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果根本没听清岳渟川说了什么!
她被岳渟川吓到了。
大晚上的,独乐乐悠哉哉的时候,遇一大美男,还是军牌的,搁谁都会被吓一跳!
沙坑的位置有点偏,晚上很少有小朋友到这边来,四下里很安静,只有近处的一盏昏黄路灯,照着这两个一高一低的影子。
米果的脑子里似有一万盆热油在劈啪作响,乱成一团,她呆呆的看着面前这位需要仰视才能窥见全貌的穿绿军装的英俊男人,嘴巴半张着,许久,没能再说出一个字。
等她回神,下意识拔出沙子里的脚,想礼貌的,正式的和他打个招呼,可是一只大手却落在她只穿了一件白衬衣的肩上,温暖的力道,把她重新按了回去。
"就这么坐着吧。"他说。
然后,在米果瞪圆的眼睛里,他也就势坐下,不过,两人之间隔着合适的距离。
夏夜宁静,月光柔美,远处的杨树上不时冒出一两声蝉鸣。
"岳渟川,你怎么到这儿来了!是来出警的吗?!"米果看他不说话,于是,打破沉默问道。
岳渟川双手搁在膝头,一直看着前方的绿植,听到问话,他转过头,看向米果。
他该怎么回答她这个问题呢?
或者,她的问题本身就不经大脑,存在逻辑上错误。
没有哪个消防兵会大晚上的单独出警,而且还穿着武警常服出警,他的出现也不是意外,而是他已经在米家的小楼前等了整整半天,噢,不,确切的讲,是六小时五十分钟。
他很忙。
忙到这近七个小时的时间里用手机遥控指挥了两起救援,一起火灾事故。
他的手机已经快没电了,腿也站的困乏,午饭就没吃的胃更是早早便提出抗议,可他的脑子里,却丝毫没有闪过离开的念头,他打算等米果回来,无论多晚,他都会等下去。
幸好。
幸好,他在附近徘徊的时候,看到了这一抹熟悉的身影。
原以为她的状态会糟糕透顶,他也做好了当一名指导员的准备,可是,当他听到她发自内心的舒服的叹息声,他才愕然停步,这女孩,不是缺心眼,就是内心非一般的强大!
米果被岳渟川那样直白深思的目光盯着,感觉极其不自在,她有点紧张地舔了舔嘴唇,说:"我。。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可是,她上一句说了什么?
他上一句又说了什么?
她的脑子今天不管用,什么都记不住,什么都是乱的。
岳渟川看着她,摇摇头,"没有,你没说错,我就是出警。"
出她这个警!
米果松了口气,指着岳渟川,呵呵傻笑几声,"真巧,我们小区可大了,你也能遇见我!"
岳渟川默。
是啊,好大,为了找你,我用了七个小时。
岳渟川指了指沙坑,"为什么不回家,这里好玩吗?"
"好玩啊!"米果笑了笑,弯下腰,伸手捞起一捧沙,"你看,这些漏下来的沙子,像不像在跳舞。噢,还有,这里白天能堆沙堡,画画,还能打沙仗,两拨人,你冲我赶,看谁厉害!你说,好玩不好玩!"
"不过啊,最好玩的,就是像我这样脱了鞋,光脚踩在沙堆里,感觉。。嗯。。感觉就像是脚丫子踩进棉花里,暖暖的,柔柔的,滑滑的,特别舒服!"米果眯着眼自我陶醉,忽然想起什么,她的目光直通通地盯着岳渟川的脚,语气雀跃期待地建议:"你也可以脱鞋试试!要不要试试,真的很舒服的!试一下吧!"
"..."岳渟川的脚迅速向后一缩,拒绝:"不用了。"
米果嗳了一声,一脸就猜到你会这样的表情,重新专注于她的沙坑事业。
就这么平静的待了一会,米果忽然抬起头,对岳渟川说:"你不回去吗?平常你好像挺忙的。"
"是挺忙的,不过,现在没事了。"
现在他的主要任务,就是她。
"哦。"米果双手托腮,搁在膝头上,望着头顶的圆月,叹了口气,"我可能遇到事了,岳渟川。"
岳渟川一怔,心想,敢情她没听见他刚才说的那句话啊。
怪不得一直跟他打马虎眼呢。
他看看她,"哦,什么事,能讲讲吗?"
米果偏头,睨了岳渟川一眼,岳渟川凝眉专注的样子,看得她心中怦然,男人长太帅了,就是杀人的资本啊。
她抵抗不了岳渟川,所以,就把今天发生在她身上的变故,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
岳渟川是个很好的听众,从始至终,他不会插言或是敷衍,他是认真在听,用心在听,当米果长出口气,无奈地说她是个倒霉蛋的时候,他忽然发声,纠正她的观点:"你不是倒霉蛋,是糊涂蛋。"
"..."米果默。
岳渟川眸色深深地看看她,说:"一份不值得留恋的工作,强要来又有何用?如果不是发自内心的喜爱与热衷,到头来,工作注定会变成沉重的枷锁,剩下的,只会是索然无味和懊悔。米果,你有想过,你真正想做什么吗?"
米果蹙眉深思,过了一会儿,她抬起漆黑的眼眸,看着岳渟川说:"你应该知道的。"
岳渟川淡淡一笑,深邃的眼睛里掠过一丝赞赏,"我收回之前的话,你一点也不糊涂。"
至少,比他想象中聪明多了。
米果赧然低头,"可是,不是我想做什么就可以去做的,我爸妈不会同意我回去的。"
当初为什么离开殡仪馆,她又是下了何等的决心,费尽千辛万苦才熬到今天,不是简简单单一句我不想做了,就可以轻易得到父母的原谅,她不心疼丢了婚介公司的工作,但她不可以那么自私,因为,米爸爸还病着。
岳渟川没有立刻接话,他弯下腰,双腿微微分开,从沙地上舀起一捧沙,学着米果那样,一点一点漏下去。
米果看着他,神情迷惑地问:"你也觉得好玩?"
"不,我就是想试一试,看看你喜欢的,我会不会也喜欢。"岳渟川说。
米果不懂。
只是觉得他玩沙的样子很好看,尤其是他的手,骨节分明,五指修长,在月光下发出淡淡的光泽,让人忍不住想去摸一摸。。
他玩了一会儿沙子,最后,翻转手掌,漏掉手中最后一缕沙烁,笑了笑,"我确定,以后,我也不会喜欢玩沙。"
米果抬眸看他。
岳渟川也看着她,月光下,他的眼神让米果情不自禁地坐直身体,她听到他低低地叹息了一声,然后说道:"米果,你想过吗?你喜爱的,能令你感到开心的事,未必是我可以接受的,同样,我喜欢做的,甚至是我的工作,也未必是你能够接受的。可我们为什么还在坚持呢,这份执着从何而来?我认为,一个人做事情,最大的动力就来自于对这件事的专注和热衷。我能看得出来,你很热爱你以前的工作,因为当一个人发自内心的感到快乐和满足的时候,她的眼睛是会发出光彩的。米果,你其实可以再勇敢一点,当你勇敢的迈出第一步,或许,迎接你的,就会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米果的眼里,渐渐有了微光。
她低头沉思了片刻,抬起头来,眼神里明显多了一种积极的情绪,她说,谢谢你,岳渟川,谢谢你能对我讲这些,讲这些我从来都没机会听过的话。
米果是真的感激岳渟川,他的出现,从开始的意外到现在的感触良多,受益匪浅,似乎短短几句交浅言深的话语,竟神奇般的打开了她封闭的心门,似乎有一股强大的力量,驱散了笼罩在她前方的茫茫迷雾。。
岳渟川笑了笑,转过脸,和她一样凝望着万里之遥的明月,语气清浅地说:"别谢我,最终你需要感谢的人,是你自己。"
路,是人走的,米果,最需要的,是勇气。
不知不觉,夜深了。
岳渟川先站起来,"我得回去了。"
"啊"米果赶紧把脚伸出来,慌忙找鞋,找到一只,还有一只,怎么也找不到。
后来,还是一只手,一只她偷瞄了好久的骨节分明的大手,把她的帆布鞋递过来。
头低得脖子都疼,脸也发烫,她接过鞋子,穿上,站起,对他说:"我送送你。"
"不用,我送你。"他看着她说。
于是,他们并排朝外面走,来到小区通行的车道,米果指了指前方闪耀着灯火的楼房,"我家就住在那儿!二单元三号,二楼!看到了吗?"
"..."岳渟川微微点头,他看得不能再看了,看得阳台上晾晒的泰迪熊内衣都被他的眼睛钻了几个窟窿,还让他看。
米果笑嘻嘻地挥手:"你回去吧!路上慢一点!"
岳渟川嗯了一声,转身,朝车子那边走,走了两步,忽然停下,他回头叫了声:"米果!"
米果愕然回眸,他招招手,示意她回来。
岳渟川把米果带到他的车前,打开车门,他从副驾驶位上拿出一个长条状的东西,递过去,"给你买的。"
给她买的?
米果接过去一看,不由得愣住。
竟是一根火红透亮的糖葫芦!
怔忡发愣的时候,岳渟川已经上车,打火启动。
表情酷酷的他朝她点头:"再见,米果。"
米果下意识地摆手,等那辆黑色的车子潇洒转弯,消失在小路的尽头,她才蓦地想起什么,追着汽车屁股大喊:"岳渟川,你是特意来找我的,对不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