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九霄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牛占军无可辩驳。

也无须辩驳，只要能交差就行。而且，他也不是那种‘为了讨好上司，不顾下属福利’之人。

接下来的日子，凌九霄摇身一变，从赫赫有名的一代杀神变成了人人喜欢的酿酒大师。

凌九霄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酿酒狂人。

这一番忙碌，直持续了整整三个月。

方才把血衣楼高层的酿酒药材消耗一空，同时也让牛头山分舵的每一名杀手都至少拥有了一炉药酒。

……

在凌九霄有意无意地暗示下，牛占军、石胜刚、杨兴波等人，都酿造了至少五炉，直至再也寻不到药材才罢休。

就连一穷二白的酒鬼，也酿造了两炉。

他的药材，几乎全来自于斩杀姚本忠等人时的分红。

至于那些银牌、铜牌和铁牌杀手，则大都只酿造了一炉。并非凌九霄不愿意为他们多酿造几炉，实在是他们寻找药材的能力有限。

……

这一日，凌九霄亲历亲为地搞了次小型烧烤晚宴。

与宴者，除了另外九名金牌杀手之手，就只有牛占军、华景涛、杨光三个‘外人’。

肉食，是杨光提供的各种兽肉。

这是凌九霄在三日前就吩咐他悉心准备的。

酒，是凌九霄提供的药酒。

三个月的酿酒劳作，凌九霄赚取的药酒约莫三千余斤，可是说是整个血衣楼拥有药酒最多之人。

无偿供给十三人海喝一顿，又能消耗多少？

一人撑死三斤，也不过区区三十九斤。

区区三十九斤药酒，酒多气粗的凌九霄浪费得起。

更何况还不是浪费？

这烧烤宴会虽然参加的人不多，但却大有名堂：既是一次感谢宴，也是一次托付宴，同时还是一次告别宴。

……

感谢宴，很好理解。

就是感谢这些时日以来，牛占军、华景涛对他的帮助和关心，感谢其余九名金牌杀手对他的信任和支持。

凌九霄如今名利双收，设宴感谢一下也实属应当。

谁不想吃大户？

牛占军、华景涛等人自然是欣然赴宴。

……

托付宴，也情有可原。

杨光和宁泉王家，都是凌九霄的小弟，自已忙于酿造药酒，没时间照拂他们，托付给袍泽也在情理之中。

而众人也没有推辞。

杨光很有股子机灵劲，又同属牛头山分舵，还是凌九霄的人，在血衣楼的规矩范围内关照一二，并无什么不妥。

宁泉王家所酿造的药酒授之于凌九霄，对众人更是极具吸收力。尤其是酒鬼+穷鬼方礼江，连忙拍胸脯保证：“王家的安危交给我了！无须酬劳，只要有药酒喝就成。”

凌九霄也当场郑重承诺：“每帮助王家出手一次，赠送药酒五十斤；每为王家站台一次，赠送药酒三十斤；每去王家串门一次，赠送药酒十斤。”

并当场写下手令，让杨光转交给王加奇。

……

感谢宴和托付宴，皆付笑谈中，并无异议。

告别宴，就有些出人意料了。

也遭到了众人的一致反对。

凌九霄加入血衣楼不足一年，两战便奠定了牛头山分舵第一杀手的地位，点名请他出任务的雇主也是越来越多，药酒的收入更是让楼主都眼红…

一切刚刚步入正轨，正是收获红利的大好时候。

他为何要离开血衣楼？

牛占军等人百思不得其解。

……

凌九霄离开血衣楼的原因，共三条——

其一，任务需求。

第六支线任务的期限，只有一年时间。

可他只是四品巅峰境，就目前金牌杀手的任务难度来看，要想依靠击杀目标来突破晋阶恐怕很难。

毕竟，四品强者升三品大能，是一道大坎。

而且，他连上半身余下的一百八十道隐穴在哪里都不知道，又如何打通？

就算成功晋阶三品大能，哪来辉煌战绩晋阶天榜？

因此，继续留在血衣楼，虽然生活富足、袍泽情谊渐深、上峰对他也很看重，但第六支线任务却很可能会失败。

其二，修炼需求。

般若龙象功要想修成第四转，需要大量的元力灵气。仅仅依靠浊世混沌神功，所需时间太长。

而凌九霄最紧缺的，就是时间。

要想在一年内晋阶三品大能，并位列天榜，他必须得自已学会练丹。

其三，神兵需求。

身在分舵内，获得迷梦板砖促进成长的神魂力资源实在太难，即便自已早已明确可以用神魂修炼类药材换取药酒，仍是收获甚微。

迷梦板砖还未成为神兵之前，就如此厉害，彻底成长起来后到底会妖孽到何种程度？

凌九霄很是期待。

……

他相信，只要自已晋阶至三品大能，只要迷梦板砖产生灵智，自已的战力将会成倍增长。

进入天榜也就不再是问题。

正是基于这三条原因，凌九霄才会离开血衣楼。

血衣楼，是以冷血杀手为主体、以杀人为谋生手段，很容易让人产生‘冷漠孤僻、残酷无情、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等负面印象。

实则那些只是杀手这个职业的表象。

真正加入这个组织后才会发现：无论是血衣楼的规章制度，还是袍泽间的交往，都极富人情味。

他们冷漠，才会羡慕别人的热情如火。

他们无情，才希望获得真诚的情谊。

他们杀人，才知道生命的脆弱和可贵。

他们对敌时无所不用其极，对袍泽却关爱有加…

这样的氛围，这样的真性情，凌九霄很喜欢。

而道貌岸然的云义山庄，凌九霄想起来就作呕欲吐。

……

若非情势所迫，若非心中有梦，凌九霄还真不想离开让他如鱼得水的血衣楼。奈何他是个心中有诗、远方有梦的人，苟且偷生不符合他身为穿越者的身份。

在众人的紧逼追问之下，凌九霄道出了自已离开的原因，不过只有他只说了后面两条。

听得凌九霄想追求更高的武道境界，想让迷梦板砖晋级，众人再也无话可说。

武者谁不想登顶武道之巅？

谁不想拥有一件强横无比的神兵？

凌九霄才二十岁，他的武道之路极其宽广。

在武道面前，任何阻止凌九霄离开血衣楼的理由，都显得那样的苍白无力。

……

血衣楼高层的胃口被药酒充分调动起来后，凌九霄却在这个时候要求离开血衣楼。

这如何使得？

自然是万般不肯，百般阻挠。

就连追求武道这么光明正大的理由都不行。

华叶枫这个全速赶来的说客，原封不动地转述了楼主的说词：“想走？不成不成！

牛头山分舵杀神之位，好不容易不再空缺；牛头山分舵积压的难度任务，好不容易在他的带领下解决一空…

岂能让他一走了之？

再说了，他走了咱们余生的幸福到哪里去找？

追求武道？

血衣楼藏经阁为他破例开放三个月。

需要神魂修炼资源？

他不是愿意用药酒交换么？

那就集全员之力帮他找！

实在不行，破例让他进入血衣楼高层。

具体职位嘛…就增设个酿酒大师好了。

福利待遇与五大令主相同。

无论如何，务必让那小子留下！”

……

听完华叶枫的转述，现场吸气声一片。

别说九大金牌杀手了，连牛占军都被雷得不轻，看向凌九霄的眼神满满的皆是羡慕，还有那么一丢小嫉妒——

进入藏经阁三个月、全员为他寻找神魂修炼资源、成为血衣楼高层…

破例三连啊！

这样的破例力度，血衣楼历史上前所未有。

血衣楼的杀手，谁不想进入藏经阁？

可需要太多的功绩点。

谁不想成为高层安度晚年？

可高层名额有限。

别人打拼数十年都未实现的梦想，加入血衣楼不足一年的凌九霄却轻而易举地达到了。

这是何等的雾草！

……

然而，凌九霄的选择更加雷人——拒绝接受。

这次，就连一向喜欢闭目养神的钝剑石胜刚，以及素来只好挥毫泼墨的狼毫杨兴波，都不淡定了。

包括华叶枫、牛占军在内，众人的双眼都瞪得滚圆——

这么丰厚的待遇，他竟然拒绝了？

他怎么能拒绝呢？

他为何就敢拒绝呢？

天才的世界，果然搞球不懂！

……

良久，终于缓过劲来的华叶枫，只得豁出脸皮，倚老卖老的死缠烂打，大有凌九霄不答应他就寸步不离的架式。

华叶枫也很无奈啊！

未能完成楼主赋予的任务，他回去能有好果子吃？

别的惩罚不敢说，但他的十五炉药酒恐怕是保不住了。谁让他当初贪心，想要一个人吃独食呢？

悄悄咪咪地筹备酿酒药材，也不知道有福同享。

到头来，楼主都只筹得五炉药酒的材料，他却弄了整整十五炉！他不招人忌恨，谁招人忌恨？

触犯众怒了啊！

凌九霄是他招揽来的没错，但谁能记得这一出？

他们只知道，自已的药酒远远少于华叶枫。

……

华叶枫的一番撒泼，让一众金牌杀手都无语捂脸。

昔日威风八面、神秘莫测的金牌令主，竟然是如此赖皮之人？还要点逼脸不要？

连引路人的功劳都搬出来了。

这是要施恩求报的意思？

……

凌九霄是个吃软不吃硬之人。

华叶枫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让他既好笑又无奈。最后，只得道出自已是宁泉王家药酒合作方的事实。

并且郑重承诺，离开时会将酿造药酒的最后一道秘方交给宁泉王家，保证他们以后生产出来的药酒，并不会输于自已亲手酿造。

华叶枫闻之不再纠缠，紧皱的眉宇也大为舒展。

凌九霄打蛇随棍上，立即提出了请华叶风等血衣楼高层对宁泉王家照拂一二的恳求。

至于酬劳，同牛头山分舵。

……

强扭的瓜不甜。

凌九霄执意要离开，加之血衣楼有‘杀手立下天誓即可自由离开’的规定，华叶枫实在没有理由纠缠不休。

楼主所看重的，不过是凌九霄酿造的药酒而已。

如今药酒已经有了着落，他已经可以交差。

惧从何来？

至于杀神难得，天才难寻，牛头山分舵有了凌九霄之后业绩猛升…等等之类的说词，不过是借口而已。

在一品大能眼里，四品算得上哪根葱？

也就是块头稍微大一点的蚂蚱而已。

……

既然凌九霄离开血衣楼已成定局，接下来的事就简单得多了，按程序走即可。

第一件事，交还血衣楼的身份令牌和杀神面具。

第二件事，通过分舵主牛占军向总部报备。

第三件事，按要求当众发下天誓。

天誓的内容，就是之前所阐述的四条。

凌九霄并非长舌妇，杀手也不是什么光彩的职业，他自然不会与人提及跟血衣楼相关的信息，更不会泄露与血衣楼的秘密。

日后遇到困难会不会主动向血衣楼求助？

以他在牛头山分舵的人际关系，以药酒的威力，还需要他主动求助吗？

龙映雪、石胜刚、方礼江等人一旦知晓他遇到了麻烦，恐怕都会屁巅屁巅地主动伸出援助之手吧。

至于终生不得与血衣楼为敌这一条，凌九霄当然不会违反。血衣楼不是云义山庄，他也不是傻子，怎么会跟实力强大的血衣楼反目成仇？怎么会跟自已的袍泽刀剑相向？

跟第九当铺一样，关键时刻血衣楼可是一大助力啊！

……

诸事办妥之后，牛头山分舵的告别酒和感谢宴也已准备完毕。

酒宴上，凌九霄只说了一句话：“各位务请保重！等我回来给你们酿酒。我相信，再见不会太遥远！”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众杀手感动得热泪盈眶。杀伐果敢、能力超群、一言九鼎的杀神老大，希望咱们都活着，等他回来酿酒。

他即便离开了，仍然想着咱们这些曾经的袍泽。

他是我心目中永远的杀神老大！

龙映雪更是哭得梨花带雨。

当然，她是不舍多于感动。

本以为找到了自已的春天，没想到冬天这么快就来临。

她也曾暗地里找过凌九霄，要求跟他一起走。

可却被拒绝了。

在实力未达到一品之前，跟凌九霄浪迹江湖极不安全。毕竟，地级悬赏榜还有两年才失效；毕竟，他得罪云义山庄太狠，而岳友群又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阴险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