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无再次暗叹道——

罢了，求人不如求已！

同盟，终究只是同盟，关键时刻根本靠不住。

自已这个同盟大军统帅，至此彻底寿终正寝。

怪不得他们，自已此次的表现，确实有愧于人。

……

自怨自艾一番之后，空无再度恢复了从容不迫的气度，双眼逐一扫过门下踊跃请战的弟子，心头甚至是欣慰：虽说技不如人，但总算没丢了我大光明寺的风骨！

空无缓缓道了一声佛号，这才开口说道：“老衲宣布，此次围剿凌九霄的行动就此结束！

接下来是我大光明寺跟凌施主的私人恩怨，各位是走是留，是战是观，悉听尊便。

大光明寺六品武者随我来，其余原地听命！”

说罢，空无僧袍飘飘，径直往密林行去。

四十九名光头随后而行。

大光明寺原本出动了五十五名六品高手，被凌九霄一通乱杀，弄死了六人。七品、八品、九品合在一起，更是被超度了百余人。

……

红日照光头，马鸣风萧萧。

空无一行五十人，颇有些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悲壮。

正常而言，这种情况应该会令其余五大门派产生兔死狐悲之感，或者幸灾乐祸之感，或者严重的违和感。

可众人却偏偏生不出一丝那样的感觉。

只是心下暗叹：光头佬，这次真的踢到铁板了！

按理，就算空无不出手，大光明寺的六品高手仍有四十九人之众。其中，六品大圆满就有五人，巅峰境更是多达十人，其余三十四人，也多是老牌六品。

以这么强的实力，去对付一名初入六品的少年，竟然还是一副哀兵之态，这难道还不算诡异么？

偏偏其他人生不出诡异之感，甚至还很佩服他们的勇气，偏偏还为他们感到悲哀。

原因在于，凌九霄太不正常！

……

慑于凌九霄所表现出来的强大战力，空无临行前欲擒故纵的一番话，非但并未收效，反而弄巧成拙。让原本准备出手相助的怒天狂剑门，也打蛇随棍上，就此偃旗息鼓。

承受凌九霄不杀之恩，且被成功分化的天地道、日月神宗、神王峰、瑶台玉池阁，自然更不可能傻傻送人头。

五家虽说选择了袖手旁观，但也没有真正凑上去看戏。

离得太近，届时场面太过血腥怎么办？凌九霄不敌也就罢了，他们乐见其成。

不过，相信这只是小概率事件。

一旦凌九霄大开杀戒，他们该如何自处？

见死不救吧，于心不忍，于理不合，于情难却。

拔刀硬刚吧，又生命无价。

所以，远离战场才是上上之策。

……

大峡谷内。

凌九霄并未等太久。

四十九名光头就在空无的带领下，悲愤而至。

人人都是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这一次，凌九霄并未借助木灵力隐身。

他打算硬刚一波。

该借助的花草树林之力，他当然不会客气。

凌九霄就这么正大光明的立于古树之巅。

风吹树摇。

身子随着树枝上下起伏不定，宛如一片树叶牢牢长在枝条上一般，轻飘飘的浑不着力。

……

一见到凌九霄，空无当即大手一挥，紧随其后的四十九名光头，迅速组成一阵。

正是大光明寺蜚声天下的罗汉阵！

空无颇有自知之明。

他知道即便自已出手，也很难轻易拿下凌九霄。即便最终获胜，代价也必定不小。

凌九霄并未发动抢攻，只是冷眼相看。

他早就想领教一番闻名天下的罗汉阵了。

片刻后，阵成。

凌九霄蓦地哈哈大笑道：“大光明寺，果然没有让凌某失望！噫，其他四家不出手相助倒也在情在理，可怒天狂剑门…怎么也没来？”

……

空无恼怒之余，也不禁暗暗佩服——

这小子年纪轻轻，竟然深谙离间之道！都已经成功离间我六大门派了，还不忘给我大光明寺填堵。

对人性、人心的把握，当真透彻之极！

才智武功，胆略胆魄，都是上上之选…

成长起来后，至少是一代枭雄啊！

六大门派以之为敌，怕是做错了。

既已无法和解，那就斩而杀之吧。

无论付出多大代价！

……

心念电转间，空无单手一礼：“阿弥陀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凌施主现在束手就擒，为时未晚。”

凌九霄一本正经地问道：“都这个时候了，还玩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凌某人手上沾染了血腥无数，如今收手就能立即成佛？空无大师确定不是在诳我？”

“阿弥陀佛，出家人向来不打诳语。”

凌九霄仰天狂笑道：“空无大师休得诳我！

你大光明寺那些修禅念经数十年，甚至数百年的高僧，为何成佛者寥寥无几？

那些替天行道的大侠、为国为民的大儒、悬壶济世的名医、卫戍边疆的将士…他们非但与成佛无缘，许多人还惨遭奸人所害，惨遭敌人所杀。

向佛、敬佛、念佛，这三类人如过江之鲫，他们不但未能成佛，其中绝多大数弱小者反而屡遭恶霸欺凌！

善忠惨枉死，奸贼横刀笑。

请问空无大师，这是何道理？

难道是佛祖的口味偏重，偏爱奸恶之人？

或者说佛祖性本恶邪，自身本就是无良之人？

抑或是佛祖有眼无珠，从而不辩善恶？

只超渡弃恶从善者，对一心向善者视而不见…

这不是鼓励大家先行恶，再弃恶从善么？

这样的佛，不成也罢！”

……

震耳发聩！

当头棒喝！

凌九霄的话，让空无哑口无言。

本该是大逆不道之语，但听在包括空无在内的五十名光头佬听在耳中，宛如平地起惊雷。身体如遭重击，头脑一片混沌，长久坚持的信念发生了动摇，就此怀疑佛生——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这些佛语，我佛门信奉并流传了数万年，难道竟是错的？

诚如凌九霄所言，一个杀人无算的恶魔，放下屠刀就能立地成佛？如此，那些一心行善，却饱受生活摧残之人该作何想？

是叹命运不公？

还是骂苍天无眼？

抑或是恨佛祖无情？

我等一直尊崇的佛祖，难道竟是一尊邪佛？

信仰崩塌，三观尽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