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疼到大的儿子不在了，贤妃痛不欲生，从此之后闭门不出，就窝在寝宫吃斋念佛，为八皇子超度。

九皇子可以说从小就是在奶娘的照顾下长大的，连自己母妃的面都没见过几次，要说不恨那可能吗？当然是不可能，曾经受了多少白眼，长大之后他都一一还了回去。

靠的不是别的，正是二皇子的庇佑，这才让他能在宫里宫外横着走，如果说太子是废物的名声的话，那他就妥妥是个暴君。

今儿个放个火，明儿个杀个人，干完了人家拍拍屁股就走，留下个烂摊子交给旁人处理，左右都有人跟着他扫尾巴就是了。

都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份恩情怎么能不报呢，九皇子彻底忘了自己的母妃是谁，管丽贵妃一口一个母妃的叫着，在外人看来，就是母子情深，实际上如何，只有丽贵妃自己知道。

杨欢的手指有节奏的在腿上敲着，这些人里，没一个省油的灯，唯一好对付的，恐怕就只有那个废物太子了，可，在动他之前，若是不废了皇后，早晚得招惹报复。

要费皇后又岂是容易的事，国舅爷一家还活着呢，圣上还有用到他们的时候，没了皇后，他这皇位也不用坐了。

至于丽贵妃和贤妃…好像，哪个都不是好相与的，都是自潜邸就跟着圣上的人，没点儿本事，早就下去见阎王了。

这两个女人，若是选了其中一个合作，就必须要放弃另外一个，中间夹着个九皇子，无论如何也是不可能让她们友好相处的。

让她奇怪的是，这份资料从头到尾都没提过锐儿的母妃，唯一值得怀疑的，就是冷宫中的妃子。

其一，数量太多，她分不清谁是谁，其二，倘若锐儿的母妃真的在冷宫中的话，这些人完全没有必要大张旗鼓的找人，直接任由他自生自灭就好。

侧眸看了谢勉一眼，见他微微摇头，便知道他也拿不定主意，其他人更不用说，光是这么几张纸就看的他们头昏脑胀，要不是线路清晰，连谁是谁都分不清，更别提拿主意了。

当下，一厚摞纸全都摆在杨锐面前，他翻来翻去，一目十行，举止之间透露着些许急迫，杨欢知道他在找什么，没忍心打断，也没直接开口说明这里面没有他母妃的信息。

在他又准备翻第三遍第四遍的时候，杨欢伸手摁住，轻叹一口气，“胭脂，拿走少了，处理的干净些，粉末也不要留。”

“是。”

没找到想看的东西，杨锐神情有些黯淡，下巴往桌上一磕，看着杨欢含糊不清道：“姐姐……”

他不敢问出那句话，心里还抱有希冀，希望那份资料记载不全，她还活着，这样他才有机会问问，为何当初要把他送走。

虽然他从小到大没受过什么委屈，在杨家过的很好，可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之后，就有了一股要把真相搞清楚的执念。

“别多想，说不定事情没有那么糟糕，等到碰面的那天，就什么都明白了。”哪怕碰不了面，他想知道的，她也一定会想办法查清楚。

桌上的人沉默无言，静静的看着他们姐弟俩，不管吃饱的没吃饱的，都安静的坐在那，时间仿佛停在了这一刻。

突然，外面由远及近传来一阵阵喧闹之声，好像有很多人在大声叫嚷，大门没关，众人转头就看见一群人呜呜泱泱涌了进来，为首的是发髻凌乱，脸上身上黑一块儿白一块儿的翠娘，一手提着一个木桶。

杨欢心里咯噔一声，猛的从凳子上站起来，力度大到把凳子掀翻在地，透过高高的院墙，她好像看见了漫天的红光和空气中弥漫的浓烟。

“欢丫头，走水了……”

翠娘气喘吁吁道，一脸焦急的看着她，大冷天的，露出来的胳膊被冻的通红，两手也又红又紫，拿着木桶都在颤抖，即便如此，也还是死死的握着，没有半点儿放松的痕迹。

长安街离杨府并不远，火势大的话，没一会儿就能传过来，杨欢佯装镇定跑到门口，放眼望去，视线之内一片通红，她瞪大着眼睛，猛的后退。

“小姐！”

胭脂翡翠一个跨步扶过去，一人揽着她的腰，一人拖着她的背，把人紧紧抱在怀里，感受到她身体的僵硬，急的双目通红。

这一整条街可都是小姐的心血啊，到底是那个杀千刀的干下这样的祸事！

县太爷已经带着人快马加鞭赶了过来，经过杨府门前的时候，刚好看到这一幕，重重叹了一口气，继续带着人往火场赶。

“速度快点儿！就近找水源！”

也可能是老天爷看不过去，这几天本是妖风不断，关键时刻，突然间停了下来，给救火的人争取了不少的时间，滚滚浓烟带着热浪扑面而来，所有的心血毁于一旦，杨欢双眸微眯，心中血气翻涌。

要说刚才她还拿不定主意的话，那么现在她决定了，丽贵妃是吗，二皇子是吗，咱们，走着瞧！

别问她为什么这么肯定，整个皇室之中，有舅舅的人不少，可能文善武，还满头白发的，就只有丽贵妃母家的哥哥，二皇子的舅舅，也就是那日跟她大打出手的老头儿！

在众人的齐心协力之下，漫天的大火总算是渐渐压了下去，杨欢迈着沉重步子走在一片废墟之中，十五间铺子无一幸免，全都化成灰烬，只留有断壁残垣还强撑着。

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杨欢阖眸道：“可有人受伤？”

“回姑娘的话，大家伙都跑出来了，没人受伤，请姑娘放心，”

花娘一直都扑在前线救火，这会儿整张脸都已经变成了黑的，身上的衣服烧的破烂不堪，只能披着披风来遮挡。

“可有看到是谁？”

闻言，跟着的人都愣了愣，纷纷摇摇头，花娘扫了一眼，继续道：“当时人正多着，所有人都在忙，没有人刻意注意，还以为是火星子染上了油，风再一吹，这才走了水。”

火星子染了油？杨欢冷笑一声，“能做到这么神不知鬼不觉，也真是难为他们了。”

“听姑娘这话的意思，是知道何人所为？”

有人义愤填膺的问道，他们都是跟着杨欢过来的，对于这十几间铺子杨欢付出了多少心血，他们都看在眼里，就这么被人毁了。

一来替杨欢心疼，二来，他们自己也不甘心，这么多双眼睛盯着都让人钻了空子，他们和废物有什么区别！

半晌，杨欢才道：“带他们下去洗洗，好好休息休息，这件事就不要管了，铺子没了还可以再开，没人受伤就好，都回去吧。”

“姑娘……”

杨欢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再说，转头继续踩着废墟往前走，县太爷远远的看着，不由得被她这股意志力所感动。

小小年纪，即便是遭受了这么大的挫折，也没落一滴眼泪，更没抱怨这个抱怨那个，而是都自己一个人承受了下来。

“舅舅，这么晚，您这是从哪回来？”

萧君鄞修长的身子往马车上一靠，余光看向黑衣蒙面，明显刚干了坏事的老头儿，他刚一靠近，一股刺鼻的火油味就直冲鼻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