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昭被明王抱着出了太医院,此时宫道之上只有寥寥无几几个人。折腾了一晚上,大家都累了,连着值班的那些宫女太监,也都已经困倦了,早就躲在哪一处偷偷眯一会儿了。
姜牧在一处拐了弯,见四下无人,他突然停了脚步。绾绾还留在太医院听着古太医叮嘱些事宜,要晚些时候才会跟过来。此时这条小小道上,便只有了姜牧与卫昭二人。
“小九,你该醒了。”姜牧说道。
卫昭便睁开了眼睛,对上了姜牧幽深的双眼。
方才姜安抱着她出来的时候,她便已经醒了。只是那个场景,她不知道醒了自己能做些什么,索性便继续装着了。姜牧来时,已经察觉到她眼帘微动,便猜测她早已醒了。到了此时,四下无人,姜牧才将她拆穿。
姜牧将她放下,她身子无力,便靠着墙,看向姜牧。
这位王爷的,卫昭只见过几面,原先以为就是如同看到的那般洒脱不羁,又有些热心肠。可就在不久前,她走进悦仙宫,无意间在门口听到了里面的对话,才知道,事情远远不是她看到的那样。
她的某些记忆与姜宁的记忆重合,她终于知道了姜宁那一晚为何会像疯了一样去找姜安,要干出那等事情之后,想着再了结自己的性命。
她心中有自己的皇兄,这本就是世俗所不能接受的。这肮脏的心思让她已经无地自容,可偏偏那一晚叫她发现了自己的母妃,与自己的皇叔又暗中有染。那可怜的人儿一下子受到了太大的打击,便不顾一切的去了高阳殿冲进了姜安的屋中,才说出了那样一番话。
卫昭发现了柳月仙与姜牧的秘密,惊呼之下被人掳走,险些丧命。她之所以没有醒,任由姜牧抱着她去悦仙宫,也是想知道,到底对她下手之人是不是自己的母妃与姜牧。
她定定的看向姜牧,道,“皇叔,小九的小心思被你发现了,你可不要和七哥说。”
姜牧一手附在神户,淡淡的望着她,“在门外,你是不是都听到了?我与你母妃之间的事情,你是否都已经知晓了?”
那把团扇落了下来,迎春又从绾绾口中得知那把团扇是卫昭所有,便不难推测卫昭在门外出现过。
“都已经知晓。所以皇叔就决定杀人灭口?”
“我不曾想过要杀你,毕竟你是她的孩子。”
不是他?
她可以信他的话吗?
“此事你们打算怎么瞒下去?如今被我瞧见,若是我说出去,又当如何?”卫昭不过是要试探一番姜牧。他与柳月仙之间的事情,她说出去,对自己也没有半点好处。更何况,她占着姜宁的身子,总算与柳月仙还有些血脉连着,又岂能将她推入万丈悬崖呢?
姜牧定定看她几眼,那眼神转而变得冰冷,语气也添了几分肃杀之气,“我一人获罪不打紧,但不能害了她。你若要去告发,我只能将你……”
“将我如何?杀了?”
姜牧凝眸,定定看着卫昭。一阵风吹过,卫昭只觉后背一阵发凉。
在姜牧开口之前,卫昭先道,“皇叔,我什么都不会说。你是我的皇叔,她是我的母妃,都是我的亲人,我若是说了,也未免太过无情。”
姜牧的神色缓和。
卫昭说着,便突然想起一件事来,问道,“那我是……”
卫昭的话未问完,姜牧已经知道她要问什么,直接道,“我与她从未逾越,你是她与我皇兄的孩子。”
卫昭点头。
姜牧抬眼看了看夜空,嘴角浮现出一个落寞的笑意,道,“当初我与你的母妃已经认识,二人也早已私定终身。但那段时日,我代表晋国出使北齐,回来时,却寻不到她了。后来在宫中偶然遇到她,我才知道她被父皇召进宫中,成了她的妃子。我只得将心底的感情压下去,若是她过得好,便足矣。只是我后来才得知,她过得并不开心。她被皇兄强行带入宫中,自那夜侍寝之后,再也不肯见皇兄。我实在是忍不住,偷偷与她见了面。她百般苦楚,却不肯说。于是我开始找机会去寻她,但也不过是对她多加宽慰,从未做过逾越之事。你晚上听到那些话,是我终于下定了决心,想带她离开,抛下这里所有的一切,趁着宫宴之时,离开这里。就算是被皇兄发现,我也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只愿皇兄他能成全。但她拒绝了我,她不愿意走,她说她还有未完成的事情,不能走。”
“那未完成的事情是什么?”卫昭听了,只觉得这一对也不过是一对苦命鸳鸯。原来明王迟迟不立王妃,竟然是为了柳月仙,看来也是个痴情种。
只是想要再与柳月仙破镜重圆,谈何容易?那皇上的威严又岂容他人亵渎?
姜牧摇头,“她不愿说。但我想,大约与你有关。”
“我?”
“具体我也并不清楚。你可瞧清楚了,是谁欲要置你于死地?”
卫昭摇头,此时细细回想起来,也并没有想起什么,她道,“只是知道应该是个武艺高强之人。但我未看清他的面庞,就被他打晕了。”
姜牧点头,“在这深宫之中,竟还能将你险些杀死,此人能躲过那些御林军守卫,可想是武功高强之人。此事怕是不好查清楚。”
卫昭故作轻松的一笑,“好歹是捡回了一条命了。许是有人不愿见我进宫,我还是回桃花庵才好。”
“我看你已经好了许多,先随我去悦仙宫吧。将身子养好了再回桃花庵不迟。”
卫昭点点头。眼睛看向姜牧身后,见绾绾已经急匆匆跟了过来。
姜牧将她送到了悦仙宫,便举步离开了。自始至终,那间屋子都没有打开过。
——
姜善与苏莺莺一番云雨之后,便披衣下了床。
苏莺莺从身后环住他,娇嗔道,“这时辰还早,皇上怎么现在就走了?”
姜善转过身,将她的娇躯搂在怀里,摩挲了两下,道,“朕还有事情要处理,改日再过来。”
说完,也不留恋,直接出了宫。
姜善虽好些女色,但也知道节制,从不会因为女人耽误了自己的正事。那些床笫之私,不过是些生理的需要罢了。
他一边往乾清宫走,一边问边上的高海,“小九那件事可调查清楚了?”
高海躬身道,“御林军那处已经彻底查了一遍,并没有什么收获。”
“小十,或者是太子可有可疑?”
“当时两位早早就到了大殿,诸多人可以证明,老奴猜测此事与他们无关。”
姜善微微蹙眉,若不是他们,那又是谁与她有仇怨呢?
随即又吩咐高海,“让她现在悦仙宫养着,等好些,就回桃花庵。她一出现,就不消停,险些坏了今日的寿宴。”
“是,皇上。”
姜善走了几步,又想起来一事,吩咐道,“照例,将避子汤给苏嫔送过去。”
“老奴早叫人准备好了,此时苏娘娘想必已经喝下了。”
正说着,突然见到前边一个人影闪过,高海忙呵斥道,“是谁在前头?”
那人听了,不仅不回身,反而撒开腿就跑。
姜善立刻命了御林军去追,不消片刻,那人便被擒住。等姜善走近时,大吃一惊,竟是太子姜晔。
闻着那刺鼻的酒味,再看着他醉醺醺的模样,姜善皱了眉,不耐烦道,“喝成这副样子成何体统?还不叫人扶着太子回去?”
姜晔一听到姜善的声音,酒意已经去了一半,刚想解释两句,见姜善已经走远了。他失落的耷拉着脑袋,随即又发了疯一样,将身边的人推开,“你们都滚开,本太子要去,要去……”
手指指了指前方,那名字却说不出来。只觉头晕目眩,又四肢无力,一下子栽倒在了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