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妈说得对,这是两姓之约,岂容儿戏!你跟以砚之间要是有误会,回去好好沟通,冷静一下,别一拍脑袋就任性妄为!”程崇山也跟着说。
程沂还没开口,陆骁却是忍不住笑了:“都什么年代了,程伯父你还说两姓之约,我差点以为我们还活在古代呢。”
“陆骁!”程崇山气急了。
“陆骁说的没错。”
突然,又一道声音响起。
程沂望去,惊讶地发现说话的人竟然是程淮律。
“淮律?”程崇山也有些发怔地看着程淮律,显然跟程沂一样惊讶。
“爸,解除婚约吧。”程淮律像是没察觉到他们惊讶的情绪,依然摆着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冷淡又冷静地说,“程家再不济,也没有到要靠出卖儿女来谋求富贵的地步。”
“淮律!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凌静华提高声量质问。
眼看这情景乱如麻,傅以砚将一切尽收眼底,最终他看向程沂,说:“好。”
“解除婚约。”
他这话一出,程崇山和凌静华也顾不得程淮律,都直直地朝他看去。
这桩婚事说到底主导权还是在傅家这里。
傅以砚甚至不需要再跟程崇山等人解释,而是直接说道:“长辈那边,我会自己去跟他们说。伯父伯母不必担心。”
程崇山和凌静华哪里是不伤心,脸色可以说是难堪至极了。
“程沂说得对,婚姻是两个人的事情,任何一方不同意,便没有存在的必要。”
傅以砚说到这,已经是完完全全看着程沂,翠绿的眼眸在此刻显得专注而诚恳:“因为一些误会,这桩婚事让你受了许多非议,这是我的疏忽。现在婚约解除,那些风言风语我会替你处理。”
“没事,这也并非是傅先生的错。”程沂笑着说。
他的确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他没有想到傅以砚会同意。
不过现在想想也觉得同意才是正常的,如今已经被当得这么多人的面儿架到这个份上了。
此时婚约解除,他感觉好像有什么束缚从自己身上解开了,让他一下子连呼吸都轻快许多。
目的达到,宴会也被搞砸了,他好像也没什么必要呆在这里了。
虽然比较抱歉,但是这烂摊子还是留给程崇山和凌静华吧。
程沂跟脸色铁青的程崇山和凌静华告别,就往门口走了。
他没看到他走后没多久,傅以砚和陆骁也一前一后跟主人辞别。
虽然是晚宴,但因为程沂离开的早,八点就走了,因此他回到家的时候也才九点出头。
虽然这个时间点对很多人来说都很早,但是程沂已经准备洗洗睡了。
然而他才洗完澡,就听到手机响了一声。
他走过去看。
【傅以砚:我手疼。】
程沂顿时又有些头疼。
傅以砚前两天才受的伤,今天就逞强把石膏藏在袖子里去参加晚宴,他不疼谁疼。
才解除婚约,他近期有点不太想见到傅以砚,但是人家到底这手还是为他受的伤,程沂不能放着不管。
【沂水:你先请家庭医生,我马上来。】
程沂换下睡衣,随便换了一身,就匆匆开车出去了。
等他到了傅以砚家里,已经十点多了。
他敲开傅以砚家的大门。
他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傅以砚依旧穿着晚宴上笔挺的西装,一米九几的个子嵌在门内,越发显得有压迫感。
“医生来了吗?”程沂问他。
“还没。”傅以砚说。
他侧身,给程沂进来。
程沂进来后,换好鞋,又转头问他:“那你手还疼吗?”
傅以砚点头。
“很疼?”
“嗯。”
程沂头疼,这叫他来也没用啊,他也不是医生。
“那你之前疼,医生怎么说?”
“他说是局部肿胀,可以吃点止疼药。”傅以砚说。
“那怪不得你今天疼,手动来动去一晚上了。”程沂无奈的说。
“那我去给你倒杯水,你先把止疼药吃了吧?”
他说完,熟门熟路地去给傅以砚倒水,又找来了止疼药,都放在客厅的茶几上。
傅以砚在他的对面坐下,非常干脆地把面前的止疼药吃了。
等傅以砚吃完止疼药,医生还没来,两人对坐着,却没什么事情可以干,特别是刚刚才解除了婚约……阅历多如程沂,此时也有些尴尬。
傅以砚却先开口了。
“程沂。”他先叫了一声名字。
“嗯?”
“刚才,我已经跟我爷爷说了,我们解除婚约的事情。”傅以砚说。
“那他同意了吗?”程沂试探着问道。
傅家那老爷子他上辈子可是接触不浅。
他一直觉得傅老爷子是整个傅家跟傅以砚最像的人,或者说,傅以砚是跟傅老爷子最像的后代。
那种固执和□□傲慢都是如出一辙的。
“同意了。”傅以砚淡淡地说。
这么简单就同意了?
程沂有些惊讶。
其实傅老爷子要是那么容易同意,之前这婚约对象也不会从程淮礼变成程沂。
傅老爷子在知道傅以砚在众目睽睽之下同意解除婚约后简直勃然大怒……不过这些,也没有必要让程沂知道。
“程沂,婚约虽然解除了,但是我的确想和你共度一生。”
傅以砚这话突然说出来,对程沂来说跟突然抛出个炸弹没什么区别。
他猛地抬头,惊讶地看着傅以砚,干巴巴地问:“什么意思?你是说,你喜欢我?”
“嗯。”傅以砚点头。
其实他不太清楚什么样的情绪是喜欢。
傅以砚连喜欢的东西都很少,更何况是人了。
以前,人人都告诉他,程淮礼是他的未来伴侣。其实他并没有什么抵触心理,因为他早就把自己的婚姻规划好了,婚姻对他而言可有可无,只要身份合适,是谁都不太有所谓。
而程淮礼从小和他一起长大,他对程淮礼虽然从未有什么悸动,但毕竟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这样的感情虽然不是爱情,但也并不浅。
后来程沂回来了,原来是程沂和程淮礼的身份搞错了。
一开始,程沂被程家找回来时,傅以砚没想到自己的婚约对象会变,他觉得既然程家也认程淮礼,那么其实就无所谓。
只是到了后面,一来他的爷爷不同意,二来他也听说这个找回来的程沂也并不安分,想要抢回这桩婚事……最后兜兜转转,这婚约对象真的要换人了。
虽然对婚约对象是谁无所谓,但毕竟这个计划已经稳定了二十多年,突然被节外生枝地替换了,傅以砚是有些不悦的。并且这个程沂似乎也并非是什么安分守己的人。
不过到底是无所谓,程沂便程沂罢。虽然不能付出感情,但是结婚后他同样会尊重程沂,担起婚约的责任和义务。
订婚宴那件事情,他其实也非常抱歉。
那天程淮礼的助手告诉他程淮礼受伤了,而且电话中说的非常严重,说是威亚坏了,让程淮礼从九米高的屋顶掉了下来,他当下也顾不得订婚宴,朝程淮礼那边赶了过去。
只是去了才发现,其实威亚只是松动了,所谓九米高,其实一直有威亚的缓冲,一直到最后两米程淮礼才掉下,最后只是手腕上被划了一道,连骨头都没伤到。
这时候,傅以砚自然也看出这是程淮礼故意的了。
以前他和程淮礼和朋友般相处,他知道程淮礼对他有些好感,但他们一直保持着适当的交流和距离,可以说得上一句君子之交,他一直知道程淮礼对他有好感,但是这时他才意识到,这好感居然这样深。
深到他要用这样的手段去破坏他和程沂的婚约。
傅以砚自然是不悦的,但毕竟是二十年的情分,哪怕他不悦,也不会将这件事大肆宣扬让程淮礼下不来台。而且说到底,在订婚宴上不辞而别,本就是他的错,无论程淮礼伤的是否重。
他心中愧疚,因此也想想办法补偿程沂。
后来,他就做起了那些梦。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他觉得程沂变了,变得和梦里的模样越来越像。
可是哪怕他想起从前程沂没有变的模样,也再也想不起以前心中的不喜,反而只觉得可爱率直、温柔坦然。
傅以砚不知道什么是喜欢,或许几个梦,也谈不上多么深的感情。
但是他知道,他愿意和程沂过一生,他期待那样的一生。
从前他的人生都已经被他自己计划好了,哪怕那些计划在外人看来遥不可及,哪怕计划中具有许多的挑战性和不可预测性,但计划就是计划,对傅以砚来说,的确是一眼望得到头,甚至调动不起他过多的情绪。
但是这次不一样。
他一想到他将要和程沂一起过着梦里那样的生活,哪怕他不知道缘由,但那种隐隐的期待和喜悦却是发自内心地升起。
但是今天在晚宴上,程沂如此抵触这个婚约,却是他没有想到的。
他当然不想要和程沂解除婚约。
但是程沂说的那些话的确也让他明白,婚约总是两个人的事情,至少,他无法强迫和程沂结婚。
既然如此,那这样的婚约也没有太多存在的意义。
因此他同意了,第一次,他在私事上顶着傅老爷子的激烈反对而忤逆他。
从前不反对,只是觉得可有可无,但如果他真的决议做某件事,也不会被任何人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