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人不甘束手就擒,受了惊之后亦是拿了刀剑便开始砍人。营地之中顿时乱成一片,许多人昏暗里看不清对方样貌,今日又受了地动的惊吓,以致半夜时再遇着这样的事情,好多人当即便没了理智一般,魏军镇守在此处的将领呼喝半日,却后效果甚微,自个儿也没能幸免,死于自己人刀下。
一片喊杀声与刀剑砍入骨肉时的响声!众人如同发了魔一般,这场厮杀直到快天明时分声音才渐渐小了起来。此时营地之中已经是一片混乱,四处可见堆积的尸骨与血肉,王贲穿着一身魏军衣裳,这才拍了拍手示意秦兵出来。昨晚那场大仗,秦兵一旦挑起之后便隐身在暗处,因此伤亡倒是不多,大部份魏人都是昏暗中看不清对方又害怕的情况下,死于自己人手中,秦兵最后出来不过是将未死的人再补上几刀而已。
清晨的凉风袭来便带着一股浓郁到令人想吐的血腥味儿。张良一宿未眠,但头一回参与战事便有了这样的成绩,他眼中带着血丝,不过脸上的神情却很是兴奋,原本苍白的面颊浮现着两团病态的红云,整个人看起来精神奕奕,丝毫没有被吓到的情景。许多秦兵懒洋洋的拿了布匹擦拭着手上的刀剑,待王贲一喝队之时,好些人自觉便归入了营中。
众人点数之下,除了少数个别在混乱中死陨的人之外,死亡人数竟然不超过五十人!不过是趁黑起乱,效果竟然出乎意料之外的好,王贲看着满地的血迹,一边咧着嘴令人收拾善后,一边盘算着自己立下如此大功,待回秦之后是否就算有过,不知道能否以此功相抵。
那头许多士兵兴高彩烈的割着地上尸首的耳朵,以及捡一些能用的箭羽匕首等物,一些值钱的便都割了下来,整个营地一旦被人搜刮一空, 王贲又令人生了火重新煮粟米等物,众将士皆吃了个饱,也没有原地停留休息,便又重新聚合到了一处。张良一宿未闭过眼睛,不过此时精神却极其亢奋,一边出着主意:
“昨日时才刚地动,若要神不知鬼不觉,不若利用此地动,将山中点火,将火势引致营中,将营地烧焚一空,到时魏人只当此地乃受灾过重,一时半会儿不会想到其它,纵然最后有怀疑,但到时吾等已离开,魏人纵然想抓亦是来不及!”这倒也是个收拾善后的好主意!王贲登时眼睛一亮,二话不说便令人开始拾柴备火焰。
半晌之后,待雄雄火光燃起,烟火传魏国,众人发现不对劲儿之时,大火果然将一切付之一炬,并且因此时天干物燥之故,那火势窜得极快,不出两日,便将山中烧得旺盛,好些座落于边境的魏人受此牵连,连命也没能逃得出,损失不可谓不惨重!而此时的魏王并不知这其中因果,只当此乃地动之后的灾难而已,除了自认倒霉之外,一边又另缩衣节食安抚灾民等,但因火势出现得突然,地动之前准备又不全面,因此最后虽然魏王增仍是竭尽全力安抚民众,但效果却并不佳,许多庶民心中甚至在与秦国相对比之下,不由自主的对魏国生出怨怼之心来,魏王吃力不讨好,魏地便渐渐有魏王不贤的致命流言传了出来,魏增此时再挽救情情况,可惜却也晚矣,失了先机,待魏人发现不对劲儿时,一场大火早将其中不对劲儿之处烧了个干净,再也让人找不出丝毫疑惑来,王贲等人又吃饱喝足重新钻入山林之中,遁进了魏国腹地。
因魏地紧领楚国,魏国这一遭殃,连带着楚国也没能跑得掉。而此时楚国大将项燕正领着人在韩国之中,想趁此时机将秦国南阳攻打下来。
此时南阳人员稀少,秦国如今又遭遇连番劫难,在项燕看来,这实在是天赐良机!项燕此人乃是楚国大将,祖上世代为楚将,后受封于楚地项中,便以项做为其姓氏,项燕此人年约四十许,相貌威武,此趟魏、楚二国联军攻韩中,他便是统一楚兵的大将。其人在楚国之中极有声望,虽然当年楚国因春申君遇难一事而分裂成三,但项燕在楚国之中威望不同,因此这会儿能将三股原本分别不屑于臣服旁人势力俱都拧合在手中。
韩国被灭之后,残余韩王室余孽尽数伏诛,除去逃离新郑的张良之外,其余王室贵族除了投向楚、魏二国之外,尽数都已经死得差不多。众人一旦占下新郑,楚国之中三系便开始想着要搬师回国。楚兵原本分属于李园与春申君余部以及楚王负刍等三系,此时各自当政,三方各不相服,时有斗殴发生,项燕此时虽然还能勉强镇压,但其心中疲惫,却是任何人都能瞧得出来。
原本韩王宫之中,早已被楚人占领,众人皆集结于大殿之中,只可惜项燕提出的伐南阳之议被人顶了回去,最后不欢而散。项燕跪坐于主位之上,看着众人接连散去,脸色便阴睛不定。“父亲一心为楚,如今既然楚国各自当政,父亲又何必费此心力,毕竟先王已逝,奈何时不予吾,成事在人,毕竟谋事在天。”开口说话的,正是项燕长子项荣,此次伐韩,项燕也将大子带在了身边。项荣外表约二十多岁,浓眉大眼,身材极其魁梧,说话间声音如同洪钟一般。项燕一见儿子开口,便忍不住皱了下眉头:
“你有勇而少谋,哪里知晓其中缘故?吾楚国与秦势不两立,乃是多年世仇,此时秦王无道,之前因杀戮过重而遭受天谴,此时才有地动一灾,若如今不趁此时机而攻直南阳,只待他日秦王一旦将原赵地缓和下来,便必是魏、楚二国危难之时!”项燕一开口,那原本侍于他身后的项荣便低垂下头来,听父亲语重心长说了一道,话语中还带着对楚国的担忧之意,项荣却不知该如何劝慰,还没开口,项燕又接着叹了口气:“惜吾楚国,昔日如何想过有此小心翼翼之日。先祖辈打下来的山河,恐一个不察便双手送人,只可惜子孙不孝,又遇李园之祸,使得好端端的楚国一分为三,实在令人痛惜!若是楚国今日集结一心,恐就算是秦王政乃天纵英才,要想轻易拿下楚国,亦不像如今一般!”
楚国自当年王敖一计,使得李园胆大包天杀了春申君而夺权,祸起宫墙,以致给楚国惹来今日无端恶果,项燕一想到这些,便觉胸口憋闷,他一心向楚,祖辈几乎都在楚地为将,对楚国感情极深,如今眼见秦国强盛,各国之间唇亡齿寒,而李园等人却是争权夺利,只顾一已之私而置国家大义于不顾,顿时便心里生出一股杀意来,狠狠拍了一下桌案,厉声道:
“此端小人,终有一日某要教他尝尝饮恨而亡的滋味儿!”项燕正是怒骂之时,项荣却是默不作声,并不敢在此时开口惹得其父更加火大,正在此时,外头却是传来一阵脚步声,项燕脸上怒容顿时一收,整个人像是陡然之间便平静下来一般,宫外一个战战兢兢的侍人小声传令道:“项君候,殿外有人请见。”这些侍人原本是当初韩王安时留下来的,项燕生平最看不上的便是这样无甚出息的人,因此对这些人平日根本没什么好脸色,使得这些侍人心中极其怕他,这会儿连说话时声音都透着惧意。
项燕攻韩之事世人知晓的并不算在少数,可是这会儿谁要见他,却须得要众人前来通报?项燕下意识的看了儿子一眼,却见他满头疑问,顿时便摇了摇头,想了想,冷笑道:“且请进来客便罢,某生平堂堂正正,亦不怕小人暗算!”项燕此人擅武功,更何况他的儿子项荣为人勇武,且有百夫莫敌之力,纵然是一般宵小剑客,若想暗算他,怕是不死于他手下也难!项燕一旦开头,外头答应了一声,不多时便有脚步声传来,两个穿着那黑色深衣,面色腊黄的便已经进了殿中来。
来人之中一人身材略为高大,腰侧还挂着长剑,气质彪悍,一瞧便不是易与之辈。项燕目光在此人身上扫了一眼,便又挪开,反倒是将目光放到了另一个含着笑意的中年人身上来。此人年约三十四岁许,留着长须,目光之中含着笑意,双手倒缚,只走了几步便站在原地没有再上前来,一派气定神闲之范。项燕眉头便皱了起来,如今他在楚国之中人望与声威可说远超过李园等人,三派之中若是有谁想拉笼他而压过其他两方者莫不是对他恭敬有加,此人却是露出这副神态,令他顿时心内生出疑惑来,不动声色冲儿子使了个眼色,一边笑道:“二位远来是客,项燕不知贵客前来,有失远迎,还望见谅,只是不知二位乃是何方侠隐?”
他话一说完,项荣便已经侧身挡在了项燕面前,那中年文士打扮的人轻笑了一声,却是从袖口里掏了一块帕子,将脸颊擦了个遍,露出腊黄面容下稍显苍白的肌肤,冲项燕拱了拱手,笑道:“原是不请自来,哪里怪得了项君候!某乃熊启,如今才与君候见上一面,冒昧来访,还望君候不要见怪才是!”熊启之名,顿时令项燕脸色微变,一下子站起身来,诧异道:“什么?昌平君?”
当初昌平君熊启叛秦,最后遭秦王追捕,可惜不知他使了什么法儿,最后竟然逃脱了王翦追踪而得活命,项燕之前也不是没想过见一见此人,但他万万没料到,二人见面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项燕目光顿时紧盯在了熊启脸上,他本能的感觉到此次昌平君熊启找上门儿来,恐怕是无事而不登门,只是就算昌平君另有所谋,在他如今心怀楚国之下,少说不得就算明知他另有目的,二人却正好可以借此时机谈上一回。
心中各种念头疾转而过,项燕最后脸上露出笑意来,大声道:“贵客来临,原该早与君一聚,只可惜一直无缘,今日幸亏借韩地而有了此机缘,君不若先行坐下,某令人备上酒菜,有事再行详谈,不知君意下如何?”项燕在一开口喊出昌平君之话时,熊启脸上露出笑意来,此时见他邀请,也并不觉得意外,甚至像是心中早已经算到一般,这会儿见他开口,极坦然的便是点了点头,一边整理了衣衫,朝项燕处行去。
项荣脸上露出防备之色来,昌平君昔日乃是秦国之人,认真算起来,他的身体里甚至可说还流着一半秦王室的血液,当年考烈王熊元在秦为质时,娶秦昭襄王的女儿而所生的昌平君熊启而熊启虽然乃称楚熊氏人,但其自小以来便在秦国生长,与楚国之间的感情谁也说不准,更何况他如今的封号都乃秦王所赐,这样的情况下,谁人又敢肯定说昌平君忠于楚国?之前虽说昌平君叛秦一事闹得沸沸扬扬,但是真是假众人都不得而知,只是最后道听途说而已。如今项燕可说楚国最后支撑,项荣却是怕昌平君乃是与秦国合谋,想近前来取自己父亲性命,使楚国项燕一死便散如一团,因此一下子挡在项燕面前,皱了眉头道:
“君虽为客,但亦该恪守主客之道,还望君不要再前行,否则休怪小子刀剑无眼!”他说完,便将自己腰后长剑微微抽了半面出来。
项燕见儿子此时知道还要生出防备之心,顿时心中甚慰,看了一眼含着笑意的昌平君,假意斥责长子:“长辈说话,如何有你近前来之时?还不速速退下!”虽然喝得大声,但不过只是一个态度而已。熊启也知道自己贸然前来若要项燕不防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因此见他此时试探,也不以为意,反倒温和的笑了笑,止步不前:“既如此,启便不上前又如何?此趟前来,启是听闻项君候一心为楚,忠心耿耿,如今看来,君候名声却是过枉矣!”他这话音一落,项荣顿时便勃然大怒,见昌平君满脸笑意,实则眼中含着不屑之色,顿时便心生不满,冷笑了一声,原本按在腰手剑鞘上的手顿时‘铿锵’一声,便将长剑抽了半截出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