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而易见的威胁让所有人双唇紧闭，不敢出声，那些难民耗不起，他们自然而然也是耗不起的，因为…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怎么？不吵了？不是有很多话要说？”圣上面色阴沉，冷眼扫视过去，冷哼一声，“朕让你们来，是让你们出谋划策，想法子度过这次危机，

你们呢？立场分的倒是清楚，是不是，巴不得朕早点儿死，好让你们想法成真？”

“儿臣不敢！”

“臣不敢！”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那绝对不是夸张的说法，就连随意惯了的海棠和泷泽都得下跪，高呼陛下息怒。

“不敢？朕看你们敢的很啊，真当朕老眼昏花，不知道你们背后干了些什么好事？跟了朕几十年，你们应当知道朕最讨厌的，就是欺骗和背叛。”

杨欢拧眉，总觉得他这话意有所指，实在不知哪里露出了马脚，只得不停在心里提醒自己，不要轻举妄动，不要轻举妄动……

“若非亲眼所见，朕都不知道天底下还有这般不守规矩的姑娘，杨欢，朕说的可对？”

果然，纸终究是包不住火，杨欢深吸一口气，起身跪到大殿正中央，双手交叠放置身前，身子贴于地面。

“民女自知有罪，万死不辞。”

女的？这梓安公子竟然是个女的？就连吴总管都惊了，怎么都没想到睿智果敢的梓安公子竟是女儿身，怪不得靠近她的时候总感觉有股淡淡的香气，他还以为是抹了什么香粉。

“欺君之罪，罪该株连九族，你自是万死不辞。”

杨欢仍旧保持镇定，殊不知海棠已经快要疯了，若非泷泽严厉警告，她早就已经冲下去，欢欢明明掩饰的很好，怎么会被发现？

具体原因，泷泽也很想知道，这段时间他一直跟在圣上左右，并未见他吩咐谁做过什么，还以为对杨欢的身份完全没有怀疑，竟然是…背着他调查过了。

也怪他，没有掩饰好，及时把尾巴扫干净，说起来，自从杨欢出现，圣上就一直以各种理由把他困在身边。

没有差事也能硬找出差事来，完全不给他任何机会去干别的，这自始至终，就是个局，专门为他们设的局，泷泽苦笑，姜还是老的辣，他们三个加起来都没玩过圣上的脑子。

圣上往前倾身，道：“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杨欢依言微抬下巴，双眸垂着，这时，圣上才发觉自己真是老了，竟然会觉得拥有这样一张脸的人是个男子，眉目清秀，温婉大方，怎么看都搭不上边。

“朕很好奇，你是怎么做到事已至此还这般镇定沉着的？犯了错的大臣在朕的面前，都抖若筛糠，你不过是个黄毛丫头，哪里来的胆子？”

“民女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圣上退回去，鹰眸直视她，“说，朕也想听听，你能说出什么理由。”

杨欢笑笑，挺直腰板与他对视，“并非理由，也不是借口，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民女想问，陛下可是暴君？”

“放肆！”

圣上面部一僵，显然听不得这话，古往今来，有哪位君主愿意被人说成是暴君，被载入史册，担的是千古骂名！

“既不是，民女为何要怕。”

除了刚开始有些恍惚之外，到现在已经完全不在意他的怒火，自登基到现在，少说有几十余载，不得不说，这位圣上什么好事都没做过。

若是再传出滥杀无辜的骂名，大周就相当于毁在了他手上，亡国皇帝，谁也不愿意当。

圣上狞笑，“杨欢，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要想找死，朕成全你。”

“民女还不到双十年华，大好的日子等着呢，古人云，好死不如赖活着，民女并非愚钝之人，不敢想找死之事。”

圣上冷笑出声，背着手走至她面前，“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朕赐你一条白绫，你自己了断，

要么，入宫为妃，也可少吃点儿苦头，你不要以为朕不知道你为何女扮男装，既然你这般想进朕的后宫，朕又怎么能不成全你呢。”

闻言，海棠腾的就要跳起来，被悄悄移过去的吴总管一把摁住，包括下方跪着的泷泽亦是眼中风起云涌，险些就忍不住，吴总管冲他们又是挤眉弄眼，又是摇头的，为的就是让他们再忍忍。

他跟在陛**边几十年，虽说近几年陛下的心意越发难以猜测，但对泷国师和海棠姑娘的疼爱绝非虚情假意。

自从湘妃娘娘不在之后，陛下就很少踏足后宫，去也最多是在关雎宫待上一两晚，绝不可能冒着得罪他们的风险纳杨欢为妃，陛下再糊涂，也还没糊涂到这种地步。

半晌，杨欢方才道：“民女是待罪之身，自然不能跟陛下说假话，在此之前，民女向陛下谈个承诺，还望陛下答应，不论民女说了什么，祸不及旁人。”

这旁人的范围很大，包括在场的泷泽，海棠，二皇子和九皇子，还包括身在后宫的丽贵妃，亦包括宫外的江婶等和环溪村众人，这么多条人命压在身上，她不能自私到不管他们。

“朕应你。”

杨欢气势陡然一变，道：“陛下既已查过民女的身份，应当知道民女从何而来，又为何而来，素来听闻陛下一直在找十二皇子，这般决定，置十二皇子于何处？又置湘妃娘娘于何处？”

名义上，锐儿唤她一声姐姐，而眼前的人是锐儿的父皇，其中关系不言而喻，要纳她入宫，就是乱伦，不单单他会遭受谴责，就连锐儿和湘妃也无法脱身。

“你放肆！放肆！简直是胆大包天，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在朕面前说这种话！”

众所周知，湘妃是宫中的禁语，最为受宠的丽贵妃都得小心翼翼避开，从不敢提起，太后在陛下面前亦是噤声不语，只因一旦提起，不管是什么身份，都别想好过。

曾经就有不懂事的宫妃，以为受宠了就开始肆无忌惮，结果可想而知，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她到底是哪来的胆子提这些，又是怎么知道的？

“陛下要听实话，民女说了实话，有何不妥？”

原本跟靖王商议的，是慢慢把锐儿推向人前，至少，也得等到湘妃洗白之后，这样才不会让他小小年纪背负骂名。

可方才圣上那番话彻底激起了她的怒火，不管是真是假，是激将法还是刻意为难，都让她替锐儿和湘妃不值。

圣上怒火滔天，盯着她的眸子都在喷火，“朕给你个机会把刚才那番话收回去，只要你允了朕，朕便饶你不死。”

“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哪来的收回的道理，陛下想要民女这条命，拿去就是，何处说这些无聊的话。”

“你……”

“贵妃娘娘到——贤妃到——”

小太监唱报的声音打断了圣上脱口而出的话，听到来人是谁，面色越发难看起来，“朕不是说有要事谈，不许任何人踏足御书房？小吴子，这就是你办的事？”

“是老奴处理不当，老奴这就出去瞧瞧，还是陛下息怒。”

他刚一起身，丽贵妃和贤妃已经自己推门走了进来，门外的小太监想拦，但是拦不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