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小姐和小公子看上了这两个，那便是她们的福气，大家都是相熟的，婆子我也不跟小姐多要，便一人六两银子。”

她执意要买，宋婆子也无计可施，碍于两个丫头都各有不足，便一个便宜了半两，也算是给翠娘一个面子。

杨欢来之前特意恶补了一下这时候的银钱制度，一钱是一百文，一两银子就是一千文，六两银子那就是六千文啊。

且不说，她要卖多少袄子才能挣回来，就单单是现在，她也没能力一次性拿出这么多。

正为难着，那厢翠娘说话了，“宋婆子，大家都是街里街坊住着，这几年我也给你拉了不少的生意，你可不能反过头来坑我啊。”

闻言，宋婆子一脸惶恐，“哎哟！这是说的哪门子话！婆子我就是坑我自己，也不能坑你不是。”

这倒是不假，这婆子卖人的价钱她听说过，没个七八两下不来。

“既如此，这两个丫头我们要了，去把卖身契取来，我可跟你说，要是之后查出这两个丫头身家不清白，你就等着到大牢里做生意吧。”

话说到这份上，宋婆子也有些不悦，“我说翠娘，这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啊，婆子我这牙行最重的就是规矩，身家不清白的人，连牙行的门都进不来！

这么多年住着，难不成连这个都不知道？老婆子看你今日不是来买人的，是来埋汰人的吧！”

翠娘心知她什么脾性，并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行了行了，不过是给你提个醒，她们还要在天黑之前赶回去，你再墨迹，今日我们可就在你这牙行住着了。”

宋婆子撇撇嘴，轻哼一声，带着剩下的丫鬟扭身而去。

“翠娘姐姐，这…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翠娘混不在意摆摆手，“没什么要紧的，她啊，别看嘴上不饶人，心肠比谁都软，你也别跟她一般见识，这两个丫头带回去要是用着不顺心，直接给她送回来就是。”

杨欢面色微窘，现在不是用着顺不顺心的问题，而是这么多银子她去哪里弄的问题。

“银子的事不用过多考虑，这两个丫鬟，就当是我送给你的。”

原来，翠娘早早就看出了她的窘迫，也知道她一个小姑娘，还带着弟弟不容易，根本就没打算要让她出这笔银子。

杨欢猛地抬头，“这怎么行，已经呈了翠娘姐姐太大的人情，这笔银子怎能让翠娘姐姐出，我……”

“你这丫头哪哪都好，就是这脾气犟的很，江婶，回去好好给她扳扳，否则，日后肯定吃亏。”翠娘环胸窝在凳子上，慵懒的看着她。

“谁说不是呢。”江婶很是赞同翠娘的话，这丫头有多犟，她心里一清二楚。

“小丫头你记着，要想走得远，日后就要圆滑些，这两个丫鬟一共十二两，就算我现在让你拿，你拿的出来吗？”

话说的直白有力，杨欢黯然垂头，她拿不出来。

“要尊严，要面子不是什么坏事，可这并不是在你尚且没有任何能力的时候，拒绝帮助的理由，更何况，你叫我一声姐姐，姐姐帮妹妹一把，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若是你真的心里过意不去，等日后再还我就是了，没必要在这种小事上浪费时间和精力。”

不得不说，翠娘的眼睛很是毒辣，几句话就把她性格的缺陷点了出来，杨欢并没有觉得恼怒生气，反而是愧疚不如。

在来到这里之前，因为身体原因，纵然她天赋异禀都难以得到关注和宠爱，除了老头儿，那个所谓的家里，每个人对于她而言都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当然，在他们眼里，她亦然。

她没有朋友，没有亲人，不知该如何跟人相处，从小到大都只相信一句话，那就是凡事能靠的只有自己，只要她还活着，就绝不会接受任何人的帮助。

老头儿说她自大，目中无人，那群人骂她病秧子，废物，对于这些话，她通通抛诸脑后，在所谓的自信这条路上越走越远，越走越偏。

直到今日翠娘说的这番话，发生的这些事，才让她彻彻底底认识到，世间的人，事，物，并不是单单只凭她一双手可以玩转的。

“姐姐，姐姐……”

杨锐急切又小心的声音把她从回忆拉回现实，“姐姐不担心，锐儿会雕木雕，可以帮姐姐赚钱，赚好多好多钱。”

杨欢眨眨酸涩的眼，半蹲**子与他对视，温声道：“我们锐儿最聪明了，锐儿放心，姐姐没事，有姐姐在，锐儿只要每天开开心心的就好。”

只见了一次就记住怎么做，这般年纪有这样的记忆力实属难得，是不是该找个好点儿的学堂送他去上学呢？

这个想法一蹦出来，立刻被杨欢否决，整个村里的孩子，除了二胖，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送他去上学堂，还不如在家里自己亲自教呢。

杨锐乖巧的任她捏来揉去，小脑袋在她手心贪恋的蹭来蹭去，打定主意一定要做些什么，只有让姐姐开心了，他才能放心，他不要看到姐姐变回之前的样子。

整理好情绪，杨欢起身冲翠娘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今日教导，杨欢谨记心间，她们两个的银子就请翠娘姐姐从分红里面扣，杨欢绝不会有半点儿怨言。”

翠娘满意的勾唇一笑，淡淡的嗯了一声，江婶看不惯她这副人模狗样的德行，拧了她一把，上前把人扶了起来。

“道一句谢就够了，哪里需要行这么大的礼，她这人，最爱得了便宜还卖乖，以后跟她打交道，可得多长几个心眼，送来的钱啊啥的，都要好好检查清楚，要是缺斤少两了，就来找江婶，江婶一定让她原封不动的吐出来。”

翠娘呲牙咧嘴捂着胳膊，瞪着那边嘀嘀咕咕的二人，“说悄悄话也不用这么大声吧，当我不存在呢是怎么着？她都这么大的人了，又不是小孩子，我还能把她卖了不成。”

别说，这模样，真卖了还能赚不少钱呢。

杨欢从上到下看了自己一圈，该长的地方没长，不该长的地方也没长，整个就是没发育完全的小娃娃，所以她是从哪看出自己不小来的？

“呸！”江婶毫不客气啐了一口，嬉骂道：“哪个不知道你做生意跟土匪头子一样，别人占一点儿便宜就恨不得提刀砍了人家，我们欢丫头单纯着呢，可不就得防着你这只老狐狸。”

单纯？翠娘再次重新审视了一番，角角落落都没看出这丫头跟单纯两个字搭边，倒是她得多加防备才是，这年头，再老的狐狸也斗不过刚出生的小狐狸啊。

嬉闹的功夫，宋婆子取了卖身契过来，双方立下字据，交了银子，两个丫鬟便就此易了主。

简单商议了一下送货的日期，天色已经不早了，几人不再停留，拦了辆牛车就往环溪村而去，殊不知，此时的谢家，正在发生着一件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