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理解你的怀疑，你们这些现代人都不相信可以把灵魂卖给魔鬼。那是因为，你们不相信自己居然还有灵魂。

——深渊代理人名言榜第８５位。

在深渊的一个寒夜，深渊谎言银行客服部第１３２５号线上的客服小姐已经写好了辞职信，等接完最后一个电话，就把它贴到主管的脑门上。

身为一个红宝石歌蛛，她继承了祖先基因中的一切美好之物。姣美的容颜，醉人的声音，令人发狂的性感光洁的女性上半身。以及同样能令人发狂的性感光洁的蜘蛛下半身，上面还缀着一圈红宝石般华丽的复眼。

每次她在聚会上提到自己的职业时，总有不识趣的人讲起一个蜘蛛和接线员的老笑话。蜘蛛、接线，活像她天生就该干这个行似的。而且重点是，第一次听到那个笑话起，她就从没觉得好笑过，却还要陪着笑，不然就好像她在小心眼地生气一样。

其实，她一点都不喜欢结网，觉得自己祖先一定是某种徘徊性蜘蛛。她的灵魂中有一种天性的冲动，驱使她放开歌喉，唱响能痴狂地使人靠近她的歌声。

这样一来，她就可以像她祖先经常干的那样，把毒牙插在迷失于歌声的倒霉鬼的脑袋上，将他吸成人干。而不是用这个声音使客户迷失在欠款的计算公式中，把他的账户吸干。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要忍受着客户的愚蠢、低廉的工资和日夜颠倒的工作时间。怀着摆脱最后一个麻烦的心情，她接起了响个不停的电话。

“喂？”祈邪魖说。

这简简单单一个喂，带着让人沉醉的磁性。歌蛛一听就知道，只有魅魔的声音才能如此动人而又惆怅地直击听者的心灵。客服部曾有一个同事因此而堕落，偷偷免去了一个魅魔的跨世界汇款手续费，结果被开除了。

歌蛛的每一个细胞都因这危险的声音而兴奋起来。她倒要看看他想耍什么花招。不管是想逃过信用卡的逾期罚款，还是想提早拿回委托给银行理财的存款。少痴心妄想了，诸界的生灵万物，没有一种存在可以单凭声音媚惑一个歌蛛。

“您好，这里是谎言银行，有什么能帮您的吗？”从她腔中发出的声音比往日更加甜美。

祈邪魖犹豫了一下，说：“我的账户里多了一百万，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歌蛛措手不及地吃了一惊。

在漫长的客服生涯中，她接过各种光怪陆离的抱怨，甚至有人连卡被猫吃了也来投诉，但她始终能够看破表象直达本质。一切问题的根源，在于客户对自己的账户余额始终怀有一种不可思议的癔想。而深渊的银行理智且冷酷，绝不可能纵容他们的天真愚蠢。

现在居然出现一个嫌钱多出来的家伙，这其中必有陷阱。她飞速地用自己的六条腿敲击键盘，调出这个账户的资料以及资金往来记录，顿时很失望。

一百万，这个数字倒是挺唬人的。但不管多大金额、不管哪种货币，人间币在深渊里，都和废纸没有两样。而且也不是个纯魅魔，还是半个人类，一个可怜而又卑微的混血种。

她选择了一种不咸不淡的口气：“请您仔细想想，是不是您记错了？”

“不，不会的。我三天三夜没睡好觉，怎么想都不可能多出一百万来。会不会是你们搞错了？”

祈邪魖疲惫的声音，在歌蛛的心中描绘出一张黑眼圈深重的脸。随即，她把这个面容赶出了脑海。谁会因为区区一百万人间币而睡不好觉？声音装得还真像。可惜最后一句话还是暴露了真相。总有恶徒试图指责银行搞错了什么，只为得到一点点卑小的满足感和精神损失赔偿金。毫无新意。

歌蛛有点失望，语气开始略带讽刺：“这种情况绝无可能。每个深渊的账户都与客户的灵魂相连。如果银行弄错了人，那就得恭喜您找到了您灵魂上的双胞胎。”

“不会是有人汇错了钱？”

“您可以去查一下记录，这一百万是分成１７３次汇给您的。我想，很少人会连续汇错１７３次。”

“１７３次？这怎么可能！”

“您好好想想，绝对不可能有人汇钱给你？”歌蛛用好听的声音问。

“绝对不可能！”祈邪魖斩钉截铁地回答。

“哦，让我再看看……”歌蛛沉默了一会，假装她正在仔细查阅记录，然后仿佛刚刚注意到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发出惊喜的声调。“这１７３笔全是您公司给您的报酬呢！”

“诶诶诶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