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碗心再次福身，胭脂的身份，万万受不起她的礼，一直都进退有序，理所当然的避开。

“欢欢，你事事都为别人想，何时能自私些，想想自己。”

前厅，海棠趴在杨欢的双膝上，垂眸心疼道，在她看来，欢欢为所有人都做好了最好乃至最坏的打算，独独没有想过自己，她也恨这种无能无力的感觉，在京中待了十几载，竟是帮不上半点儿忙。

杨欢笑道：“人生而自私，世上没有不自私的人，我也一样，并非我大义凛然，而是时局所迫，我也想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居，过平淡的日子，

左右锐儿找到了亲人，该怎么走剩下的路，会有人给他做打算，用不着我，可…我不能，我做不到的缘由无非是两个，

其一，她是我弟弟，不管是不是亲生的，有无血缘关系，他都是我弟弟，其二，靖王府空有其表，内里每况愈下，能庇护的了锐儿一时，庇护不了他一世，

我需得为锐儿打点好一切，不管这条路是难是易，都必须要走。”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锐儿的身份，圣上最小的皇子，昔日宠妃的儿子，只这两点就足以让他成为众人的眼中钉，数双眼睛盯着他，巴不得他死，而她能做到的，就只是豁出一切护他周全而已。

海棠说她不自私，事实并非如此，杨欢明确知道，她是抱有私心的，对于被她千次万次利用，还毫无怨言的泷泽海棠，她能说的只有一句抱歉。

“小姐，宫里来人，圣上宣海棠姑娘入宫觐见。”

翡翠略带急促的声音响声，海棠的身子清晰可见的一僵，整个脑袋都埋在了她腿上，情绪比刚才还要低沉。

泷泽入宫到现在还没回来，现在又要把海棠从她身边带走，杨欢嘲讽勾唇，似是明白了什么，他跟皇后还真是天生一对，嫉妒成性，吃醋上瘾。

朝堂后宫加起来，关注他的人也不过寥寥，而她的到来，一下就吸引了两个人的注意力，这种空虚落寞的感觉让他受不了，所以才对她百般刁难，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竟这般让人啼笑皆非，滑天下之大稽！

本意上，海棠是不愿去的，奈何心中还尚存一丝希冀，觉得圣上没昏到无可救药的地步，承诺在她离京的时候一定会赶过来，带着草拟好的章程上了入宫的马车。

杨欢立于门外，目送着马车消失在巷口，沉默半晌，对身后人道：“准备行装，不日离京，这一次，我依然是谁都不会带在身边，

你们听着，若圣上有意刁难，切勿硬碰硬，凡事都要等着我回来之后再做决定，碰到棘手的，去靖王府找靖王，你们见不到二皇子他们，他可以。”

“小姐……”

胭脂翡翠急切开口，她们知道小姐要去前线救治瘟疫，正因如此，她们早早便下定决心，势必要跟在小姐身边，就算要感染，也要一起。

杨欢抬手打断她们的话，“我意已决，无需多言，若你们不听我的话，就那些卖身契另寻主家吧。”

话落，扭身往书房走去，这是她第一次说这般狠的话，为的就是让两个丫头知难而退，以此打消她们要跟着去的想法，软的不行，只能来硬的，硬的再不行，就只能用威胁逼迫她们留下。

海棠跨进御书房的时候，一眼就看到跪在地上的泷泽，厚重的砚台倒在一边，上面染着鲜血，而在他的额头上，明显添了新伤。

双手握拳走过去跟他跪在一起，毕恭毕敬冲上方面色阴沉的人谢罪，对于圣上来说，这无疑又是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期待的心瞬间如置冰窟。

“你们的胆子是一个比一个大了，朕哪敢治你们的罪，宫外就那么好，好到你们无诏不入宫！”

“微臣不敢。”泷泽微微侧身把海棠挡在身后，淡然道，语气中满满都是疏离，仿佛跟他说话的是个从未谋面的陌生人。

“不敢？你还有不敢的？泷泽你不要忘了，从小到大，朕给你摆平过多少事，收拾过多少烂摊子，要不是朕，驳斥你的文书御书房都放不下！

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态度？当真以为这国师之位非你不可？”

泷泽毫不犹豫脱**上的朝服，摘掉官帽，整理好放置身前，“微臣多谢陛下体恤，天下能人异士数不胜数，随随便便就能找出比微臣更能胜任的国师，微臣心有余而力不足，恐不能再继续为陛下效劳。”

圣上气的眉心直跳，强忍着把镇纸砸下去的冲动，“朕不是没有动杨家那丫头，你在跟朕别扭什么？连带着海棠都有家不归，再者，你身边都已经有海棠了，还妄想左拥右抱不成？”

对于他的装聋作哑，泷泽早就已经习惯，索性闭着眼睛不做回答，海棠忍不下去，推开挡在面前的人，跪在正前方直视上方。

“回不回宫是我自己决定的，跟他何干？陛下心里过不去，跟我说就是，是打是罚我都绝无二话，

再者，我们跟杨欢既是朋友，也是知己，陛下还是改改乱点鸳鸯谱的毛病，免得哪日弄出几对怨偶，日日夜夜不得消停。”

圣上面色越发不好看，气的并非她说的话，而是她浑不在意的态度，但凡她面色稍微变一变，他都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

这杨欢到底是有招揽人心的本事，泷泽处处向着她，还能说是看上她了，海棠一介女儿身，却也话里话外护着她，越想越生气，圣上直接大手一挥，让他们滚，但，不允许踏出宫门半步。

扶起泷泽，海棠将杨欢写的章程递上去，并道：“欢欢拖我问陛下一句，您的私库何时可以给她，又准备给多少。”

圣上眨眼间就把自己的私印丢下去，“最多五成，让她赶紧拿钱办事，短时间内朕看不到成果，就让她提着脑袋来见朕。”

“告退。”

捡起地上的私印，二人头也不回的往外走，那套专属于国师的朝服就这么被人当垃圾一样放在地上。

圣上气的把御桌上的东西全都扫到了地上，成堆的奏折凌乱落地，吓得吴总管双腿一软，猛的跪到地上。

“他们当真为了那个女人跟朕这般针锋相对，朕看他们是忘了，今日的一切都是谁给他们的！忘恩负义的东西，一个个的都是白眼狼！”

想当年，他们还无依无靠的时候被接进宫，待遇堪比皇子公主，不知道嫉红了多少人的眼睛。

海棠出事的时候，是他倾尽所有把人救回来，有人对他们图谋不轨，也是他想办法压制，对他们掏心掏肺，换来的就是他们的背叛？

吴总管脑袋越来越低，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等陛下发完火之后再出来，事实证明，这是不可能的，下一秒一双明黄的靴子就出现在他眼前。

“小吴子，你说，朕可有一天亏待过他们？朕想要谁的命，何时犹豫过，就为了他们，饶了杨欢的欺君之罪，他们竟然还不满意，待让朕如何？给杨欢下跪赔罪？”

吴总管不由浑身一抖，心中叫苦不迭，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陛下待泷国师和海棠姑娘如亲生子女，泷国师和海棠姑娘也是拼尽全力为陛下分忧的。”

至于后面的问题，打死他也不敢说啊，不论是对是错，他都没有好果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