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老先生一口郁结之气压在胸膛之中, 险些没有出来。
虽然从昨天明茶晚上找沈淮与起就觉着有不对劲,老先生仍旧认为沈淮与是个正人君子,再加上辈分差异,应当不会有什么奇奇怪怪的……吧?
要是说起来, 邓老先生自己面也直打鼓。
刚才邓言深找他一通乱扯, 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理想再到今天天热啊哈哈哈这样的废话, 邓老先生皱着眉头听他废话输出几分钟,终于忍无可忍赏了自己这脑子不太好孙子一拐杖,劈头盖脸骂了一顿没事找事想吃屁, 拄着拐杖出门,一楼寻不见杜明茶的踪影,面那股不好的念头又继续腾腾而起了。
邓老先生一边在心恨铁不成钢地暗暗骂着邓言深不争气, 一边推沈淮与卧室门——
看到最不想看到的画面。
意料之外, 情理之中。
昨天还被他热情叫着弟弟、被他认为是能护住明茶的沈淮与, 正居高临下地压在杜明茶身上。
膝盖压着腿, 手按住手腕, 还在说什么要她叫“哥哥”?
邓老先生头脑一下子炸开了。
拄着拐杖,厉声呵斥沈淮与, 谁知沈淮与非没有动,反倒平气和地扶着。
杜明茶长这么大第一次遇到和男人亲亲热热被家中长辈看到,从床上坐起来,裙摆往下放好, 脸一阵红一阵白, 有点尴尬。
惹得邓老先生更气了。
邓老先生问沈淮与:“你都多大了还好意思让明茶叫你哥哥?我叫你一声哥哥行不行?”
沈淮与说:“爷爷, 您消消气。”
邓老先生痛疾首:“我想着你和外人他不一样啊,淮与!你是我最信任人啊,你怎么能干这种禽兽的事呢?我让你照顾人你我照顾到哪儿去了?”
气要昏了头, 拄着拐杖往后退几步,扬着拐杖要朝沈淮与身上招呼,被杜明茶急切一声“爷爷”拦住了。
“爷爷,”杜明茶挡在沈淮与面前,伸出胳膊拦住,“您先别打,咱们好好聊聊,行吗?”
“明茶,你还小啊,”邓老先生一提到这件事就心痛,“你说咱们挑什么样的不行呢?你同学里面没有合适吗?你找一个年纪比你哥还大、辈分快比我长的人做什么呢?”
虽然一直隐隐有预感,亲眼看到的冲击力对一位老人家来说还是太伤太伤了。
沈淮与按住杜明茶的手,想要她拉到身后。
邓老先生一个激灵:“姓沈!你松开我们家明茶!”
昨天还一口一个淮与,今天就成了姓沈。
指不定明天就变成了沈狗。
杜明茶安抚地拍了拍沈淮与手背,她走到邓老先生面前,柔声说:“您信不过别人,难道连自己亲生孙女也信不过吗?”
“我不是信不过你,”邓老先生略有疲惫,沉痛口,“我是信不过沈淮与下半身那条——”
意识到不应该在乖乖孙女面前说这种话,及时刹住车,生生把下面几个词又咽下去。
“我早该想起来,”邓老先生仔细回想,从杜明茶那天发烧住院、到沈淮与主动帮明茶解决春晚问题……再到这么两天,杜明茶失联时候和沈淮与在一起,盯着沈淮与,意识到什么,冷哼一声,“虎父无犬子啊。”
哦不。
从沈从蕴那时候请吃饭的时候,就该意识到不对劲。
沈家小辈这么多,究竟是谁才能劳动沈从蕴出面?
杜明茶说:“对我挺好。”
“你要是图他长得帅、图他有钱还行,”邓老先生苦口婆,“明茶啊,你图什么也不能图一个他对你好哇!男人也就刚追人时候对你好点……他对你好能给你刮痧?你腿上那怎么弄?”
一提到这,杜明茶理不直气也不壮了。
老老实实低头听训。
老先生猛然转身,盯着沈淮与:“你就是那刮痧板吧?”
沈淮与难得见杜明茶这样吃瘪,只微笑着示意老先生往外面走,做了个手势:“咱们聊一聊?”
邓老先生说:“我和你能有什么聊——我倒是想问问你,你眼睛。”
沉着脸:“你和你父亲一样?”
沈淮与没承认也没没有否认,仍旧一派从容不迫。
想到那个有可怕猜测,再想到当初沈从鹤为了得到白静吟不惜连自己弟弟基业也压——
邓老先生手中的拐杖重重捣在地上:“那就聊聊。”
杜明茶并没有被允许加入这场聊天,她有神不宁,总觉着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虽然事情关系到她,邓老先生态度很明确,不允许她旁听。
这倒不是什么轻视,老人家毕竟有什么苦衷顾虑,那些念头,是断然不能向幼辈提起的。
杜明茶忐忑不安地回了自己房间。
下楼时遇到邓言深,对方看杜明茶神色古怪,知多半是惹上事了,无奈摊手,压低声音:“我没有办法,明茶,你也知道爷爷那脾气,我实在扛不住哇。”
“没事,”杜明茶说,“反正迟早都要这样。”
她已经平静下来了。
唯一不平静,还是她和沈淮与这尴尬关系。
要是真彼此意相通,正式确认关系倒也好说,问题在于杜明茶和沈淮与两人谁都没有把话说透,现在还在博弈中——
沈淮与并不认为对她是过度保护,甚至还能举出前几天杜明茶被跟踪的实例来证明他是对。
确,近一周以来,杜明茶的确发现自己居住街区上警察明显多起来。当时萨拉太太还惊讶地感慨一下,还以为是今年税收不错,警局多招聘了人手。
如今看来,不是今年税收不错,是沈淮与价码不错。
杜明茶喝不惯这边的茶,至今也不能入乡随俗地去水龙头处接凉水喝。
她找到一把精巧水壶,仔细读懂上面的法语说明书,仔细烧热水喝。
热水煮开时候,会有咕噜咕噜冒个不停声音。楼上沈淮与和爷爷的谈判声隐约传来,杜明茶闭了闭眼睛,手指搭在胸口,像是有什么东西从这溜出去了。
白色的蕾丝窗帘拉,风吹动外面的蔷薇花枝摇曳生姿,翩翩若随风起舞。杜明茶忍不住靠近,隔着窗户,微微伸手,闭上眼睛,感受到阳光洒落手指温暖。
今天的巴黎放晴了。
等热水煮开,楼上谈话也终于暂时告一段落。
杜明茶站起来,仰脸,向雕刻着山茶花的栏杆上望。
先看到等老爷子腿脚有不便地下楼,在沈淮与搀扶下,仍旧虽然没有笑,脸色已经不似方才那样严肃。
杜明茶已经将杯子洗干净,俯身仔细几人分好,笑盈盈让开,脆生生地叫:“爷爷。”
“哼,”邓老先生重重用拐杖捣了一下地,“要不是看你觉着好……”
剩下话不愿意说了,只告诉杜明茶:“赶紧收拾东西,一会跟我走。”
杜明茶正伸手去拿茶盏,听他这样讲,顿住:“去哪儿?”
“换个地儿,你可不能再在这狼窝住下去了,”邓老先生说,“当我在这儿找不到几个认识人?咱们家的女孩,还没有婚就住男方家!”
这话说的雄赳赳气昂昂,杜明茶也只能听从。
毕竟是自己唯一血缘最近人了。
更何况,邓老先生脏不好,杜明茶也不想刺激、加重老人家脏运作负担。
沈淮与只站在楼梯上,看着杜明茶,面上仍有微笑:“去吧,听你爷爷的。”
邓老先生转身:“不用你在这说,我们明茶当然听我。”
不爽杜明茶过度听从沈淮与话——倘若沈淮与是她干爹就算了,听就听了;可重点在于,沈淮与想做那个不怀好意的“干爹”!
杜明茶没有拒绝。
邓老先生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车子就停在外面,邓言深拿好了证件、以及杜明茶的手机和包。
杜明茶扶邓老先生上了车,刚刚提裙子坐上去,又听沈淮与低声叫她:“明茶。”
杜明茶回头,隔着未关的车门,看到沈淮与正俯身看她。
只凝视着她,笑了笑:“等我。”
邓老先生不满:“还和说什么呢?明茶,我们走。”
那语气,大有“皮皮虾,我们走”声势。
邓言深坐在副驾驶,老老实实地抱着一堆东西。
还在认思索,自己究竟该怎么称呼沈淮与。
究竟是“沈二爷”,还是“沈淮与”?现在叫“妹夫”是不是太早了?
满脑子奇奇怪怪的念头,直到听见身后,邓老先生用力咳了一声,命令:“言深,把你那驴耳朵捂起来。”
邓言深不明就,乖乖捂耳朵。
邓老先生盯着落在玻璃窗上跃动不停金色阳光,声音肃穆:“明茶,和我说实话,你和沈淮与有没有做到最后一步?”
杜明茶:“嗯,做了。”
邓老先生咬牙:“这个畜生。”
这个畜生昨天还在那里一副大义凌然的模样,保证会照顾好明茶!
邓老先生又问:“有没有做安全措施?”
杜明茶:“嗯。”
她又不傻。
对于杜明茶而言,再喜欢也不会发生婚就让自己怀孕这种事情。更何况,她现在还在读书阶段,绝对不可能也不允许会有孩子。
邓老先生说:“看来也不是禽兽的特别彻底。”
过了一瞬,又说:“以前是他哄着你做吧?以后就别这样了,婚就做这种事情不好……”
“我没觉着不好,”杜明茶认告诉爷爷,“我已经成年了,有了对自己身体选择和控制权。爷爷,不瞒您说,我认为您的说法其实有过于守旧了。在我上初中时候,爸爸和妈妈就教育我,只要自己不后悔,认真权衡利弊后,想做就做,没必要有什么理负担。”
邓老先生说:“所以我当初很不看好你父母——”
不说了。
提到往事,总有万般愁绪涌上头,不得解,无法抒。
“可是我爸爸妈妈过很快乐,”杜明茶偏了偏脸,“爷爷,您所见到的夫妻中,有多少是真实意在一起的呢?有多少是因为爱而不是出于利益才凑活相处呢?爸爸和妈妈极少吵架,偶尔拌嘴生气也不会提离婚事情。爸爸会在妈妈过生日前偷偷攒私房钱给妈妈买漂亮的衣服和护肤品,妈妈会在爸爸生日前悄悄接手工活买按摩腰的自动按摩仪。”
邓老先生神色怔忡。
“您可能觉着500多块衣服和护肤品廉价到不值得一提,也可能会觉着自动按摩仪没什么好稀奇,”杜明茶笑了笑,“我懂您的情,也知道您看不上这廉价的东西,爷爷,有人给您送过这种价格低廉意满满礼物吗?”
邓老先生说:“别说了。”
“我对淮与就是这样,我不怕您听了笑话,我很喜欢他,是想要为了而站更高那种喜欢,”杜明茶朝爷爷笑了下,“我明白您可能觉着我们俩差异太大,不适合在一起。可我想证明这点,爷爷,我这辈子没求过您什么,只开口求您一回,您不要插手我和淮与事情,好吗?”
邓老先生别过脸。
没有看孙女的脸,她眼中光华璀璨令老人家脏微微发痛。
二十多年前。
也是差不多时候。
邓扶林脱了衣服,被他结结实实用拐杖抽打了一顿,脊背上全是红痕。
总共二十下,每一下都到肉,鞭笞红艳艳要翻开,有地方还出了血。
邓扶林只是跪在那里,一声不吭,看眼睛中坚毅。
“父亲,我这辈子没跪过人,也没求过人什么,”邓扶林说,“现如今只求你这么一回,放我和婉玲走吧,她以过太苦了,我只想好好对她。”
邓老先生不同意,邓扶林还是偷偷走了。
除了身上穿的衣服和两张买车票的,什么都没带,和杜婉玲跑到j市,从头始。
邓老先生偷偷看过。
儿子过苦啊,一始找朋友周转借钱,去j市找工作,那里又不是帝都,留工作机会并不多,薪酬也少可怜。
邓老先生想儿子吃够苦头就会回来,看着邓扶林屡屡碰壁,看着邓扶林后面辞了工作小水果超市,慢慢还钱,又搬到远郊,和杜婉玲在月色下分享一份炒饼做晚餐。
那从小养尊处优、极度挑食儿子,为了杜婉玲,能穿有着洗不掉汗渍衣服,能面不改色地吃下馒头和大咸菜块做早餐。
邓扶林始终没有回来,有了可爱的女儿,取名叫明茶。几乎花光了所有赚来的钱,邓扶林为她努力熬到深夜,偶尔接些散活,甚至还鼓捣过简易烧烤摊,零散着卖烧烤。
邓扶林买的房子也只写女儿名字,尽全力女儿最好的教育和能提供最好生活,把她教育的很好……
然后。
邓老先生再度和儿子面对面相见,就是停尸房。
们的车受一超载的货车侧翻连累,被压扁了半个。
生最注重整洁儿子,在重物倾翻时毫不犹豫地牢牢护住副驾驶座杜婉玲,头骨被砸的变形,身体多处压变形。
邓老先生永远也忘不了掀白布看到亲生儿子时的模样。
……
车内,邓老先生闭上眼睛,和杜明茶说:“你和扶林很像。”
杜明茶笑了:“妈妈也这样说。”
“我不干涉你们,”邓老先生说,“只一点——”
看向杜明茶,目光如炬:“在你留学结束,沈淮与不能再来骗你出去过夜,你也不许和过夜。”
杜明茶愣了一下:“啊?”
“这是我设置考验和条件,”邓老先生沉声说,“你也可以看看,对你究竟是爱,还是单纯的生理欲|望。一个男人,如果连自己下半身也管不住,那和废物也没什么区别了。”
杜明茶犹豫了片刻。
她其实想提醒邓老先生——
管不住下半身的其实不仅仅是男人。
她也管不住啊。
有邓老先生出面,不到两天,杜明茶和姜舒华就搬家了。
她们从萨拉太太家中搬到另一处有许多留学生租住的公寓,有了房补减免后,每个月只需要600欧。
这个公寓就在离isit两条街道地方,法国的电车很方便,两个人又有留学生房补,带着身份证能够申请每月费用仅6欧的交通卡。
不过杜明茶还是买了一辆自行车,大红色,从附近跳蚤市场上淘来的,车子主人很爱惜,车身擦的闪闪发亮。
而邓老先生选择这处公寓原因不仅仅是交通,而是一个同样租住在公寓对面的旧人——昂。
这个和《这个杀手不太冷》中男主人公拥有着同款名字法国人并没有那种冷酷的气质和大块头,身材瘦削,有着绿草同样颜色的眼睛,说话时很和蔼,目前在isit中担任教师。
曾在帝都生活过两年,是邓扶林启蒙老师。
邓老先生拜托昂在平时多多照顾杜明茶和姜舒华,同时也悄悄嘱托,万一有什么男孩子想约杜明茶,一定要及时将们赶走。
沈淮与回了国内。
不可能在巴黎留太久,只是直到他离开,杜明茶都没能抽出空去送。
就这样,一晃到了学季,杜明茶和姜舒华正式开始了留学生涯。
“这个月没怎么用电呀,”姜舒华查看着账单,不由得皱眉,“怎么销这么大?”
杜明茶看了眼。
60欧。
每个月,光网费和电费支出就是这。
杜明茶坐在瑜伽垫上,正在努力拉伸身体:“可能这边电费比较贵?”
“也是,”姜舒华赤着脚,坐在矮几上,仔仔细细地算着这笔帐,“房租、电费、网费、注册费……我算了算,照咱们这个花法,一年至少得十万。”
一年十万。
仅仅是生活费。
相对于更高消费的欧美国家来说,可能算不上什么,对杜明茶来说,确是个很大的销了。
杜明茶将自己腿往后压,拉伸:“没事,等寒假时再出去找兼职。”
法国这边学制秉承“淘汰制”,进入并不是特别难,每学年顺利拿到学分不是易事。isit这边的课程排密集,杜明茶又像是要一口气全学回来似,空暇时间就去其他教室旁听蹭课,时间排密密麻麻。
这样要命的学法,当然不可能再有时间参加什么兼职。
姜舒华心生钦佩:“牛哇明茶,你这可真是把自己逼上极限了。”
杜明茶只是笑了笑,并不说话。
她压了一会腿,才坐下慢慢休息。
父亲告诉她,想要什么都要努力去抢,要提升自己,占据更多资源才有资格做想做事情。
别指望天上掉馅饼,没有这样的好事情。
杜明茶想要沈淮与。
更想要臣服、认可自己。
或许人就是这样贪,在得到他之,杜明茶想要和更多接触,哪怕轻飘飘一句赞赏都能令她心底起柔弱花浪。
可现在,身体碰撞有了,杜明茶也越发渴望灵魂上深层认可。
她要沈淮与认同她、赞赏她,臣服于她。
不仅仅是在床上。
杜明茶做完瑜伽后,洗过澡才去卧室,电脑着,微博也在更新。
用挂在脖子上毛巾擦了擦额头上汗水,杜明茶坐在电脑,微微侧身,看到窗外夜幕,犹如触手生凉绸缎,偶尔点缀一星星,万家灯火,星光与烛,都成了这凉滑丝绸上柔软褶皱。
人间沸沸人语是夜跳声。
对沈淮与想念是杜明茶的跳。
杜明茶有一个微博账号,取名“淮水煎茶”,在上面慢慢记下一始见到沈淮与时的事情。
从那个有着明亮温暖阳光和植物的大房子,从她对方错认成“淮老师”始,杜明茶努力回想着这令她一点点心动的细节,不自觉加了对他思念进去。
她没有和任何人说。
其实杜明茶很想他。
到了初夏,杜明茶胃口就始不好了,她吃不惯法餐,早上时间紧迫,又来不及做早饭,基本上都是面包+咖啡,中午是最便宜蔬菜沙拉+法棍和一豆子,偶尔去学校旁边的一家泰国菜,可以花笔小钱吃到马沙文咖喱鸡或者加了鸡蛋、酸角、虾和辣椒炒米粉。
晚餐自己做,杜明茶会煮粥,做一简单炒菜,偶尔周末时也会去超市买来部分面粉和肉,和姜舒华一起包饺子。
即使这样,杜明茶的胃还是出了不大不小的问题,她对法棍和面包感到厌倦,看到都要难受地别过脸的地步。一始折时买法棍还能吃完,后面宁可让它硬到能砸钉子,也不会动。
偶尔还会难受的想要呕吐,却偏偏吐不出来。
最难受的是一次教授布置的作业,杜明茶买不齐教授出的书单——原价买新书太过昂贵,在图书馆中借了一部分,又辗转花了两天功夫在留学生群中买到剩下几本。这么折腾下来,留她写作时间所剩无几,她赶在截止半小时熬夜更新提交,当看到屏幕上显现出投递成功图标后,才瘫坐在地上,忍不住跑去卫生间呕吐,只能吐出一胆汁。
她太累了。
杜明茶不是没有想过,如果沈淮与还在,她生活将多么惬意。
她不用等待电车去上课,不用在乘客多时候忍受浓烈体味和其他异味,也不必吃廉价食品吃到呕吐恶心,更不用为了节省钱花一天半时间来凑齐二手资料书。
那样仍旧成了——掌中鸟,豢养的雀。
与杜明茶一始愿望背道而驰。
杜明茶吐完了,洗漱后躺在床上。
她和沈淮与仍旧保持联系,互相分享日常近况,杜明茶知道新领养了一只因伤退役后的军犬,有一只脚瘸了,刚做了手术,名字叫做“珍秀”。
她侧着身体,关掉灯,在黑暗中渐渐睡着。
巴黎夏天并没有什么浪漫之都的模样,对于杜明茶来说,更像是一个炎热的大火炉。
她所在班级始了分组学习,和国内不同,这显然更注重实际运用。这堂新开课程没有老师指引,只分配下来选题,让这学生们自己抽喜欢的选题进行实践。这实践都是和学校保持着良好关系企业,欢迎这学生进去实习工作。
为期一月,等实践结束后,根据公司反馈及学生自己提交的实习报告分析,老师会们打出一定分数。
杜明茶和她所在的小组抽到了一家建筑设计工作室。
她拿到的资料显示这是一家中国的分公司。
“中国人好有钱哦,之我在奢侈品店工作过一段时间,印象最深的就是中国人哦,”和她同组是个热情奔放的西班牙女郎,说起话来眉飞色舞,活力满满,“每次来都会买下好多好多,托你同胞福,那段时间我可赚了不少呢……”
杜明茶喝了口凉咖啡。
是的,大多中国人都很有钱,慷慨大方,除了她。
还有个意大利的男孩,热情地向杜明茶献殷勤,杜明茶对待这种极度风流浪漫性格接受不能,更接受不了,是他在第三次告白时,在学校的玻璃花房前递出一张房卡。
用了十四个蹩脚中文词汇来形容杜明茶,并用了两个形容词来表示他想要与她共度春|宵的渴望。
杜明茶微笑着拒绝掉。
如果不是考虑到校规,如果不是考虑到对方的确生活在一个浪漫到可以约完炮就立刻分手国家,如果不是考虑到一周才吃得起一次冰激淋,在他说出最后一句话时候,感到冒犯杜明茶就已经把冰激淋扣在他脸上了。
明天就要进行长达一月外出实习,今日里早早放假,杜明茶乘坐着电车回到公寓中。
姜舒华还没回来。
她今天接受了江玉棋邀约,去他工作室看正在筹备新品秀。
不过昂大叔在。
出差了半个月才回来,带了一饭菜来看望杜明茶。
有咖喱鹰嘴豆汤、烤鹌鹑配椰枣,还有下面铺着红叶和绿叶卷心菜姜香珍珠鸡腿和酥脆、有嚼劲的法棍面包。
“以前扶林贼喜欢吃这,”昂说,“哎呀妈呀,那家伙吃可老香了。”
说的一口贼流利的东北话,每次杜明茶看纯西方的面容,都想发笑。
不过杜明茶吃不太多。
她看到法棍,胃面的恶心又有点腾腾而起。
杜明茶忍着恶心。
“除了扶林,我还有个叫静吟学生兼白月光,”昂叹息,“好家伙,她结婚那天,我哭的眼泪哗哗。”
杜明茶愣了一下,她不确定地问:“静吟?”
“白静吟,”昂说,“哦,和扶林差不了几届,比圣母玛利亚还要迷人、漂亮……不过她后面也没结成婚,我听说她还没毕业就嫁另一个人,好像叫沈从鹤。”
杜明茶:“……咿。”
“后面她那个老公真不咋地,不是个啥好玩意儿,”昂拿来装葡萄酒杯子,感慨,“我后来听说静吟被他关在家,很少出门。要是叫我看到他,一定把往死里。”
杜明茶:“……”
“哦,”昂终于记起来最重要一件事,正色,“你爷爷说沈从鹤儿子在追求你?是真是假?什么时候来?”
这样说着,摩拳擦掌,一副跃跃欲试,要和对方打架的架势。
杜明茶说:“不会来。”
她低头洗水果,沥干了水,放在洁净餐盘上。
只暗暗地想,可千万别让沈淮与和昂见面。
昂虽然瘦,在中国曾经拿过散打冠军,实力不容小觑。
刚刚一起排好餐盘,听到门外门铃响起,杜明茶只当是姜舒华回来,三步并作两步上,愉悦地打门,声音轻快:“你来的刚好——个屁。”
门打。
杜明茶看到沈淮与,此刻正站在门外,与她对视。
几个月不见,沈淮与比上次见面更清瘦了,此刻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脸,像是久旱逢甘霖,又似瘾君子落入一望无际罂粟花海。
杜明茶现如今仍旧处于和沈淮与诡异僵持中,谁也不肯服从对方的价值观,
她下意识想要关门,沈淮与手已经伸过来,阻挡住门的闭合:“不请我进去喝杯茶?”
杜明茶:“你进去可能不是喝茶,是挨打。”
沈淮与:“嗯?”
两人这番动静已经引起了室内昂注意力,还未出来,先好奇问:“明茶,谁来了?”
沈淮与皱眉,沉静地看:“你公寓还有男人?是谁?怎么这么晚了还在你这?”
面色不善。
杜明茶:“改天再向你解释——”
僵持中,昂已经出来了。
错愕地看着门口一个努力关门一个正阻止关门的对峙,狐疑地看了眼沈淮与,目光在他脸上定住。
仔细看了几眼,片刻后,昂声音沉沉:“沈从鹤?”
“不是沈从鹤,”杜明茶说,“介绍一下,这是我——”
她一时恰壳。
糟糕。
这该怎么介绍?
沈淮与一派从容从杜明茶身后走出,轻搂住她肩膀。
面色不善,微眯眼睛,看着昂,彬彬有礼:“老大爷,您好,我是明茶的男——”
“男妈妈!”杜明茶紧绷着脸,为了保证沈淮与不被里昂锤,必须隐瞒身份,她仔细介绍,“是爷爷想让我认的干爹。”
昂陷入沉思:“哦,哪种干爹?是教父?”
沈淮与按住杜明茶,要她头贴在自己胸膛,面无表情盯着昂:“负责暖|床干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