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如同锋利的刀子，深深在吴总管心上划下，将原本就有的伤痕无休止拉大，事已至此，再想着跑反而没意义。

“想要做人上人，何错之有？难道杨姑娘就愿意一辈子看着别人的眼色活？一辈子没有出头日，一辈子被人踩在脚下？若是如此，杨姑娘也不会入京了。”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实在很难相信是从吴总管口中说出的。”杨欢挑眉，“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应该不用我来跟吴总管强调，要怪也只能怪你投错了胎，怪不得旁人。”

吴总管嗤笑，猛然转身，“老奴承认，老奴是投错了胎，那杨姑娘又何尝不是呢？

有着异于常人的聪慧灵敏，却偏偏投身于乡野之地，一路坎坷到现在也没混出个头来，明明可以自己打天下，却碍于身份还要有个盾牌保命，老奴就不信，杨姑娘没恨过。”

所谓的盾牌，指的自然是身为皇子的杨锐，虽知道他是故意在挑拨离间，可平静的心还是因为他的话起了涟漪，昂起的脑袋慢慢垂下，以此掩盖其中情绪。

看着他长大，杨欢又怎么会不知道，当即面色一沉，看来跟在谁身边久了，这脑子也慢慢被同化了呢。

“恨？为何要恨？我并不觉得自己身份如何，乡野也有乡野的好处，它确实没有京城来的繁华，但它朴实自在，让人乐在其中，没尝试过的人，自是不懂，

吴总管说锐儿是我的盾牌，倒不如说我是他手中一柄利剑，但凡有人想要把手伸向他，我都会毫不犹豫刺过去，正、中、命、门。”

吴总管被她的煞气骇的浑身一抖，慌张到口干舌燥，佯装镇定道：“老奴也是为了帮小公子，这才提出可行的建议，

杨姑娘毕竟在京中待的时日不长，不了解这些个东西，在这方面，能帮到小公子的还是老奴。”

杨欢嘲讽一笑，这是卖狠不成，开始卖自己了？

“曾经有一位模样俊朗的小子，出生于京中一贫困人家，上有八十岁爹娘要照顾，下有嗷嗷待哺的小弟小妹要抚养，为了家中生计，一边做零工一边发愤图强，为的是日后有出息可以扭转家中局势，

奈何时运不济，因为相貌绝佳，被当时独揽大权的太监总管看中，再加上爹娘无情，五十两银子就把他卖进了宫。”

“闭嘴！我让你闭嘴！”

另一处伤疤被狠狠揭开，吴总管彻底疯癫崩溃，竟是直接朝床边冲了过去，伸手就要撩开床幔，被柳乐心一脚踹翻在地，几个准备动手的大男人面面相觑，突然感觉他们好没用是怎么回事。

“怎么？是我讲的故事不好听？正说到好玩的地方呢，吴总管还是接着听下去，说不定这个人，你认识呢。”

“别说了，求你，不要再说了……”吴总管抱着头趴在地上，双眸满是惊恐，他岂止是认识，那个小子就是他啊！

杨欢才不会听他的，既然决心惹上她，就应该想到后果，“当时的太监总管有个令人恶心的癖好，喜欢用各种手段折腾童男，尤其是模样清秀的，

看着他们痛苦的样子才能满足他扭曲的心理，就是在那期间，那个小子被阉割成为了太监，跟他一起的还有各种年龄段的数十位童男，

有人在反抗中被残忍杀害，给他留下了巨大的阴影，被虐打过几次之后，他学会了乖巧，比任何时候都尽心尽力的伺候那位老太监，讨其欢心之后，成为了其第一位，也是仅有的一位徒弟。”

杨欢的话把他埋藏的回忆翻了出来，让他陷入巨大的痛苦中，整个人蜷缩在地上动弹不得，口口声声喊着别过来，看谁都像是要害他的人。

击垮一个人之前，先要击垮的就是他最为脆弱的心，杨欢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她要让他彻底崩溃，即日起不再去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机缘巧合之下，当今圣上，那是的太子救了他，也可能是因为他聪慧，知道太子有固定的时间会去藏书阁翻阅书籍，

摸准之后，他打算赌一把，花言巧语骗老太监外出，又想尽办法将其惹恼，让其恼怒到不等回去就对他痛下狠手，正被入宫的太子看到，将人解救下来带在身边，

还在先皇面前狠狠告了老太监一桩，他以为老太监该死了，没想到先皇念旧，只是将其处罚，并没有置其于死地。”

说到这，杨欢停顿了一下，看向已经麻木的吴总管，“我很好奇，他是如何确定太子一定会登基为帝的？不愧是满腹经纶之人，眼力是旁人所不能及的。”

吴总管仍旧一声不吭，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全当自己聋了哑了瞎了，不停在心中催眠告诫，不承认就好，反正她也不知道是谁，不承认就好……

杨欢冷笑，就着谢勉的手喝口水润润嗓子，漫不经心继续道：“先皇驾崩，老太监也跟着殉葬，因为其知道太子一旦继位，其必定是活不成的，

如其所料，太子继位，小太监也跟着官升一级，做了当今圣上的手边人，怨毒的种子早就在他心里埋下，为了报仇发泄，竟是把老太监的尸体挖出来鞭尸。”

“你胡说！我没有！我没有！”

若刚刚众人还只是猜测，现在便是完全确认了，四面八方朝其投去震惊的目光，原来隐藏的最好的，是吴总管。

“吴总管急什么，我并没有说是谁不是吗？既然吴总管自己承认了，那后面的故事便由吴总管自己来说好了，毕竟，我知道的没有当事人清楚。”

吴总管咬牙，半撑着身子坐起来，恼羞成怒的看着她，灼热的目光似是要把床幔烧焦，柳乐心亦是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一旦有情况就出手。

“这些事，是谁告诉你的？”

明明知道的人都已经死光了！连当初跟他同样遭遇的那些都没放过！也不可能是陛下，绝不可能！

“没有人告诉我。”其他人也想知道。

一醒来就说了这么多话，杨欢的嗓子已然沙哑到极致，谢勉心疼，端着水在旁边眼巴巴的候着，她不喝他就一直盯着，眼睛都不带眨的。

无奈之下，杨欢只得认命干下好几杯，没吃东西呢先喝了个水饱。

“不可能！就凭你，怎么可能翻出这种陈年旧事！不可能，绝不可能！”

“吴总管说刚刚那个故事？别误会，那就只是个故事而已。”

事情距离现在有些久远，想查到很难，她宫里宫外打听了个遍也不过一星半点儿，后来还是泷泽告诉了她一些，这才串联起来，原是预备些等他什么时候心存不轨再用的，没想到来的这般快。

“什么意思？你是说…这些都是你编的？”吴总管难以置信的瞪大双眼，显然已到崩溃边缘。

“怎么能说是编的呢，故事嘛，当然要有理有据的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