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会有好人吗?
这是一个非常深奥的哲学问题。
有无数学者为此争论了无数年,也没有人能够得出一个真正能够服众的答案。这当中牵涉到了一个对于好坏以及善恶的定义。
很显然,一个好人是不该出现在深渊里的,但深渊内部对好坏却另有一套标准。
但有一件事是显而易见的。
不管一个深渊里的魔鬼再怎么为非作歹,比如说屠杀无辜的生灵,再比如说让无数人家破人亡,他都不会觉得自己还够坏。他总能找到另一个魔鬼,这个魔鬼会比他坏十倍一百倍,会屠杀过更多的生灵,让更多人家破人亡。
这个别人家的魔鬼会激励大家努力变得更坏。曾经,大家都公认深渊的最终统治者、伟大的魔神、第一恶,是整个深渊里最坏的人。但现在制度不一样了,变成了议会制,而统治者只是大家轮流选出来的发声筒。虽然这个统治者肯定足够坏,但还没有到最坏的地步。
坏人各有各的坏处,而好人的标准就很简单了。如果有那么一个魔鬼,他发现整个深渊所有的魔鬼都比他更坏,那么如果深渊中确实存在着好人,那么这个魔鬼无疑就是整个深渊中最有资格被称之为好人的魔鬼。
一般学者认为这个魔鬼并不会真的存在,只是理论上存在着这么一个魔鬼。就像物理学上的点一样,仅在讨论理论问题时拥有意义,在实际生活中没有意义。
祈邪魖虽然对这其中存在的学术争论一无所知,但也知道所谓的好人在深渊里是稀有生物。
但现在,似乎他的面前就有这么一个。
仔细想想,这倒也合情合理。多蒙是一个贵公子,在他一出生时,他的父辈就是已经积累了巨大的财富。他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不用去考虑,不用像别的魔鬼一样和他人勾心斗角,也不用像别的魔鬼一样为了一点点利益而不择手段。
想必,多蒙所面对的世界就如乐园所宣传的那样美好,才有可能把一个深渊生物培养成一个好人。
不过,祈邪魖心中还有另一个解释。并且他本人比较倾向于第二个解释。
多蒙另有阴谋。他压根不相信祈邪魖会真的默默退出,觉得还是找个机会斩草除根比较好。只要祈邪魖答应了接受他手下的治疗,那么到时出一点小小的医疗事故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了。
祈邪魖虽然不太清楚多蒙的父亲是什么样的家伙,但能够一手缔造出一个垄断集团的魔鬼,肯定是心狠手辣之辈。在这种人物的教导之下,多蒙成为好人的可能性微乎极微。
更何况就算他真的好人,祈邪魖也不能接受手术,他又没绝症。
祈邪魖摇头说:“不,我已经累了。斯多丽朵丝为我付出了太多,而我压根没有办法回报她。现在该是让她寻求自己幸福的时候了。”
“不要放弃,她真正的幸福就在你身边啊!”多蒙执迷不悟地按着祈邪魖。
看着对方那张几乎快要凑到自己脑壳前面的脸,祈邪魖干脆就想一个头锤把他砸晕算了,然后自己就能离开这里了。
转念一想,祈邪魖脑海中又浮现出刚刚多蒙身上爆发出的种种防御魔法,觉得一个头锤下去对方肯定没事,自己可能反而会被撞烂脑袋。
“放开我。”他说。
多蒙激动地嚷嚷:“不,我不放!”
“你不放?”
“对!我不放!”
祈邪魖忍无可忍地说:“那我要上厕所怎么办!”
多蒙愣了愣,有些尴尬地缩回手。“请便。”
祈邪魖不满地甩甩手,从长椅上站起来,左右张望了一下。一眼看到长廊尽头的厕所。他不紧不慢地走进去,等进了门,才感觉到那股长久注视自己的视线消失了。
这间厕所整洁干净,空无一人,透气的天窗足以容纳一个人通行。祈邪魖没有和多蒙提到自己是去上大号还是上小号,考虑到多蒙的耐心和精神状态,他觉得自己最多只有十五分钟。
于是,祈邪魖说干就干,踩着墙就爬了上去。
当手打开天窗时,他突然感到有些荒唐,怎么这两天自己和厕所结下了不解之缘,而且还都是要从厕所逃生,感觉自己都快要解锁什么厕所逃生大师的成就了。
“你要到哪里去?”
一个声音突然在厕所里响了起来。
祈邪魖脚一软,差点就从墙上掉了下来。
“你听我说,我不是想逃,就是看到窗外好像有人在偷窥,所以看看……”他一边解释,一边回头。
站在厕所里的人不是多蒙,也不是别的什么人,正是斯多丽朵丝。
假的斯多丽朵丝。
她或者他站在那里,散发出一种诡异的气氛。明明如此显眼地站在此地,却又让人无法捉摸住他的身影,确定不了她的面目。
乍一看,这个家伙明明身材和长相都和斯多丽朵丝不一样,甚至似乎连性别都相反。但却又给人一种他就是斯多丽朵丝的感觉。
祈邪魖知道这种现象的理由。不依靠幻术或是改写人的认识,而是直接从存在性上替代了某个人的概念,从而达到欺骗别人的目的。
若非这个人故意露出一点端倪,祈邪魖肯定会把她当成斯多丽朵丝而不是别的什么人。
这是极度罕见的伪装能力,很多人甚至都不知道有这种能力。祈邪魖拥有魅魔的血脉,才听说过这种事。
正因为如此,他此刻才真正确定了对方的种族。
和自己一样。
据说,将自己血脉力量发挥到最强的纯血魅魔,就可以成为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不过祈邪魖一直当这种事是自己的族人在吹牛,虽然这不妨碍他也拿这事来吹牛,但内心深处他是不信的。
但此刻,这个出现在他面前的身影,似乎就不由得他不信了。
话虽如此,他还是宁可对方不是同族才好。否则的话,自己岂不是完全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了。
“你想怎么样?”他问。
“从现在开始,我要你和多蒙在一起。”对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