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偏瘦的中年人从双行车道的另一边走了过来,路中间的绿化带遮挡住了陆轰的视线,所以刚才他并没有注意到这个藏在夜色中的人,而对方似乎把刚才陆轰一行人所有的举动都看在眼里了,这让陆轰觉得很不舒服,虽然他早就知道这里恐怕不止一双眼睛再盯着自己这个不速之客。
男人的脸色略显苍白,行走的脚步也很是虚浮,看起来不是很健康的样子,像是一个久病初愈的人。他是属于那种只要看过一眼就绝对忘不了的人,倒不是长得有多少惊世骇俗,只是这种一眼看去就让人觉得颇为阴柔的男性确实很有特点。从他的相貌上看不出具体的年龄,只能在三五十岁之间猜个大概,陆轰只好武断的将他归类在中年人的范畴。
来者一身偏枣红色的西装,不紧不慢的走道离陆轰大概五米左右的位置停了下来,从这一点上看着是一个很有分寸的男人,知道保持这样的安全距离,对双方都有好处。他也不说话,只是笑眯眯的看着陆轰和唐猫二人,颇为和善,一点也没有动怒的样子。
陆轰不知道对方是谁,但不难判断这人在这个所谓的江龙会总部说话还是算数的,这一点从全志桐等人在看见他的第一时间就躬身行礼上就能知道。
“实在是抱歉,我要是不用这样的方式,恐怕您不会出来见我们的。”陆轰笑的很是人畜无害,在为刚才的粗暴行为稍作解释。
“那么,请容许我先做一个自我介绍。我是这座总部的负责人之一,你可以叫我月先生。”
他的声音有点尖,还带着很厚重的鼻音,刚才人在远处还不觉得,现在面对面的说话,陆轰只觉得对方一开口,自己就从头到脚的冒凉气,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眼前这位就是全志桐提及过的那个月先生?果然是人如其名,阴的不像是一个活人。
“我叫陆轰。从金鳞寺过来的,你应该知道我是谁。”
“哎呀哎呀,原来是崔老先生的‘飞雷子’大驾光临啊,我还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恕罪恕罪。”月先生一副大惊失色的表情,看起来假的离谱,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演话剧,陆轰只是觉得他在恶心自己。
飞雷子这个称号倒是陆轰自己的没错,因为帮着崔拓老爷子做过几件事情,他漫天乱飞又动静不小的战斗方式被别人准确的用这个诨号表达了出来,不过陆轰本人不怎么喜欢这个称谓,只有那些知道他这个人却又不知道他姓名的家伙,才用这个词来替代着称呼他。
“先别给我戴高帽子,月先生,我倒是想要问问您,为什么江龙会的人对崔老爷子是一问三不知?难道说偌大的总部里,只有刀把子和您才认得老爷子是哪个庙里的菩萨么?”
“崔老先生隐居在金鳞寺,不问世事久了,下面的人不清楚也情有可原,毕竟现在主事的是杜驯海。难不成,陆先生此次前来,是要跟月某人兴师问罪的?”
“那倒不是。这次我受崔老先生的重托,要去取一个硬茬的梁子,不过路途遥远,多少有些吃紧,想要在总部里匀一辆省脚的,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个面皮。”
陆轰这两年跟着崔拓,好的东西学不了的多少,黑话倒是学了一点,听人说跟江龙会的头头脑脑谈事情要是能说上一段切口,事情就好办许多,于是搜肠刮肚的弄出了这么几句话。
月先生听着陆轰这半白不黑的用词就想要笑,但总归是不难理解他到底说了什么。无非是要去远一点的地方做人命买卖,怕来不及,于是到总部里来借一辆好用的车,顺便再补充一点补给。
“陆先生本来就不是圈子里的人,还是不要为难自己了,切口这种东西,多少年都没人用了,现在连法律都不顶用了,江湖上的规矩就更不用提了。”
陆轰本来想要卖弄一下,结果弄了一个大红脸,不过他这人个头不大,脸皮倒是很厚,面不改色心不跳列了一长串所需物品,还让月先生现在就去准备,美其名曰:不敢耽误老先生的事情!
“这你可就难为兄弟了,我虽然管理这片地方,可是规矩你懂的,没有刀把子的容许,我可不能私自调运东西给你。”
月先生见陆轰的脸色发青,一副要暴起伤人的样子,有不慌不忙的补充道:“要不这样,陆先生,你先在我们这里歇息片刻,我这就去找刀把子商量,老爷子的事情刀把子一定会鼎力相助,耽误不了事情。”
陆轰觉得月先生说的也是合情合理,毕竟他张口就要一辆车呢,这种东西,在重工业恢复之前,一定是用一辆少一辆的稀缺物资,对于一个控制了大半个城区的组织,可是人命都不换的宝贝,像全志桐一行人出门就弄坏了五辆摩托车,天知道,肯定少不了被追责。
于是月先生找来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年给陆轰和唐猫两个人带路,把他们送去客房,又吩咐了嚣张青年几句,这个流里流气的家伙立马来了精神,带着侥幸余生的三个丧家犬朝另外一个方向走去。而月先生自己则三两步走进一片建筑物投射下的阴影中,消失不见。
唐猫一言不发的跟在陆轰身后,随着那个不怎么说话的少年走进了一间较为矮小的建筑里,已经破烂不堪的招牌上还挂着“XX情人旅店的字样”,陆轰有点不好意思,唐猫却没什么反应。
也许是看出了某人的拘束,原本话不多的少年开口解释:“这周围原本是市政机构,办公场所和大面积的绿化空地很多,所以能住人的地方就要少一些,最像样子的就是这里了,只有客人来访才会启用。虽一般会里的人和平民都在各种办公室里将就。然看起来有些不太合适,但你们不用担心,我会给你们安排两个房间……”
“不用,一间就好。”唐猫打断了少年的自作主张,后者先是微微愣了愣神,然后奇怪的看向陆轰,那眼神分明再说——真是的,都能住一间房了,还局促个什么劲啊,人家女孩子都不像你这样害臊。
然后陆轰就更尴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