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疫并不是那么好控制的，比病情更让人难控制的是人心。人心惶惶，流言四起，便会引起慌乱，有时候就会加大防控的难度。好在此事交给了秦羡办理。他将治军的那一套铁腕手段用上，一个月之后，成效便显现出来了。逐渐每日报到卫昭跟前患病的人数逐渐减少，被治愈的人数逐渐增多，卫昭的一口气终于舒了开来，看来是已经控制住了。接下来的收尾工作，便简单多了。桃花庵中除了了空大师，其余都是年纪尚轻的僧人，身子底子不算差，经过一段时间的医治，基本都痊愈了。

这一个多月，卫昭也帮着熬制草药，常常几日几夜不眠不休。

当她得知这些好消息的时候，终于笑开了。她走出去，见着秦羡就站在院内，忍不住上前欢喜道，“控制住了，控制住了。”

见她这般开心，笑得同一个孩子一般，秦羡这段日子以来紧锁的眉头也因为这明媚灿烂的笑意而舒展开。

他点点头，“我知道了，都是你的功劳。”

被秦羡突然这么一夸，卫昭就有些赧然了，摆摆手道，“不光是我一个人，你们都有功劳。”

正说着，突然一皱眉头，只觉头脑一阵晕眩，就这么软倒在了秦羡怀中。

“九公主，九公主……”秦羡唤了两声，见她没有反应，忙将她抱着先进了屋，又一边忙让绾绾去找了太医。

因着桃花庵比较严重，又是源头处，是以一直有个太医在这里坐阵，帮着卫昭一起替那些人诊治。也会根据上报上来那些人病情的不同严重程度，与卫昭商议好如何用药，定下来之后又再吩咐下去照办。

那太医匆匆赶来，替卫昭看了。

绾绾早就急得哭了，在一旁担忧道，“小姐不会也是染上鼠疫了吧？那真是老天不开眼，小姐这次是积了多大的恩德啊，怎么能这么对小姐呢？”

见她如此吵闹，秦羡想制止她，又看在卫昭的面子上，没有多言。那太医诊治了片刻之后，转身问绾绾，“九公主她可是有好几日没合眼了？”

绾绾忙回道，“何止是好几日没合眼？这一个多月以来，小姐就没怎么好好睡过觉。这铁打的身子也是扛不住的。”

“那就是了。九公主脉象平稳，只是因为太累，睡着了。”

“睡着了？”

“睡着了？”

绾绾和秦羡同时低呼。

太医点点头，又扭头看了看卫昭道，“九公主宅心仁厚，为了苍生废寝忘食，实在是让下官自愧不如啊。现如今九公主只是因为太过劳累，所以睡着了。二位放心，让九公主睡一会儿，就没事了。”

绾绾破涕为笑，拍了胸脯道，“小姐真是吓死我了。”

秦羡原本焦急的面庞，此时也放松了下来。

几人都退了出来，将门掩好，秦羡吩咐了，谁也不要去打扰卫昭，让她睡到自然醒。随即秦羡走到了一侧，招来了李汉，小声对他吩咐了一些事情。李汉点点头，领命立刻退下了。

卫昭这一睡，睡了一天一夜，绾绾期间总担心她不是因为累着，时不时的过去探一探她的额头，又催促太医再去给她号脉。

太医拗不过绾绾，便又去给卫昭把脉，确定一切无事之后，绾绾这才安心。过了几个时辰，绾绾不见卫昭醒来，又去找一遍太医。后来太医见到绾绾过来，连忙找了机会先躲起来了。秦羡在一侧看的忍俊不禁。

他虽然也想等着卫昭醒过来，但眼下，他还要将这里的事情都如实禀告给姜善。于是简单交代了绾绾几句，便下了山策马进宫去了。

到了第二天晚上，卫昭这才醒过来。睁眼便瞧见绾绾一张脸堵在自己跟前。

“你这般瞧着我做什么？”卫昭坐起身，伸了个懒腰。

“小姐，你终于醒啦？你再不醒，那个太医的话奴婢也不敢相信了，定要再去找了别的大夫给你瞧了。哪有人这么能睡的？你睡了一天一夜呢。”

卫昭白她一眼，“哪有丫鬟这么说自己主子的，我看你是不想在我身边待着了。”

绾绾嘿嘿一笑，道，“小姐，奴婢这不是担心你吗？”

“我有些饿了，你弄些吃的过来。对了，我这睡着的时候，没出什么事吧？”

绾绾摇摇头，“没什么事。就是……”

“嗯？”

“就是秦大统领在这守了许久，因为要进宫面圣，所以只能先走了，奴婢看着他那依依不舍的眼神啊……”

卫昭白她一眼，刚要训斥，绾绾见机已经笑着跑开了，卫昭只无奈一笑。

即便是找到了鼠疫的源头，绾绾依旧不敢吃庵中的东西，这一个月来，都是李汉从山下买了过来。

绾绾在一旁的屋子里找了李汉帮忙搭了一个小灶，吃的都在这边烧了。她端了清粥，和一些小菜到了屋中。

卫昭正吃着，突然听到外面有些声音。

卫昭搁下了筷子，对绾绾道，“难道又出了什么事？我们赶紧去瞧瞧。”

绾绾将她按住，道，“天大的事，小姐也先吃了饭再说。这样不吃不喝不睡的，到时候第一个倒下的就是小姐。奴婢让李憨憨去看看，回来告诉你。”

卫昭点了头。

绾绾便走到门口，唤了几声李憨憨，可没人应答。绾绾嘀咕道，“这李大狗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平日里不都是守在这里不离开的么？”

嘀咕完还是不见李汉踪影，便转身对卫昭道，“小姐在这安心吃着，奴婢去瞧瞧。”

“嗯。”

绾绾跑出去，不多时再回来，气喘吁吁的，看着卫昭，喘着粗气，愣是一句话没说出来。

卫昭忙递过去一杯茶，道，“你这风风火火的性子也该改改了。顺口气，慢慢说。”

绾绾喝了一口茶，顺了口气，这才道，“小姐，桃花庵外面围满了人，乌泱泱的一片，奴婢都被这架势吓到了。”

卫昭皱眉问道，“又是来找桃花庵算账的？好多不都已经治好了吗？此事也不是桃花庵的责任。”

绾绾摇摇头，“不是来算账的，是来感谢的。都是来感谢小姐的。那些人都跪在外头，千恩万谢，说小姐是菩萨转世，救了好些人呢。”

如果是这样，卫昭反倒没那么意外了。她侧过身子，又继续吃饭。

绾绾不解，走过去几步绕到卫昭跟前，“小姐，你怎么听了一点也不激动？”

“为什么要激动？”

“那些人可都是来感谢你的啊。你都不知道跪了多少人，小姐，你这次成了活菩萨了，难道没有一点激动？”

“没有。”卫昭说完，将碗里的那点粥喝了干净，随即用帕子擦了嘴。

抬眼见绾绾一脸茫然，拉着她坐下，浅笑道，“知道我为何如此卖命么去救那些人么？”

“不是小姐心善么？”绾绾回道。

卫昭含笑道，“不仅是因为心善，不忍看那些人丧失了性命。也是为了我自己。我知道，这是我回皇宫的绝佳机会。”

绾绾大吃一惊，看着卫昭，仿佛能看到她身上散发的光芒。她的小姐，远远超出她的想象。

绾绾道，“小姐这样就能回宫了吗？”

“看着吧，这天家最不能不顾的便是民心。由着那些百姓来谢吧，越多越好。”

绾绾点点头，自家小姐是不会错的。

此时门口来了个人，绾绾余光瞧见，便对卫昭小声道，“小姐，妙心来了，咱们不理她。”

“好，你说了算。”

绾绾便转过身去，走到了门口，见着妙心视若无睹，便要去关门，妙心忙拦住，赔笑道，“小师妹，我是有事来找你的。”

绾绾故意道，“这会子怎么又小师妹了？咱们小姐可担不起，指不定又被你锁在屋中呢。”

妙心继续笑着道，“以前是我不对，这段时日，小师妹救了整个桃花庵的命，也救了许多其他人的命，我是特意来感谢的。”

“用不着你假惺惺的感谢。以前你也这般来着，后来又怎么样了？小姐才不会信了你的鬼话呢。”

“绾绾，你让开些，我有句话要问她，便知她是否真有诚意谢我。”卫昭的话从绾绾身后传来。

绾绾便让开些，妙心便看到了卫昭泰然坐在那里。天生带着皇族该有的贵气。

“小师妹有话尽管问。”

“是谁让你百般为难我的？若非有人替你撑腰，我谅你也没这个胆子公然与我作对。”

“这问题小姐先前不是已经问过了吗？”

“我的确问过一次，可我觉得你并没有对我说实话。若真是王家，你何以那么轻易的就告诉了我？就不怕给王家招来祸端？”

“若不是王家，小师妹以为是谁呢？”妙心含笑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