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八年一月三日
“哟,大米,又带回来一个?”所里的同事看见米阳和周亮拎着一小子进来就急匆匆地打了个招呼,又转身忙自己的去了。现在是新年伊始,全国人民都沉浸在欢快的节日气氛里,小偷们自然偷的也很欢快。尤其是那专撬汽车后备箱的,用他们的行话讲,现在可是“最肥”的时候。
一月一号到三号,米阳他们没得一天休息,都是二十四小时连轴转,接警电话响的是此起彼伏,警察们恨不得人人长出八只手,六条腿来,办什么事儿都是一溜小跑儿的。这不是凌晨四点多米阳和周亮接到群众举报,说小区边上有人撬车,两人赶紧赶过去了,结果还真抓着一个正在撬汽车后备箱的笨贼。
回到所里做完笔录,已经五点多了,冬天天亮的晚,看着还是黑沉沉的,但是空气中已经有了清晨的凛冽味道。米阳大大的深了个懒腰,“大周,先别睡,咱们先去把相照了!”周亮打着哈欠跟那小伙子说,“你起来!去门口!李子,帮个忙来!”
撬车那小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就小心翼翼地跟着他俩出去了,到了门口周亮让他立正站好,然后和米阳分别站在两边,这时另外一个同事拿着照相机过来了。所里抓到嫌疑人,都会让两个民警陪着照张相,不对外,只放在内部网上,就当是所里的工作通报了。
小偷也是第一次进局子,原本还不知所措,现在一看是照相他还挺高兴,转头跟米阳说,“大哥,我最喜欢照相了。”米阳一扯嘴角儿懒着理他。等咔嚓照了一张之后,他还非要看,看就看吧,负责照相的小李就拿过来给他看了一眼。
“怎么这么不精神啊,一定是我这几天太忙没睡好,大哥,能不能重照一张?”他挺严肃地要求。周亮差点想抽他,您还太忙没睡好,我们才是因为你才没睡好!“周哥,米哥,刚才那张咱们牌子给挡了点,还真得再来一张,”小李摆弄着相机说。
这回好了,还能怎么办,再照一张吧,小偷带着手铐还拢了拢头发,咔嚓又是一张,小李负责放到内部网上去了。结果等中午下班,米阳迷迷瞪瞪地往家骑的时候,钉子给他打了一电话,嘻嘻哈哈地说在内网上看见他照片了,可为什么中间那嫌疑人是精神抖擞,斗志昂扬的站着,反而旁边的你和那胖哥们却精神萎靡,跟犯了错似的。
米阳没好气地说,“多新鲜啊,我一晚上出了四趟警,两天拢共睡了没六个钟头,要是还能精神百倍的才邪了呢!你要还是废话我挂了啊,回家睡觉去了。”“哎,别价,有正事儿找你,”钉子赶紧拦住了他,“我们接了一个协查通报,说是有一个很重要的盗窃嫌疑人,叫黄飞,今年三十二岁,刚从外省跑到北京来了,根据线报,他在你们所辖区附近曾经出现过,这人外貌最大特征就是一颗犬齿长歪了,所以外号叫狗牙。”
“然后呢?”米阳跨着自行车搓了把脸让自己清醒一点,一听案子他立刻来了精神。“我们怀疑他来北京也许跟外省那件富豪被盗案有关,估计你们很快就会接到分局的通报了,我提前跟你打个招呼,你办事我放心!”钉子说到这儿笑了起来。米阳哼了一声,“行呀,都拿出上级领导的款儿来了!”
“别,别,您是我哥,亲哥!”钉子赶紧求饶,他又说,“这案子挺重要的,你不知道,那姓杨的又安排了他手下的一个废物到二队当队副了,屁都不会还事事争功,功不功的先放一边,说什么也不能让他们把事儿给办黄了!”“行了,废话少说,除了通报上的,还有别的什么线索没有?”米阳皱眉问。
“线索不多,那家伙很狡猾,外省那边在一次查毒行动中都把他逮进去了,却没发现他是盗案重要嫌疑人,最后只是强制戒毒关了几个月。被盗的那家听说是个有来头的,家里传了几代的字画没了,说是估价得上千万,里外里逼的那边的警察快跳河了。最近他们摸着点线索,这案子很可能有人跟黄飞里应外合!”钉子噼里啪啦的说着。
“喔,有证据了吗?”米阳迅速地在脑子里勾了个轮廓,钉子好像喝了口水又说,,“没有,但是一些疑点都指向是有家贼,但不确定是谁。有一个曾跟黄飞关在一个号子里的吸毒人员反映,好像听他提过一次,要来北京,细节不知道,也就那么模糊一句话。这家伙出来之后既没复吸,也没跟人联络,一直老老实实地打小工,可等你再想找他的时候,他已经消失了。没想到他真的过来北京了,所以想着先按着他再说。”
说完这事儿,钉子在电话里又聊了几句,“行了,我知道了,挂了啊!”米阳挂了电话。他抬头看看有些冬日有些阴霾的天气,快一年了,自己一直在派出所忙些鸡毛蒜皮的事儿,现在一听说有重要的案子,他忽然觉得热血开始沸腾,“嗷!!!”米阳猛喊了一嗓子,这才飞快地骑回了家。
“古利!你给我回来,放下,快放下!”刚到楼门口他就听见自己老妈的叫喊声。一边锁车一边转头看,米阳就瞅着古利嘴里叼着个塑料袋正拼命的往家的方向蹿,米妈妈大呼小叫的在后面追。等古利跑到跟前,米阳一个猴子捞月,就把它给薅住了,“嚯,这袋子里什么呀?”米阳用力扯了扯,才把塑料袋从古利嘴里揪出来。
“呼,呼,你这坏孩子,妈妈扔的垃圾你怎么也往回叼啊你?!”米妈妈气个半死,也不知道这狗最近发什么神经,总是叼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回家。今天可好,自己刚把垃圾扔到垃圾车边上,一转头,这小子就给叼回来了。
看着气呼呼的老娘,米阳突然有点心虚。上个星期米妈妈身体不舒服,米阳主动承担了早上遛狗的重任。当然了,这等好事儿怎么能少了韦晶,结果韦晶只能一大早六点半起床陪着遛狗顺便谈恋爱,这是多么的两全其美呀!(米阳语)
遛着遛着韦晶不知道哪根弦儿搭错了非要训练古利叼东西回家,比如钥匙串啊,晨报啊等等。结果在贵州牛肉干的引诱下,古利神功大成,进而转变成逮什么叼什么,没的吃,我也叼叼叼!!!米阳干咳了一声正想转移老妈的注意力,手机“滴滴”响了提示有短信,是肥三儿的,问他什么时候有空聚聚。
米阳看也不是什么急事儿,也没着急回,想把手机收起来,却看见老妈正打量着他的手机,“儿子,你新买的?”“您看看,怎么样?”米阳笑眯眯地递了过去。米妈妈小心翼翼地看看了看外观,不知道碰了哪个键,屏幕亮了,色彩鲜明,“真漂亮,挺贵的吧?”
米阳说了个数儿,米妈妈吓一跳,“中彩了你,买这么贵的东西?”“韦晶送的,她知道我原来那手机坏了,攒钱给我买的,我也觉得没必要用这么好的,”米阳笑说,听着是有点小抱怨,但脸上的甜蜜一点都不遮掩。韦晶出国之前把手机给他的,他都不知道自己当时什么表情,可韦晶笑得开心又满足。
米妈妈一挑眉梢,看看手机再看看儿子,她无声地叹了口气,是不是这父母永远拧不过子女?“这两天好像没看见韦晶?”她问了一句。“喔,她呀,出去培训了,新加坡,过两天就回来了,”米阳说的很轻松,其实是刻意强调一下,知道自己老妈好面子,虚荣心强,想让她改变一下对韦晶印象,别老觉得她没用,人家现在也出国培训的干活了!
这段日子米妈妈心情不好,所以身体感觉不太舒服,韦妈妈又忙着上班,两人竟然没有碰到,所以米妈妈不知道韦晶出国去了。看着老妈长大了眼睛,米阳知道达到效果了,虽然有点困,他还是主动陪着母亲去遛狗,一边闲聊一边盘算着,不知道韦晶回来那天,自己能不能请出假来去机场接她……
“哎,你家米警官到时候会来接你吗?”亚君穿着一条鲜艳的太阳裙儿,带着大墨镜在赤着脚踩水,她回头问。“应该不会吧,过节他们最忙了,你呢?”韦晶手里拿着一杯冰咖啡躺在沙滩椅上,她上身穿了一件白色的棉质背心,下面配了一条牛仔短裤,还带了一个nba的遮阳帽,看起来爽的不得了。“我?我就不做这个梦了,谢军他们一到过节就战备,我跑去见他,他都未必有时间搭理我,”亚君噘了下嘴,但一说起谢军,她的思念之情溢于言表,韦晶偷偷一乐。
环顾了一下四周,圣陶沙的蓝天,白云,碧海,浅沙还有无处不在的那些深深浅浅的绿色,真让人心旷神怡,新加坡被称为花园国家果然不假。飞了六个来钟头的韦晶从出了樟宜机场之后,一直在被那些鲜艳的,干净的绿色和鲜花洗眼睛。
临来之前,特意买了一双平底凉拖,因为新加坡的同事说了,她们那儿一年到头都是二十六七度,女孩儿一年四季都是凉鞋。结果在新加坡呆了快五天了,韦晶无意间发现鞋底居然没什么土,看着还是橡胶原本的黑色,她不禁咂舌了,从没见过这么干净的城市。
这回的培训名额是大姐夫给她们俩的,原本差点让amy那伙人去,后来是大姐夫要求他手下的所有员工都要培训,不能光看资历职位,要不然怎么进步啊?这样韦大小姐才有了第一次的出国经历。
原本韦晶紧张的要死,甚至都不想去了,她的英语不好,生怕丢人再丢到国外去。可结果比她想象的好多了,培训的都是她平时做的那些东西,她连听带猜,能蒙个七八成,亚君的英语还算不错,也能帮她。如非必要,韦姑娘是打死不开口,就用特有东方女性含蓄美的笑着。
要不说语言这东西得讲究个环境呢,这半年来韦晶都是负责帮着大姐夫做事,天天被英语熏陶着,强迫着去听去讲去写,她的水平跟刚进bm的时候比,那真是天差地别。今天上午培训结束了,下午自由活动,亚君赶紧拉着韦晶就来了圣陶沙看鱼尾狮,因为后天一早的飞机就该回国了,抓紧时间!圣陶沙公园里的大巴都是免费的,可以穿梭到各个景点游玩,两个人玩累了就来沙滩上躺着。
闭上眼听着海浪声,椰子林被风吹过的唰唰声,被带了一点咸味儿的清新空气包裹着,韦晶第一次感觉,做个所谓的大外企白领还是有好处的。虽然自己依然是个半瓶子醋的伪精英,可能跑到这地界儿假模假式的的假洋一回,也不算白受了这半年多的罪。“咔嚓!”一声响,韦晶略睁眼,就看见亚君正拿着手机对自己拍个不停。“干吗呀你?”韦晶故意把自己的脸挡上。
“别挡,别挡,我拍点半□□给你家米警官发过去,馋馋他,瞧这白花花的大腿!瞧这小肚脐儿,瞧这沟……”亚君嘻嘻哈哈地拍个不停。“瞧你个头!怎么不拍你自己呀!”韦晶被她弄得没脾气,好不容易把手机抢了过来翻看,别说,有一张照得还真不错,没想到自己的腿看起来这么长,要是回去给米阳看,他会怎么样呢,韦大小姐咬着嘴唇儿忽然笑的很那个……
可韦晶不知道的是,别说半裸,就是她□□,估计米阳也没心思看了,就在她窝在飞机上大睡特睡的时候,她的生活已经天翻地覆了。米阳正在前往医院的路上,钉子在电话里尽量简明扼要地介绍了一下情况,越听他心里越凉,怎么会这样……
昨夜,大风,降温……
“姐,你明天有时间吗?”杨美玉懒洋洋地问,她正歪在沙发上剥桔子吃,怀里还抱着个电热煲。过节这几天她玩疯了,趁着高海河外出执行演习任务没人管,她两天没着家。正在给丈夫织毛衣的杨美兰停下了手,“咋了,有事儿?”“是这样,我认识了一朋友,闲聊天的时候说起他一远房妹妹去年生了个女儿,因为不是男孩儿,被她男朋友给扔了。我原本也没上心,可他说那孩子肩膀上有块淡红色的胎记,我突然想起来,上次你给爱家洗澡,她身上不就有一块吗?再一算,出生时间也差不多,我就想着,会不会爱家就是那孩子呀?你觉得呢,姐?”杨美玉说完剔了下牙缝儿。
“真的?!!!”杨美兰惊喜万分,她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计凑了过去,“妹啊,你说的是真的吗?”杨美玉不屑地一翻眼皮,“我是说觉得像,真的假的我哪儿知道呀,不过我和他说了之后人家提出想看看孩子,你不相信人家,人家还不相信你呢,谁没事儿吃饱了撑的认个孩子回家去?”“对对对!”杨美兰一叠声地同意。
“那咱请他来福利院看看中不?”杨美兰小心翼翼地问。“唔,我不知道,这样吧,我给他打个电话问问人家什么意思,对了,这事儿先别跟你们院里的人说,万一不是,人家该嫌你多事了,你就一临时工,别找麻烦,再说,扔孩子是犯法的,人家也怕惹事儿,你弄的大张旗鼓的谁还敢去啊。”
“俺懂,俺懂,那你快打吧,”杨美兰为爱家的身体操碎了心,从第一次抱这孩子到现在也快一年了,杨美兰已经拿她当自己的亲生女儿来看待。医生说这孩子明显先天不足,需要详细检查,可一看那检查费,她就只能抱着孩子回来了,福利院不可能供得起的。这会儿忽然听闻孩子的身世有了线索,她实在是太高兴了,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也不想放弃。
“知道了,瞧你急的,我得回屋找找电话号码去,你等我一下吧,”杨美玉说完慢悠悠地回了自己房间,随手关上了门。杨美兰也不敢跟过去,只能忐忑不安地看着她的房门,默默祈祷。杨美玉贴在门口听了听,这才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虽然压低了声音,但还是娇滴滴地说,“飞哥,事儿我给你办成了,你答应我的事儿……”
“呵呵,妹子放心,明天见到人之后,我就把剩下的全汇给你,我这人向来如此,再好的朋友也要明算账!之前说给你多少,少了一分没有?”黄飞笑得很开心,他上牙床上那颗凸起的犬齿越发明显。何宁哆嗦了一下,蜷紧身体靠在床边,她头发散乱,□□的皮肤上都是些青紫的痕迹,额角也破了,血液凝固。
上次被黄飞找到的第二天,何宁故作温顺认命,借口还要上班去拿当月工资,让黄飞陪着她回到了韦妈妈工作的那家公司。找了个机会,她钻进了公司出去拉货的货车里跑掉了,出租房里留下的一切她都不要了,甚至包括她辛苦攒下来的钱,身上只有刚发的工资和身份证。
说什么她也不愿意去找江山,这个男人的出现,他对自己的照顾,认真,体贴,差一点让自己以为小说中描写的灰姑娘遇到白马王子的事情是真的会发生。可现实就是这样,也许只差一点儿,但你永远够不到。不要说还有一个随时会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凶狠的丈夫,就是被送到福利院的女儿,也随时地在提醒着她,你,现在没有资格去享受呵护。
她喜欢江山,真的喜欢,无数次梦到自己幸福地跟他生活在一起,没有打骂,也不用为了明天的生存而愁苦,可最后都是被丈夫那扭曲的笑容给惊醒,欲哭无泪。自从她嫁给黄飞那天开始,她就明白,还能哭出来,也允许你哭其实是一种奢求。
如果因为自身而害了江山,何宁宁愿先杀了自己,他对自己越好,她越害怕。所以她一直躲着,希望他忘了自己,而在内心最深处,又渴望着他不要离开,女儿是自己活下去的支撑,他,却是自己对幸福最后的一点渴求。
逃跑之后的何宁因为女儿的关系,一时无法离开北京,躲藏时无意间碰到了一个有过一面之缘的老乡,说可以介绍她到一家郊区医院专门给人当护工,条件是每看护一个病人,要分她两成的工资,何宁立刻同意了。因为她肯吃苦,服务周到又体贴,要价也不高,所以很多病患及家属都愿意雇用她。晚上累了,就在医院的长椅上睡一觉,她吃的很简单,就这样,两个月下来,她还攒了一点钱。
虽然觉得不安全,可耐不住对女儿的思念,她还是每隔一个星期就会去福利院附近转转,偶尔还能隔着铁栏杆看见一个女人抱着女儿出来晒太阳,跟她说话玩耍。看的出,那女人对女儿非常喜欢,温柔慈爱,何宁心中万分的感激,她觉得老天对她怎样都无所谓,女儿能遇到个好人她就知足了。
前几天,何宁去看女儿的时候,发现福利院在做活动。展板上居然有女儿的照片,踟蹰了半天,还是忍不住走过去看。摸着照片上女儿胖乎乎的脸蛋,她强忍泪水,怕惹人怀疑,赶紧留了五百块钱,就低头走了。
何宁一路哭着回家的时候,并不知道黄飞就跟在她身后很久了。当黄飞再一次微笑着出现在医院大门口的时候,何宁脸色惨白如同见了鬼一样,她紧咬牙关,才能让牙齿不打颤。那个不知情的老乡还笑眯眯地说,两口子床头打架床尾和,那天咱们老乡聚会听说黄哥找你,我赶紧给他打电话。
那女人表功似的说,他还怕你不原谅他,不让我告诉你,足足又等了小一个月,看你消气了才来见你的。一个月,他盯了自己一个月……何宁如坠冰窟,她知道,女儿的事情他一定发现了。
黄飞又再一次感谢了那女人,貌似还塞了两百块钱给她,在女人喜滋滋的客气中,上前一步拉住何宁的手,轻声说,“媳妇儿,都是我不好,我给你道歉,咱们回家吧。”何宁的手冰的没有一丝温度,黄飞笑得很开心。
“好,好,就按我们约定的,你把她带到那边儿去,唔,我也只是代替我那远房妹子看看孩子,你放心,不管是不是她的,我都会给你姐姐一些钱,做人要善嘛,不会让她白跑一趟的……是啊,没法认,就算是,也是我那妹子的私生子,她还得嫁人呢……嗯,可不是,幸好认识了你,要是去福利院看,不定得多少麻烦事儿呢,好人有好报,哥谢谢你了!你还信不过我吗!咱俩谁跟谁呀。”黄飞话说得亲热又客气。
何宁隐隐约约听那边的女人说了句讨厌什么的,黄飞又叮嘱了一句,“那孩子的东西可千万别忘了,要不怎么认呀……好,那挂了啊,”她做梦也想不到,因为自己的逃跑,黄飞居然跟杨美玉有了联系,更想不到,那个对女儿温柔照顾的女人竟然是杨美玉的亲姐姐。当时听黄飞说起的时候,她真觉得这就是一场噩梦,黄飞却得意地拍拍她的脸告诉她,这就叫天意,老天都照顾我,你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想到这儿,何宁不自禁地又瑟缩了一下,被黄飞殴打的伤处隐隐作痛,再一次提醒她,面对的是什么人。
屋里一时安静了起来,黄飞把手机放在手里把玩着,似笑非笑地看着缩成一团的何宁半晌,朝她慢步走了过去。他的身材不算高大,却仿佛遮住了屋里所有的光线,看着何宁全身紧绷的样子,黄飞一扯嘴角。“哼,你以为你跑的掉?你以为你把孩子藏起来,我就找不到了,”他的声音越淡何宁越害怕,自己这个“丈夫”心有多狠,她最了解不过了。
“你让我怎么办,就算我不想活了,我也得让孩子活下来,你被抓进去了,可你那些什么做生意的朋友三天两头的找我,要么半夜往家里塞留条子让我小心点,放明白点。我明白什么呀?你干什么都不让我知道!我现在辛苦攒钱也是为了有一天能接妞子回来,再说你根本就不想要这个孩子,我怀孕的时候你打了我多少次,说要什么孩子,踢死算了,现在干嘛非要去找她!”何宁因为恐惧连嘴唇都是惨白的,可为了女儿,她还是不肯放弃。
“是吗?”对于妻子这番痛苦黄飞根本就不动心,他嘲讽地说,“我还以为你是忙着勾搭小白脸,怕孩子坏了你的事儿才把她送福利院了呢!那小白脸儿现在也不知道你有个女儿吧?”
“你无耻!”何宁怒骂了一声,“啪!”一记重重的耳光跟着就落在了她脸上,打得她头一歪。何宁咬牙没有叫痛,早就被打惯了,知道自己越叫痛他打的越狠。黄飞冷冷一笑,“我告诉你,你要不给我乖乖的配合,妞子暂且不说,你猜那小白脸儿会有什么下场呢?”最后一句话他说的很轻柔,却一字一句让何宁感到呼吸困难。
看着何宁惊恐的双眼,黄飞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回到桌旁坐下,顺手拿起啤酒想喝,却神色一变,眉头皱起,他用手按住了腰部,嘶嘶的吸凉气。“我那天去医院的做的检查拿回来没有?”他问。“还得等两天,”何宁低声说,她起身给黄飞倒了一杯热水。
在老家黄飞就喜欢喝酒,酒量特别大,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觉得自己不舒服,肋岔子下面嘶嘶啦啦的疼。因为着急要找到何宁母女,一时间没顾得上。现在何宁被他攥的死死的,女儿也有了下落,那天无意间发现自己小便变成了啤酒色,再一想近来自己精神不好,总觉得累,因此他就去医院做了个检查。钱花了不少,结果还没出来,现在医生都这样,没看到检查结果之前,一句诊断没有,以免担责任。
自从被黄飞带了回来,何宁一直没有再出去工作,每天被锁在家里做饭,伺候他。黄飞也不怕她再跑了,江山工作单位地址电话,甚至他住哪儿,早就打听清楚了,他不信何宁有勇气跟江山和盘托出,拉他下水,看的出来,她对那小白脸儿真的动心了,黄飞冷笑着想,还没人能占老子的便宜呢。
“行了,关灯,睡吧,明天可是个好日子,也许来个父女相认呢,那得多感人啊,是吧,”喝完热水感觉舒服点了的黄飞站起身开始脱衣服。何宁神情木然站在桌边一动不动,黄飞也不催她,时间拖的越长,她越受折磨。
最终,灯还是灭了……
“姐,你东西都带上了?别忘了,人家说了,想看看孩子当时身上带的东西,要不没法认!”杨美玉在电话里嘱咐说。“哎,都带了,你放心吧,”杨美兰连声说。“记得保密!”杨美玉又嘱咐了一句这才挂了电话。
“美兰,你什么时候带爱家去看病呀?”见她放下电话,张老师顺嘴问了一句。“马上就走,”杨美兰微笑着说。碰巧这几天爱家又开始咳嗽还有点发烧,她借口带孩子去看病,正好就能让那家人去认认。
杨美玉说了,人家一时半会儿没相认,只是想知道这孩子好不好,如果真是自家的,给点钱什么的。你也别着急让人相认,慢慢来,最起码先拿回些钱来给爱家看病也好呀,这事儿不能急,你逼急了人家不认了怎么办?杨美兰觉得妹妹说的很有道理,她谁也没告诉,悄悄地带上了爱家来福利院时围着的肚兜和小被子,就抱着孩子出了福利院大门。
撂了电话的杨美玉一抬头,看见院子里韦妈妈在跟老板聊天,老板貌似得意洋洋地正在展示他新买的宝马,指前指后的让韦妈妈看,而韦妈妈的表情却有点诡异,想笑又忍着的样子,只一个劲儿的点头。没聊几句,老板开上新车走了,韦妈妈回了办公室。
“许姐,什么事儿这么可乐呀?老板讲笑话儿了?”杨美玉迎上去亲热地搀上了韦妈妈的胳膊。刚才老板跟韦妈妈吹牛他新买的宝马车,进口的嫌贵,就买了国产的华晨宝马,车屁股上写着那四个字呢。
他怕人家看不起他买的国产宝马就想把那四个字给抠了,可都抠了又担心有人不识货不知道他这是名牌车,结果韦妈妈就看见那车屁股上只留下了两个光灿灿的字,“宝马”!还不如都抠了呢,她当时就想笑,可在老板面只能忍着。
正想着晚上回去说给老头子和韦晶听,杨美玉这么一问,她自然不能实话实说,“喔,没什么,我闺女今天下午就回来了,刚才跟老板请假,下午早点回家,”韦妈妈随便找了个借口,不过想到快见到女儿了,她真的很高兴。
“您闺女从新加坡学习回来了?真好,要不说人比人得死呢,这外企的白领就是不一样,长得又漂亮,唉,我这辈子是没戏了,”杨美玉一副羡慕的不得了的样子。上回韦晶休假过来接韦妈妈下班,她们见过一次。韦妈妈虽然一向不喜欢杨美玉,但是她的话和表情还算让人受用,韦妈妈就一笑,“你还年轻,以后长着呢,慢慢来。”
“那许姐你赶紧回去吧,对了,刚才罗兰美容院说要结款,李哥也不在,干脆我过去一趟把支票拿回来吧?”杨美玉搀着韦妈妈的胳膊往外送。“呃,也行吧,那麻烦你了,”韦妈妈知道她就是想出去溜达不想闷在办公室,这一去,可能一下午就不回来了,但今天韦晶回来了她心情好,也就同意了。
杨美玉非得把韦妈妈送进办公室后才转身回座位拿了书包离开,走到街边赶紧拦了辆出租车,上车给司机报个了地址之后,就在那儿琢磨。她是一肚子贼心眼儿,虽然黄飞答应给她三千块钱谢礼,但现在只给了一千,而且还跟她说,不让她跟着一起来。
虽然黄飞的话说得客气,自己的妹妹也许会一起去,怕人多口杂,不想见外人什么的,但杨美玉根本不信,而且他越这么说,越怀疑他想赖账。虽然自打两人认识,黄飞一直对她很客气,但上次他殴打何宁的凶狠杨美玉还是记忆深刻的,所以也不敢太明目张胆,就想悄悄地跟去,拍个证据什么的,以防万一。
她之所以认识黄飞是因为何宁逃走,一肚子好奇的她打着跟何宁是好朋友的旗号想探听点八卦。小饭馆里,黄飞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他和何宁之间的故事似乎充满了误会和苦难,可杨美玉不爱看书,连《知音》都不看,这般三流的狗血情节居然听得啧啧感叹,还为黄飞打抱不平。
黄飞也挺大方,几次吃饭喝酒都是他掏钱,这样一来二去的,两人还算熟了。黄飞拜托她如果知道何宁的消息一定要告诉自己,杨美玉拍着胸口答应了,虽然她明知道何宁不可能来找自己,但是白吃白喝的好事儿,傻子才拒绝呢。
孩子的事情也是黄飞无意间提起的,越听杨美玉越觉得简直是老天让她发笔小财,姐姐当宝贝似的那破孩子终于有点用处了。她故作无意地跟黄飞说起姐姐的事情,黄飞立刻做惊喜状,前前后后了解了一番之后,立刻许诺了好处给她。杨美玉并不知道自己喜滋滋地转身离开之时,黄飞一脸冷笑。
一会儿得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才行,杨美玉捏着自己新买的手机盘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