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卫昭直接从屋檐下滑落,这要是落在地上,即便是保住一条命,也能摔断几根骨头。绾绾急着大叫了起来,一旁姜敏等人却十足等着看好戏的架势。
好不容易重生了,先是天牢,后来被发配到尼姑庵里,如今还没过去,就要先摔个残废吗?卫昭无奈叹息,这事流年不利,得罪什么神明了么?怎么竟如此倒霉?
也不知道会摔断哪几根骨头,亦或者屁股开花,总是免不了的。卫昭闭了眼,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岂料,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来临。只觉得身体被什么托住。
卫昭慢慢睁开眼,就看到了一张冷峻刚毅的面庞。
秦羡!?
与他倒是有缘分,这场合,自己竟是被他救了。
只是这情形如何的熟悉,恍如隔世一般。透过秦羡,卫昭看到了另一个迎光而立的翩翩少年。那年杏花微雨,她与弟弟卫暄打赌输了,便只能愿赌服输去爬了树上,高呼她输给了卫暄。她虽然恐高,但却是个不服输的,便强撑着害怕上了树,饶是边上侍女也劝不住。到了树上,尚未站稳便落了下来。这一落便被正好路过的云鹤给接住。便是这惊鸿一瞥,让卫昭再难忘记。原以为与他能并肩白手,却不想……
过去的事,不能想,不敢想,想起来都是泪。
眼前的人是秦羡,不是云鹤,她现在是晋国公主姜宁,不是北齐公主卫昭。卫昭这般强让自己的思绪回来。应着此时秦羡抱着自己,卫昭心思一转,故作大惊,又怒又羞一般便朝秦羡扇过去一巴掌。秦羡毕竟是习武之人,一手将她托住,一手已是迅速反应间将她的手腕握住。生生将那一巴掌拦腰截住了。
卫昭也是个反应极快的,见一只手腕被秦羡抓住,也顾不得秦羡那掌心厚厚的茧握的她手腕生疼,便立刻又伸了另一只手直接甩在了秦羡脸上。那一声清脆的响声,顿时让周遭安静了下来。
卫昭已经从秦羡身上跳下来,那手腕还被秦羡握在手里,她叱道,“秦大统领难道不知男女授受不亲?”
这话便将自己打他的缘由说的清楚,饶是秦羡也是无法反驳的。
众人早已惊愣的说不出话来,连着秦羡也是有些愣住的。他这么大以来,所向披靡,还从未被一个女人打过。
卫昭见他这般,心中已是有些得意,这一巴掌不过是借题发挥出口气罢了。
“你好大的胆子,怎么敢打秦大统领?”姜敏要护着秦羡,走到跟前指责道。
“也是情急,小十你也不必闹了。”
那威严的声音才让卫昭注意到,秦羡的一旁还站着姜善。想来是两人路过此处,正巧看到她从屋顶掉落,秦羡便出手相救了。姜善若是在,秦羡更不能发挥了。卫昭手腕挣了几下,秦羡将她松开。
姜善开了口,姜敏只得作罢。
眼下的情形,在姜善未开口问责之前,姜敏走到他身侧,挽了他的手臂撒娇道,“父皇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方才儿臣的纸鸢掉到了屋顶,皇姐看到了,非要替儿臣去取,儿臣看着皇姐上去,也是提心吊胆的呢,深怕皇姐出什么事。幸亏有秦大统领在,若不然……”
几句话倒是将自己择得干净,卫昭也懒得去拆穿。那梯子分明被扔到了一边,若是姜善眼不瞎,自然能明白是怎么回事。若是姜善装瞎,那她也没办法。
“既然无事,小十你也不必再紧张了。朕与秦大统领还有话说,你去别处玩吧。”是个慈父模样,却也是个睁眼瞎。
姜敏却依旧挽着姜善的胳膊,继续撒娇,“父皇,你怎么总一人霸着秦大统领?他刚刚大捷归来,应当好好歇息的。”
姜善道,“朕只是与他聊聊天罢了。”
“那等秦大统领得空了,儿臣能不能向父皇借了秦大统领?儿臣也想练些傍身的本事,想让秦大统领指点一二。”
果然还是不死心的,这自古美女爱英雄。姜善这样的人,难怪姜敏不愿放弃。只是一颗芳心算是许错了,卫昭想着这方面王皇后难道没有提点一下?还是王皇后也是想着姜敏能攀上这门亲事?
是了,如果有秦羡成了姜敏的驸马,那于太子姜烨是如虎添翼,日后定然稳坐储君之位了。
姜善道,“你那些花拳绣腿的宫中自有武师来教你,莫要再胡闹,自己去玩吧。”
姜敏不情愿的福了福身子,便带着身边的人走了。临走时,还不忘给了卫昭一个得意的眼神。卫昭权当没看见。
姜善果真是个睁眼瞎,不仅没怪罪姜敏一句,连着卫昭也没过问半句,便带着秦羡走了。
绾绾见人都离开,马上跑到卫昭跟前,打量着她,眼泪终于止不住落下来,哭着问道,“殿下,你方才真是吓死奴婢了。”
绾绾哭得令人动容,卫昭心中明白,她是真心担心自己,于是拿了丝绢替她拭了眼泪,宽慰道,“我无事,你也不要再哭了。我瞧着你的脸还是红的,可是疼的紧?”
绾绾哭着摇头,“奴婢没事,奴婢不疼,只要殿下你没事就好。方才你打了秦大统领,奴婢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卫昭只是一笑,不向她解释其中缘由,然后道,“你且放心,你既然跟了我,这仇我是一定替你记着的。”
绾绾忙道,“殿下莫要再做什么冲动的事。这十公主,殿下您是惹不起的。您方才也瞧见了,皇上他也是惯着十公主的。”
卫昭心中多有疑惑,这姜善对自己的九女儿表现的过于冷漠了,真要有所偏爱,也不该这么过分。于是问了绾绾,“是不是我原先在宫中就十分不招人喜欢?”
绾绾微微一愣,随即点点头,声音也小了几分,“殿下的确是很多人都不喜欢。”
“那是何故?你也不必如此小声,我既然问了你,便心中有了准备,你且与我细细说来,我日后也好掂量着行事。”
绾绾抬了眼,用自己的手背将眼泪擦干,方才说道,“殿下其实你什么都好,只是生错了时辰。十公主如此针对你,也有这一层缘由。当初娘娘怀着九公主的时候,没多久,也传来皇后怀有身孕的好消息。后来娘娘生下了你,岂料殿下出生那一日,天有异象,贵妃娘娘也是那一日薨逝的。这样还没完,东宫皇后那边肚子突然有了反应,比着原先太医推算的日子早了半个月。总之那一日,皇宫内忙得不可开交。皇上找钦天监夜观星象,说是灾星降临,方位正是娘娘那处寝宫。是以殿下从出生那一刻开始,皇上便不开心。皇上不喜欢,这宫中的人自然也不会善待殿下了。所以殿下也逐渐的郁郁寡欢,经常不说一句话。”
姜宁不受宠,原来是有这么一层缘由。姜善听了钦天监的话,定然是觉得姜宁的出生夺走了他最心爱贵妃的性命,所以见到她,便如同见到了仇人。而那姜敏本就骄纵,因为比她晚出生几个时辰,便要唤她一声皇姐,心中自然不快。加上昨日她在宫宴之上丢了人心情十分不好,今日便借机来戏弄她一番。这样的事情一定是屡见不鲜的,可怜姜宁这十几年来一定过的十分凄苦。
想到此,卫昭正好将心中那个疑虑问了,“绾绾,我被送到天牢那一晚,你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从那梦境看,姜宁像是受了什么刺激,才会去找姜安,并且也做好了结束性命的准备。她不会好端端的就有了这个决定,定然是许多事积压,然后又有了什么事情刺激,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绾绾想了一下,道,“那一晚殿下说是身子不适是要早点歇息,就让奴婢退了下去。后来奴婢得知你出了悦仙宫也十分惊讶。奴婢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你是何时知道我出了宫的?”
绾绾回道,“那晚雨下的很大,还电闪雷鸣的,奴婢一直没睡着。奴婢本想着去瞧一瞧殿下你,可是出去的时候,好像看到了一个人影突然不见了。奴婢以为宫中闹了贼,便立刻去瞧殿下,却发现殿下并不在屋中。”
姜宁自然不会因为一个毛贼而突然想不开,看来那一日悦仙宫中的确是发生了什么事,不知她的那位母妃可知道?
提起她的母妃,卫昭只记得在她醒来之后,听绾绾提起过一次,说是她替自己求了情。但已经又过去几日,她未曾见过这位母妃。按理说,她遭逢这些变故,身为姜宁的母妃,她应该早早过来看了。
索性一次性将自己的那些疑虑都问了,“绾绾,我与母妃是不是……”
卫昭的话还没说完,就见木槿急匆匆的走过来,这架势,像是奔着她来的。卫昭将话咽了回去,迎了木槿。
“小殿下可否现在随奴婢去一趟慈宁宫?”木槿的口气很急,连福身子也顾不得,像是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情。
“可是皇祖母有什么事?”卫昭想着她与太医都已经看过,薛太后的毛病并不严重,不该出什么事情的。
木槿道,“殿下先随奴婢来,奴婢路上与你细细说了。”
卫昭当下应了,便随木槿一道去往慈宁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