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以往的愤怒和不甘,这一次,说出"离婚"两个字,乔云歌脸上的表情非常平静,平静得陆梓泽以为她在说别人的故事。
心死如灰,大概就是她现在的模样。
她的死寂,像是最尖锐的荆棘,一下子刺入陆梓泽的心口,刚做完手术虚弱苍白的俊脸微微扭曲,快速闪过沉冷的刺痛,"不,云歌,我不可能同意你离婚,以后,这两个字,不必再提起!"
"可是,我已经对你不感兴趣,一具没有心的行尸走肉绑在你身边,有什么意思?"乔云歌嗤笑,每个字都充满冷冽的寒意,能把人冻得粉身碎骨。
陆梓泽当场被激得浑身寸寸震动,被子底下的双手用力攥紧成拳头,骨节森白可怖,全部急怒又难堪的心情,猛然爆发了,"为什么?为什么我现在都躺在病床上连爬起来都做不到,你还要闹腾离开我?我知道我混蛋夜夜笙歌对不起你,可造成这样的结果,踏马也不是我一个人的错!把我拼命往外推的人,明明是你!"
"如果你清白无垢,把你整个人完完全全交给我,属于我,我们两个人又怎么会走到今天的僵局?云歌,动不动就把所有的错误都堆积在我头上,这不公平,对我根本就不公平!如果没有那些令我难堪的事,我本该是最幸福的男人,你本该被我宠成最幸福的女人,可造成这一切的,不是我,也并非我所愿,咳咳,咳咳咳...!"
男人的一字一句,如针似箭,一下又一下仿佛刺入了乔云歌的皮肤,血管,心脏,和每一寸神经,疼到万箭穿心血肉模糊。
有那么一瞬,望着他痛苦万分的俊脸嗓子声声嘶裂,她的心软了,差点就软化了离婚的念头,不想再这般折磨他折磨自己。
双手越攥越紧,不算长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的嫩肉里,钻心的疼拉回她最后一丝仅存的理智,抿了抿唇,咬紧牙关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不言不语。
长痛不如短痛,彼此疯狂撕咬,不如好聚好散,不是吗?
意识到她大概铁了心要离开他,陆梓泽的胸腔里烧起难以忍受的痛,眼角逐渐赤红,仿佛在滴血,"云歌,到了今天,你还不明白吗?我爱你,我离不开你,可我也做不到心无芥蒂原谅你对我的伤害!那么大的赤裸裸伤害,怎么原谅,怎么能原谅?"
"所以,离婚,不就都解脱了,你不再恶心我,我也不再怨恨你!协议昨天在陆家给了你,等你身体康复了找个时间签了字,给我发律师函就行。"
乔云歌深深凝了他最后一眼,面无表情转身就走,眼底翻起一片荒凉的死寂。
走到今天,她谁都不恨,记忆全无,也找不到该恨的人。
"云歌!"
身后,他喊她,嘶笑凛冽,如疯如魔,"你以为离婚,我们就能彻底结束?只要我不死,你就永远只能属于我,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萧寒那就是一条吃人不吐骨头的狼,你想跟他混,迟早得完蛋,死无全尸。"
疯了,全都疯了,她离婚,跟萧寒有半毛钱关系?!
乔云歌不想再听下去,攥紧发白的手指踉跄逃了。
*
到了办公室,积累了两天的工作,让乔云歌忙得晕头转向,连喝水的空隙都没有,更没有时间去想那些揪心透凉的事。
忙到中午,终于得以喘了一口长气,方静打来电话,问她回不回去吃饭,工作忙回不了,就给她把饭菜送过来,二叔做了她最爱吃的红烧排骨小鸡炖蘑菇。
这会儿,乔云歌没心情面对任何人,摇头拒绝了婶妈的好意。
内心堵得慌,又像是故意想虐待一下自己,一直饿到饥肠辘辘肠胃打结抽筋,她也没有吃一口东西,只喝了几口茶水润喉咙。
苏漾毫无征兆闯进办公室,就撞见乔云歌疼得捂着肚子歪靠在办公桌上,咝咝抽气。
"我去,妞你到底怎么回事?二叔和婶妈做了一桌子好菜,你不回去吃,又不去食堂,作死啊!"
埋怨归埋怨,苏漾手底下的功夫却丝毫没有拖拉,迅速从手里的食盒取出三菜一汤白米饭,满满当当摆满了桌子,又把干净的碗筷递过去,美艳的凤眸一闪,"中场休息时间,你赶紧的,先吃饭,幽幽怨怨,满腹心思,瞧得我牙根酸。天塌下来,不还有高个子顶着,人活一世,除了生死,都是小事!"
"漾漾,你先看看这个。"
心底憋着事,乔云歌快要憋疯了,从皮包里掏出照片递给苏漾,脸上的表情一片淡然,"仔细看,像不像我?"
苏漾接在手里,果真低头用心辨认,不放过一个小细节,辨完后,皱紧妖娆的眉头,"说是你吧,又不像!除了肚子鼓鼓,这女人都快瘦成人干了,记忆里你从来都凹凸有致胸部有料,应该不是你,就是一个长得跟你有几分相似的女人,还丑的要命,没胸没屁股,绝对不是你!"
好朋友的断然否认,并不能打消乔云歌心底的疑虑,脸庞绷了绷,皱眉说道,"你要不要再看清楚一些?"
"还看个屁呀,再看她也变不了你!你的左耳垂下面有颗红红的美人痣,这女人根本就找不到,妞啊,我拜托你,别随便摸张怀孕女人的照片就说是你自己,证据,我们需要的是真凭实据!找不到男人和孩子,医生的检查,陆渣渣的怀疑,都是狗屁,在我眼里,你比任何一个女人都美好百倍,不,万倍不止。"
苏漾的话,听起来歪理多多,但此刻却比那些正儿八经的劝慰更让乔云歌舒心畅快。
没有男人,也没有孩子,她清清白白,子宫口的疤痕可能属于天生残缺,医学上也不是没有这样类似的案例。
"漾漾,事关己身,容不得我继续装鸵鸟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乔云歌咬着唇,收起了照片,慢慢看着好朋友浅笑,"谢谢,我的心情好多了。"
"还客气个鸟蛋啊,吃饭,你赶紧吃饭,再不知所谓折磨自己,该有人心疼死了。"
苏漾坐在旁边座椅上翘起二郎腿,一边眯眸吹了吹刚做好的漂亮钻石指甲,一边碎碎念。
"谁心疼我?"
"我呀,你想谁心疼?我男神,还是萧大佬?"
"再提萧寒两个字,信不信我啪你一脸汤汤水水?"乔云歌磨牙。
"行了行了,老娘怕了你。"
哼,小样,老娘心里有个小秘密,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
见乔云歌吃得一干二净,苏漾眯眼偷笑,站起来收拾干净丢了一句"老娘走了",踩着高跟鞋扭着细软腰肢快速走人。
走廊上,四处瞅见无人,苏漾闪身进入了一间空空的病房。
里面,早就有人在等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