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正山下,临安外语学院的第二教学区内,被“天上人间”占领的几处地方灯火通明。作为临安城内最具威慑力的异能者组织,即便是在旧城夜里称王称霸的各种怪兽,也不会轻易的跑到这里撒野。灯光对于暗兽确实很有吸引力,但那些蠢笨的暗兽已经在两年的优胜略汰中销声匿迹了,稍微有些脑子的家伙,绝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因为有韩渊的常年坐镇,方圆百里内已经成了夜色中的旧城最为安全的地方。当然,得到庇护的前提条件是花的起钱。
然而经常混迹于此的金主们对于花钱这种事情毫不在意,毕竟对于他们而言,安全保障只是附带的一项“服务”,天知道,这个听名字就很淫霏的地方,能给花的起钱的老爷们提供很多别处找不到的“服务”。
原来作为主教学楼的知行园是一幢占地数百公顷的建筑群,坐落在赫赫有名的中正山的山脚下。然而它已经完全没有了一座高等学府该有的相貌,它已经被改动的面目全非了。
从正门进来,隔着老远就能听到嘈杂而恶俗的音乐,每一座建筑上都挂满了重粉色的霓虹灯,伴随着此起彼伏的荡笑和哀嚎声,就连末世以前最为低俗的乡间会所,也要比这里正规许多。
韩渊仍然在那间行政楼一层的会议室,坐在用无数个废弃的沙发东拼西凑的“王座”之上,周围环绕着一群身上不着片缕的少女,每个人的手中都捧着各式各样的食物。
然而现在的韩渊没什么心情享用能让他继续变胖的美食,更没心情享用捧着美食的少女们,他正在生气,发很大的火。
“也就是说,你和司空淼就那么放着阿阵不管,灰溜溜的跑回来了?”
徐佳琳站在离韩渊大概五米远的位置,虽然韩渊的语气不像是责备,但她还是觉得很揪心,毕竟,当时的她确实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但那个选择显然不是最好的。
这是她的失误,因为恐惧而放弃昏迷不醒的同伴——这简直和螳螂因为恐惧,而将已经半死、毫无战斗力的陆轰放虎归山一样,简直是不可饶恕。
即便韩渊没有吼她。
“对不起……”
她想再解释两句,却发现自己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韩渊皱了皱眉头,这个表情让他本就横肉纵生的脸变得更加狰狞了,身边久被他的淫威笼罩的少女们,仅仅是以为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动作,被吓的两腿发软。
毕竟眼前戴面具的女孩子是他名义上的妹妹,即便韩渊再生气,恐怕也不会对她做什么过分的事情,然而相对的,作为玩物的她们,恐怕免不了被当做出气筒……
韩渊看着不说话的徐佳琳,皱着眉头沉吟了片刻,末了还是放松了下来,对她说:“事已至此,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了。最主要的,是你没事就好。”
徐佳琳松了一口气。即便知道韩渊八成不会怪罪自己,但她更害怕他迁怒别人。她就属于那种人,可以毫无负罪感的制定某一个灭绝人性的计划,但她却不忍心眼睁睁的看着这些昔日临安外语大学的校友们因为她受苦——因为她们已经够可怜了。
犹豫的片刻,徐佳琳又问到:“那后续的计划……”
“就按照你说的办吧。毕竟只有这件事我不想耽”韩渊的语气里大有自暴自弃放任不管的意思在,毕竟十拿九稳的战斗打成了这幅德行,他不生气是不可能的。
“可是螳螂……”
韩渊不耐烦的打断她:“他死了么?你觉得。”
“不确定,毕竟连美食家都受了这么严重的伤……”
“他没死。”韩渊不知道那里来的自信:“只要他没死,一定会把任务完成的。”
……
“喂,你说。”回到自己真正的家,唐猫一直紧绷绷的身体完全放松了下来,她将自己舒服的窝在沙发里,手里的马克杯冒着热气,里面不知道冲泡了什么液体,闻起来的香味很诱人。
“我们为什么把俘虏交给程俨呢?让卢大叔他们直接运回去不就好了?或者当场杀掉也行的。”
“你可别问我。”坐在一边的陆轰双眼无神的看着天花板,似乎他也好久没有这么安逸过了。
“动脑子的事情我可不想参与。你要去问江城子。”
“你那么信任他啊?”
“因为他信任我啊,他把命押在我身上了。”
“这样啊……挺羡慕你们的。”唐猫的语气莫名的消沉了下来。
“我曾经也是想要把命交给哥哥的,平时躲在他身后,危险时挡在他身前,再也没有比这个更适合我的归宿了。可是直到现在我才想明白,原来我只是一味躲在他的羽翼之下,被保护着,一直如此。即便他从来不是冲在最前面,像你一样用拳头揍人家伙。”
“虽然这么说有点冒昧。”陆轰思考了片刻,似乎在用他贫瘠的语言表达能力寻找出一种合适的说法:“但如果我是唐敖的话,能保护这样的你,肯定是一件无比幸福的事情。”
“那个傻瓜啊……临走之前拼命的让我往旅行包里塞炸药,也不好好算一算爆炸的强度,结果不光把自己炸的尸骨全无,还差点活埋了他要救的我……粗心大意的家伙,要是真搞出了这种乌龙……要是真搞出了这种乌龙,就太好了啊……”
“你……”
“没事。就是有点想他了……明明才只有半天而已……”唐猫说着,还是那种听起来像是在嘲笑的语气。
或许她真的在嘲笑死去的哥哥,顺便也嘲笑一下仍然苟活着的自己。
然而令陆轰更加在意的是,即便是这个小女孩对亲人的思念像是潮水般的席卷了她本就已经很脆弱的情绪,但她纯黑纯黑的瞳孔里,仍然是那深的可怕的冷漠与抗拒。
陆轰才猛然想起,这个丫头,自从得到至亲去世后到现在,虽然对自己的态度明显有转变,但她好像从来没哭过,没掉过一滴眼泪……
然而,在安逸的、名为家的地方,等着夜色过去,黎明到来的二人不曾注意到的是,一种前所未见的危险已经笼罩在他们的头顶,随时都会降下审判的达摩克里斯之剑。
在之前的小巷中,某一具已经死亡的丧尸身上,一个微缩摄像头正在悄然的工作着。在它背后,隐藏着一双虎视眈眈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