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婶早就猜到了结果,轻叹一口气随她去,现在还没有完全开窍,就是把话点明了这丫头还是懵里懵懂,感情这种事,还是要让他们自己发觉。
那边泷泽已经在催,往往分别的时候话最多,现在也只能攒着等下次再见面,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马车缓缓驶离空荡的长巷。
回宫的路上,杨欢再次毫不客气给泷泽下达了新的指示,“所有人都聚在一起太过明显,三儿他们都有些本事,不如让他们进国师府当护卫?你的传授能力,我还是很相信的。”
泷泽嘴角微抽,一次他忍了,两次还勉强可以,怎么还得寸进尺没完没了了?国师府暴露于人前,一次性进太多人就不会引起怀疑?
刚想开口怼回去,海棠就已经开口替他应下,“我早就觉得国师府人少了,那么大的府邸,护卫加起来才三十几个,阖府上下连个丫鬟都没有,我正想着要不要给他添几个呢。”
闻言,泷泽瞳孔微微放大,隐隐有股怒火在往外蹿,他不要丫鬟伺候是为了谁?他的书房,卧房唯一能进去的又是谁?这丫头到底是心大还是没长心?
怕再待下去会失控,直接叫小五子停车,面色冷凝,愤愤的掀帘出去,消失在无边的夜色之中。
杨欢无奈摇头,拍拍车壁,给吓傻的小五子提个醒,再不走,就要赶不上宵禁了,侧眸瞟了眼海棠,小丫头靠在她肩上睡的正香,完全没感觉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年头,果然做什么都不容易啊,什么?你以为我会帮泷泽说几句好话?不可能的,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嘛,太容易得到,他就不懂得珍惜。
秉持着为两个人好的想法,马车慢悠悠行至宫门口,彼时,泷泽已经泄完火在门口等着了,跟个没事人一样钻进马车,递了牌子随他们一块儿进去。
大周的军营中,胡太医的营帐前站满了人,众人脸色都有些许不好看,刘瀚浑身湿淋淋的站在最前方,浑身上下找不出一块儿没染血的地方,在他的右手上,提着阿奴的狗头。
下面的诸位大周士兵,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见过他这副疯狂的模样了,一上岸,就提着大刀左劈右砍,他经过的地方胳膊腿儿到处乱飞,直奔敌方将领就冲过去。
在他的周密安排下,敌军被层层包围,退无可退,气势慢慢弱了下去,直到最后,一个不留。
营帐中久久没有消息传出,每个人的心都悬着,朱威抱头蹲在一旁的草地上,很是愧疚懊悔。
他身上的军衔和盔甲早就在事发第一时间被卸下来,看在以往的情分上,刘瀚对他网开一面,但,对邹瑜,绝无放过的可能。
在外面等着也是煎熬,刘瀚索性一身便衣走进大帐,刚一掀开帘子,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数位军医围在谢勉身边忙活。
箭尾已经拔出来放在一边,重要的是箭头还藏在里面,扎的比较深,轻易拔不出来,以至于没人敢动手,就连胡太医都有些许犹豫。
柳乐心在旁边看的心急,尤其是谢勉的呼吸已经越来越弱,速度快到她想抓抓不住,情急之下,一把拽住离她最近的军医的衣领。
“你们在愣什么,为什么还不给他医治,快给他治啊!他还没醒过来!”
他不过是个在旁边打下手的,递递药,送块儿纱布过去,哪里知道怎么医治,将军,您快来管管您女儿啊,他快要被勒死了!
还好,刘瀚接受到他的求救信号,及时上前把柳乐心拉开,给他喘口气的机会,“心儿!再闹你就给我出去!现在是救人的时候,容不得你放肆!”
柳乐心在他怀里不住挣扎,到后来甚至直接上嘴咬,吭哧一口下去,只听得刘瀚倒抽一口凉气,牙印深深的刻在他手上。
这会儿要是再察觉不出不对劲,那他这几十年的将军就白当了,怪不得一直旁敲侧击跟他打听谢勉的事,怪不得谢勉一见到她就跑,这两人分明是早就认识。
事已至此,胡太医也准备搏一把,若是连他都害怕,其他人更是动都不敢动,记得还在宫里的时候,最喜欢傍晚窝在藏经阁看医术,里面记载着很多之前听都没听说过的救治方法,其中有一条,就是用烈酒。
死马当作活马医,很快,他要的东西都准备好送了过来,胡太医深吸一口气,净过手之后,拿着精细的小刀在谢勉背上寻找落脚点。
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柳乐心再不懂事也知道分寸,更何况躺在床上的,还是她心悦之人,立马双唇紧抿安静下来,定定的看着胡太医动刀。
小刀是经过火烤,又用酒精泡过的,紧接着下一秒,手起刀落,利索的在他背上滑下第一刀,刀刃划过皮肉的声音让人忍不住把耳朵捂起来,柳乐心都随之一抖,但还是不愿撇开眼睛。
你以为这样就完了?不,众目睽睽之下,胡太医紧接着滑下第二刀,在伤口处形成一个十字,趁着血流的不是很多,拿起烤过火的镊子,眼疾手快夹住藏在里面的箭头,一个用力拔出来扔到一边。
全程都高度紧张,大气也不敢喘,最后的缝合伤口,胡太医实在是没力气做了,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看着他们处理,终归是一大把年纪了,眼前直发黑,要是年轻的时候,这点儿程度都不算啥。
好在,箭头算是成功取了出来,也没白费功夫,缝合伤口需要把后背的衣服剪开,在某个瞬间,刘瀚盯着他血淋淋的背部愣住。
没看错的话,他左肩上有胎记,还是…蝶形胎记,思绪一闪回到十余年之前,熟悉的庭院,熟悉的笑声,熟悉的三口人,熟悉的…蝶形胎记。
“将军!将军……”胡太医拧眉喊了他许久,到最后直接上手了人才回过神来,“将军,您没事吧,怎么看着魂不守舍的。”
刘瀚闭闭眼,“无妨,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不一定,他这是新伤加旧伤,之前受的伤就没完全好,这一下又扎的很深,虽说救过来了,但到底伤了根本,能不能醒过来,还是个未知数,醒过来需要养多久才能恢复,亦是个未知。”
“也就是说,他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也有可能再也恢复不过来是吗?”
刘瀚还没说话,柳乐心就已经先他一步问出口,情绪比刚刚还要激动,整个营帐中都萦绕着她的声音,连外面都能听见。
里面的人是心有疑惑,外面则是越发紧张,越发悲痛,尤其是东子,差点儿就没拦住冲进去。
“大小姐,现在只能盼望着往好处发展,具体如何,属下也说不准,属下只是说可能,并未说一定。”
柳乐心双拳紧握,蹲在床边看着谢勉苍白的侧脸,情绪慢慢冷静了下来,“可能性有多少?”
胡太医如实回道:“一半一半,所以情况还没有太糟,他本身底子好,恢复起来应当是比平常人快许多,所以大小姐不必太过忧心。”
她怎么能不忧心,宁可他现在坐起来对她横眉竖眼,也不想他躺在这一言不发,让她一人揪心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