切准备妥当，自会给七哥医治的。”

高海听了，连连应着，随即道，“老奴都记下了，这就回去禀明皇上。方才小殿下就同皇上说这些，也不至于惹了皇上这般不高兴。”

“父皇他本就不喜欢我，我说那些，沾了七哥的光让他高兴，这份高兴对我而言也没什么意思。”

高海喟叹一声，这才又问道，“小殿下可还有什么别的交代？”

卫昭摇摇头，“暂时没有了。若是有，我会告诉你的。”

“那好，那老奴也不打扰小殿下歇息，老奴这就告退了。”

“有劳。”

高海躬身退了几步，这才转身离开。

见高海离开，绾绾还要过来说几句，卫昭却直接先说道，“我乏了，先歇下了。有什么，明日一早再说吧。”

说完，便将身上那件衣裳脱下交到了绾绾手里，自己着了中衣上了床榻。她翻过身去，不叫绾绾看到她的面庞。而她却若有所思。

救姜安是势在必行了。她得好好将那副穴位图记得清楚，又在问了那些太医的时候不叫他们察觉什么。只有这样，她才能保证自己在宫中的安全。她知道，姜善毕竟是个天子，又看在姜宁是他女儿的份上，所以说过的话会算数。有他那句话，她只要救了姜安，便会安全很多。可她跟前还有一件事需要向，她还得想着办法见凤隐姑姑一面。她得搞清楚凤隐在皇宫的目的。她要确保凤隐不会涉险。若有朝一日，需要表明自己的身份，那凤隐一定是信得过的。

她在这晋国只有这一位能全身心信任的故人，她要保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