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袁闾的缘故。
素香回家的时候,她站在刘大嫂的房前,不由地停了下脚步。
刘大嫂正从外面回来,看见素香站在自家的门前,问她是否进来坐一下。
素香摇了摇头,她只是想问一下奕回来没有,她没有说出来,她觉得有些莫名的唐突。
还是刘大嫂看出了素香的心思,她说:“奕还要隔断时间才回来。”
素香沉默,好似失望。
哥哥长康送了本手抄本的书,里面写得是关于各种山珍海味的做法,有些菜名素香从来没有听过。只是字写得很潦草,让素香看得很吃力。
她需一个一个字认得,在连贯起来读通。
哥哥说,这是他们祖上留下来的。
“你平时若是闲着没有事情,可以琢磨琢磨,日后也可以托你的福气,做好吃的来吃,我是看不透了,只会嘴上动动功夫,也就会酿那一两的酒来解馋。”长康说道。
素香翻着书,书有些黄了。
她不敢用力翻,只好轻轻地翻。
长康像想起什么事情来,用力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道:“我都忘记了你不会识字。”
自小她在乡野长大,又不受养父家里的待见,怎么又机会去学字。
素香抿嘴笑道:“我在林贵那儿,跟着他学过识几个小字。”
素香托长康买了纸笔,坐在窗几前,手执毛笔,一字一字在书中做着标注。
长康默默地看着素香,好像在看一株从幽然里出来的白色花朵,又好像一个珍藏了许久的玉。
突然间裸露在人前。
温润而洁白。
什么时候,注定了有这样一位聪慧的妹妹?
素香去集市去选择她需要的食材,她现在有了足够的时间和金钱。
她花大量的精力,她觉得值得。
她在前去集市的路上,看到了林贵。
那么大的京城,他们充满喜剧性的偶遇。
林贵他依旧那么从容的在街头闲逛,从容的目无一切,在各色的人流中,让人察觉不到。好像林贵他天生都属于京城的人,从这里成长,直到长大,与这座城没有任何违和感。
也许在他眼里,就没有任何的不解难题。
风轻云淡。
上次帮她解围的也是林贵,后来又闹了个笑话,将袁闾认成了林贵。
素香心中蠢蠢欲动,想走过去,与林贵擦肩而过。
也想突然狂奔过去,拥抱住他,不让他,也不让自己消失在各自的面前。
可是,不知道他还会认识他吗?
还是他不愿认识自己?
哪种结局都是他们不能够相识相认了。
素香心中生了怯意,她不敢面对林贵。
林贵走到离素香几十步之远,他好像有事情停下了脚步,略微思索了一下,他朝四周看了一下,刚好他看见旁边有个卖酒的铺子,背着手,不紧不慢地走了进去。
长康站在素香面前,他看着林贵,进了酒铺。
“你不想去与他相认了吗?在这偌大的京城相遇也是一种缘分。”他收起注视着林贵的目光。
素香默默不语的摇了摇头。
“我以为你很喜欢他,也许有了他的陪伴,你在这京城中,更快乐些。”长康见素香不说话,继续说道。
“我是很喜欢他的陪伴,我也很怀念那最美好的时光,可是谁也不能陪我们一辈子,就像我们的爹爹和娘,甚至是狗蛋儿。我害怕失去,这样的感觉,也害怕去拥有这样的感觉。我随时都在提醒着自己的失去,更何况是我让自己消失在他的生命了,又凭什么以什么样的姿态和理由走进他的生活中。我这样看着他也挺好的。哥哥,你说是吧?”素香目视着前方说道。
眼里充满了不舍和毅然。
很奇怪的情感。相互排斥又相互依存。
长康望着妹妹幽幽地叹了口气,他只觉得自己心中有丝内疚。
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这样一个多愁善感的妹妹,他开始莫名的害怕她懂得更多,去识更多的字。
她本应该在阳光中快乐的成长,而不是如此的沉寂。
亦是悲伤。
他的心里泛起种种的爱怜,无法割舍断。
“其实,你又没有去问,又怎么知道他心中的想法呢?”长康他婉转一提。
“这样挺好的。”
……
酒铺里,有几个人凑在一起大声吆喝着,帮其中一人出谋划策怎么讨得心仪姑娘的芳心。
“你可以去她家帮他干点伙儿啥的,最好挑那些重得伙,挑挑水,砍砍柴什么的,总之什么伙儿显力气大,就挑那样的,我说得准没有错。”有人颇有经验的说道
“那是乡下的姑娘,京城的姑娘不见得,姑娘就喜欢听听小曲,喜欢那些花啥的,送些花儿什么的,一哄哄就好了。”另一人不赞同刚才那人的意见,他似乎懂得更多,而不局限于表面。
……
林贵选下了临窗的位置。
听着酒徒们的话,笑着摇了摇头。
他要了一壶酒。
小麦酿的酒,味道不及自己酿的一半。
他喝了一口,不经意地看着窗外的风景。
窗外有街道,还有来回的人。
人来人往,货郎穿梭其中。
这个位置刚好看不到他们。
他嘴角扬起笑容,若无其事的笑容,眼眸里有异样的情绪荡漾在里面。
他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酒,自顾地叹息了一下,酒铺的老板捕捉到了林贵的神态,他看着林贵,大声说话走了过来,十分礼仪周全地作揖道:“这不是林掌柜的么,怎么,自家的酒卖完了,跑到我这里来解馋了。”
林贵刚才的动作他都尽收眼底,随即他吩咐伙计搬出一大坛酒。
给林贵斟上。
林贵笑了笑道:“既然是掌柜的如此美意,那林某我就不客气了。”
他倒了一碗,仰起脖子灌了下去。
酒铺的老板看得,有些意外,楞了一下,不由拍手大笑道:“林掌柜的,果然爽快!”
刚才心底还以为这林贵是来砸场子的,他在京城开了这么久的酒铺,也没有见过哪家的同行来自己店里,更何况是个刚刚名声打起来的酒铺,本意是想借这烈性的酒来让看起来文质彬彬的林贵难堪,没有想到他还真喝了。
接了一碗又一碗。
临走了,他留下足够的酒钱,当着店内很多酒客的面说道:“真的是好酒!”
酒铺的老板心底一乐,赶紧让店中的伙计去扶一下林贵,“我瞧林掌柜的是喝醉了。”
林贵摆了摆手道:“酒也醉,人也醉。”
不知道林贵是怎么样走回家的,八宝弄来一碗醒酒汤,有些心疼有些抱怨道:“也不知道公子你放着家里上好的酒不喝,偏去其他的酒铺喝,这让别人看着多没有面子。”
林贵将热毛巾铺在脸上,懒懒地说:“你也会做生意了,以后我这店就给了你,我也好自由地去其他的酒铺,胡乱尝些酒的味道,也免得有了约束。”
八宝只当林贵说些酒话,笑了一下,她服侍林贵喝下醒酒汤。
林贵让八宝先去睡觉,一个人斜躺着,闭上眼睛。
乱糟糟地睡着了。
他向来很少做梦。
偶然想起跟酒毫无关系的对话来。
素香说他,“想你是个无情无义的人,白天除了吃和睡,脑子里就没有其他想法了,所以也睡得比别人好。”
林贵看着素香,想笑,又想去亲一下她的头发,她刚洗完头发,有皂角汁儿的味道,闻起来很舒服。
天然的味道,未加任何雕琢。
他认真回道:“那你总想些什么?现在不好吗?有个我,还有狗蛋儿,还有看不完的美景。”
素香低下头,不肯再说话。
他还是终于亲了一下她的凌乱在空气中的发丝。
这个夜晚,也终会像这么天天的夜晚,没有办法枕着梦来入眠。
一切依照如旧。
林贵肚子里的墨水,是拿来填写那些空白的白纸的。
一笔一划都已经归纳好,只是个简单的将字请入白纸中。唯有酒的味道,才让那笔墨有了生气。
他想到这里,觉得好笑,大声嚷着:“八宝!八宝!”
八宝还未曾入睡,在外屋洗着脚,听林贵这样喊叫,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连袜子也没有穿,直接拖着鞋子跑来。
“公子,怎么啦?”
林贵认真的想了一下,道:“明儿起你磨墨的时候,在砚台里加几滴酒,今儿加桂花味的,明儿加小麦味儿的,后天加青梅味儿,大后天……反正就依次依次来……”
他话还未说完,歪头,就睡着了,打起了轻微的呼噜声。
八宝心底觉得好笑,只当是林贵这位书生喝酒喝多了说得胡话,她走上前去,轻轻为他盖上被子。
忍不住仔细看了下林贵:明目张胆的看了一会儿,八宝才心满意足退出了房间。
有月残如勾。
素香端坐在书案前,拿着毛笔,一笔一划的记着笔记。
毛笔字以前未曾学过,现在才学起,怎么写,怎么看,都像狗刨一样。
倒是大哥虽然粗犷了些,但是写字却不含糊,一笔一划都透露着坚毅。
素香练得手有些发酸,对比了一下大哥的字,心中很是懊恼,她有些孩子气的将笔一扔道:“想不到写字这样累,还不如包馄饨来得快。”
长康笑道:“我看你认字倒是轻车熟路,怎么写起字来还万般的不是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