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丈，我懂你的心意，我懂你们大家所有人的心意。”姜凡朗声说道。

他目光所及之处，众人悉数静听。

“但你们诸位不懂我！”

姜凡此言一出，众人目光皆是一凝。

其实对于这些人而言，姜凡即便身为肃山候，乃是肃山关独一无二的主宰之人。

可他再怎么说，还是有些年轻的过分了。

在这些老一辈人的眼中，姜凡始终都只是一个孩子。

他是一个令人信服，令人心生敬仰的人。

他没有官老爷的架子，虽说是侯爷的身份，却从没有将百姓们当做低劣的蝼蚁看待。

故而遇到这种肃山关随时都有可能倾覆之事，他们下意识便把姜凡放在了自家子侄的位置上。

他们都老了，已经没有多少年的活头了。

既然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为何还要以这个残迈不堪的躯体，占着年轻人的活路？

若是能用自己的性命去换回家里年轻有为的子侄一命，纵然是死，他们也死的心甘情愿，死亦可以瞑目。

他们只是站在自己的角度上，发自内心的想要帮助姜凡度过这个劫难而已。

正如姜凡所说，他们不懂。

仅仅只是凭着那一腔热血，一口傲气，才不约而同的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大夏之人，生来便将礼义刻在了骨血之中。

我受你滴水之恩，定当报之以涌泉！

他们承了姜凡曾经救命的恩情，现如今便只能用这条贱命来还。

朴素啊！

因为他们淋过雨，所以现在也想为别人撑起一把伞。

姜凡看着这些朴素的不能再朴素的人们。

他们拼命的逃出饥荒，逃出苦难，逃离死亡，是为了救他们自己。

现如今他们又从容的倾尽家产，面对死亡，是为了救无数个自己。

大夏百姓皆苦，他们何忍以一己之私，熄灭这足以安天下的火焰？

人间无我，但我的国家依然是五岳向上。

一切江河依然是滚滚向东。

百姓再不必遭逢大难，无以在黑暗中窥见曙光。

所有人的意志都不再沉沦，永远向前。

向着那热腾腾的太阳。

他们心中应该是这样想的吧？

姜凡温和的笑着，他大声说道：“如尔等所知，计策乃是洪老将军提出来的，此计精妙，有扭转乾坤之用，提出此计，乃是他身为军人，职责所在，但！”

“洪老将军他不只是个军人，他更是一个人！身为一个人的良知，让他做出了以己身与尔等同守此城的决定，而我也不过只是一个普通人，降生于这个世界，我没有什么太大的理想和野心，一定要说的话，我仅仅只是有一点小小的愿望，愿我目光所及之处，无人再受饥寒困扰，我能做的，能尽力去做的，也只有这么多。”

“这是我诚心之愿，可现如今尔等却让我弃守肃山关，眼睁睁的看着百万之众惨死于贼寇之手？一城之难，我若可退，那日后一国之难，我当如何？”

“肃山关乃是我肃山军的根基所在，我不会走，二十万肃山军同样也不会走。”

“你们今日此举，未免太小看我肃山将士！”

“纵使他大蒙大夏贼寇齐至又如何？”

“本候在，肃山便在！”

“这便是本候给你们的承诺！”

姜凡的声音掷地有声。

众人定定的看着姜凡。

这一刻，他们仿佛才第一次认识了面前的这个年轻人。

他和善，他可亲，他可敬，他更有一根能担得起天下的脊梁！

他不是那个需要自己这些老弱的百姓们挺身而出去保护的子侄。

他是龙！

他是人间的龙！

“侯爷……”老人家双眼通红，看着姜凡。

只有真正吃过苦的人，才知道姜凡口中这小小的愿望到底是何等的伟大。

他颤抖着手，像是下意识的想要落在姜凡的身上。

可却生怕自己这粗糙的手掌落下变成了对他的亵渎。

老人家退后了两步，离开姜凡身边，颤颤巍巍的朝着姜凡跪拜下去。

他双手撑在地面上，老迈的身躯颤抖着，脖颈之上，额头之上，青筋犹如虬龙一般隆起，用尽全身的力量吼出了四个重若千钧一般的字眼。

“侯爷，万胜！”

霎时间，包括洪烈在内，大街之上，治粟府中，所有人尽皆动容。

这哪里是一个普通的老百姓能够发出的声音？

这一道声音就像是一道从天而降的滚滚惊雷，瞬间炸响在所有人的心中。

那滚滚雷音，震的他们胸腔中的心脏也跟着剧烈的颤抖。

滚烫的热血咆哮着，充斥在胸膛之中。

每个人都觉得自己胸腔之中好像有一把火焰在炽烈的燃烧。

“哗！”

根本不用有任何人的命令，所有人在这一刻尽皆跪倒在地。

他们虽然跪着，但脊梁却全都挺的笔直。

“侯爷万胜！”

“侯爷万胜！”

激荡的声音远远的传了出去。

远处坊市中的人们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仅仅只是那声音中激荡着的情绪，便足以彻底点燃他们心中的热血。

“侯爷万胜！”

很多人不知为何，此时双眼之中滚烫的热泪不断涌出，不论怎么控制，却都无法止住。

他们像是只想要用这四个字来发泄什么。

抑或是用来迎接什么。

那是一抹来自这方黑暗世界的光。

“侯爷万胜！”

声浪渐行，逐渐将整个肃山关全都涵盖进去。

到最后，上百万人齐声呼号，像是掀起了一道能够席卷天下的大势。

声浪之中，姜凡看着周遭那每一个目光之中都无比坚定的脸庞，他的心也终于彻底的扎根在了这个世界。

“我不是什么伟大的人，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穿越者，我可能做不到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那样的大事，我只希望，我目光所及之处，再无苦难，若能与我在穿越之前的生活一般，祥和安宁，人们都能吃上一口饱饭，此生，便也算不枉穿越一场，所行无憾了。”

姜凡脑海中回荡着这样的念想，蓦然间，他仿佛察觉到了什么。

他抬头，只见一道清光冲天而起，朗朗晴空，瞬息繁星漫天。

星光闪耀中，姜凡似心有所感，他伸手向天，轻轻一握。

那双肉掌竟像是直接将那漫天星光都抓在手中。

犹如天河倒卷，无尽星光从天而降。

霎时间汇聚在姜凡手中，化作一柄无形之剑。

那无形的剑身之上，一面刻日月星辰，一面刻山川草木。

剑柄之上，一面书农耕畜养之术，一面书四海一统之策。

姜凡看着这把被握在手中的无形之剑。

圣道之剑！

虽只是无形投影，却足以让姜凡感受到那冥冥之中，圣道之上的认可。

姜凡微笑，胸腔之中，却泛起了前所未有的激动。

纵此身在异域，吾道不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