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看着幻化出来的女子，竟痴痴的笑了：“在你面前，我永远是傻瓜。”

听到白衣这话，女子害羞地低下头：“你真的是，这还这么多人呢。”

老沈没去打扰他们，而是吩咐战士们打扫战场，他自己则是抱起了老李的尸体，走进了一旁的树林中。虽然有些难受，但老李的尸体只能葬在异国他乡了。

看着老沈的背影，女子心中有些难受：“小羽，你能救活那个人吗，看他的伙伴好伤心啊。”

白衣摇摇头：“梧桐，人死不能复生，我们不能违背自然规律。”

“哼，就知道你不会听话，我回去了，不搭理你了。”梧桐嘴一撅，显然是生气了，说完话便化为点点光芒融入古琴之中。

白衣无奈地摇了摇头，眼神有些失落，轻叹一声，手一挥，古琴消失不见。

他起身向树林中走去，他突然想去看一眼年轻人。

走了约莫有四五分钟的路程后，突然听到前面有人在说话：“想当初咱哥俩参军去的时候，我给你娘保证的好，会把你完完整整的带回去，可惜现在我要食言了……没有你，我也不可能还在这里站着，你放心，我会连你那一份一起好好活着，等战争结束，我就回去准备我们计划了很久的事情，将来我会让我们的名字响彻全世界！”

白衣笑了笑，看来这一趟来对了。

等到老沈情绪稍微平静些，白衣这才从后面走出来，悄无声息的站在了老沈面前。

老沈这边刚抹干眼泪突然发现眼前凭空出现了一双白鞋，老沈吓得连连后退，他以为是地府的无常鬼来勾魂了。

白衣很无奈：“一身白很吓人吗？”

老沈定睛观瞧知道是白衣后，这才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土：“不瞒您说，您穿着一身白衣服跟地府的白无常一样，而且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人面前，搁谁谁也得吓个好歹。”

“行了。”白衣一抬手示意老沈不要再说了，“我有话要问你，你要如实回答我。”

“好，神仙问话，我肯定是有求必应。”老沈点点头。

“你们为何打仗？”

“这个……”白衣第一个问题就让老沈犯了难，毕竟这属于军事机密，白衣虽然救了他们，但还是不能说的，万一白衣是那边派来的探子，那样的话上边安排就毁于一旦了。

白衣看出来了老沈的为难之处：“不说也罢，不强求你，但我想问一下，你想如何让你们的名字响彻世界？”

“这个，实不相瞒，我们很早之前就想着退伍之后建立一个处理各种事务的机构，暂时起的名字叫做特别事务汇集处理中心，以后不管谁在哪里碰到什么事事情只要求助我们，我们就会提供帮助解决问题。”老沈不好意思地说道，毕竟在他看来这个想法有些幼稚，生怕说出来会被白衣笑话。

相反白衣听到他的想法后并没有笑话他，反而很赞同地点了点头：“可以，有需要，来找我。”

“好。”老沈高兴地点点头，这可是一份意外之喜。

白衣看着面前的小土包，叹了口气：“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碰上即是有缘，一路走好。”说着他的手轻轻一挥，一道金色的大门在两人眼前凭空出现，然后就看到从土包中飘出来一团金光，慢悠悠地飘进了大门中。

大门关闭，白衣摇摇头转身离开。

老沈擦了擦脸上的眼泪也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从树林中出来，老沈恭恭敬敬地把白衣请进自己的帐篷，自己则是钻进了旁边的帐篷中。旁边的战士看的一脸懵逼，完全不懂团长这么做的原因，窃窃私语几句，猜不出缘由，便都散去休息了。

第二天一大早，部队收拾行装接着向目的地前进，不过这次少了一个团长，多了一个身着白衣长着满头白发的人陌生人。

这一路上，老沈一直在想昨天从古琴中出来的那个女子，白衣看她的眼神明显和其他人不一般，白衣能过去给老李超度估计也是因为那个女子的缘故。

好几次想张口问白衣，可每次都是欲言又止，到了中午，部队休整，吃饭的时候老沈再也憋不住了，嘴里的东西胡乱嚼了两下便咽进肚中，扭头问身旁的白衣：“恩人，您能讲一下昨天晚上那个古琴中女子的故事吗？”

老沈这句话说出去后，立刻就后悔了，似乎自己太多嘴了，旋即说道：“额，恩人，实在抱歉，我有些唐突了，我不会再问了。”

沈老说完后，半天没有等到白衣的回复，抬头看去，白衣面不改色，依然静静地吃着饭，片刻后，白衣放下碗筷，起身走进了树林之中。

白衣没有发火，这倒是让老沈悬着的一颗心落了下去，但他总感觉别别扭扭的，就像一个故事，讲故事的人引出了开头，却没有说中间的过程和结尾，实在吊人胃口。

草草吃过饭后，老沈安排完今晚的暗哨后，便回了自己的帐篷里，眼瞅着离着国境线没多远了，今晚可能是最后一个能踏实睡觉的夜晚。

老沈平常都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才能睡着，可今晚不同，脑袋刚挨到枕头，老沈就感觉一阵强烈的困意袭来，打了个哈欠后，人就睡过去了。

白衣盘坐在树林里的一块青石上，意念一动，一把古琴出现在腿上，白衣轻抚琴身，如同抚过爱人的酮体，手指轻弹，琴弦发出悦耳的声响，紧接着，从琴身上漂浮出来许多红色的小点，这些小点越来越多，最后在白衣面前凝成了一个人形，站在了他面前。

“难道我有这么见不得人嘛，非要远离人群才能放我出来。”红光凝成的女子嗔怪道，白衣的做法她有些不解。

“我只是不希望有人看到我这幅样子罢了，在他们眼中，我永远都是冷酷无情的。”白衣笑道，他的笑其实很好看，只是大多时候都是以冷面示人，唯独面对心爱之人时，他才会笑。

“你在那个时候可不是这样的，你那时笑的次数，可比明朝之后多多了。”女子嘻嘻一笑，靠近他揽住了他的脖子。

白衣闭上双眼，感受这熟悉却又陌生的气息：“自从你死之后，没人再值得我笑了。”

“老气横秋的，连点年轻人的样子都没有。再说了，你真的不结婚留个孩子吗？”女子一笑，拿粉拳锤了下白衣的后背，可眼底却有说不尽的落寞。

“我会努力尝试的，希望能有这么一天，但总要把该做的事情做完。”白衣点头，那一拳实实的落在了他背上，以他的实力早就感觉不到疼痛，但心却感觉被什么攥了一下。

“做事情，是指那个家伙要做的事吧，无条件支持你哦。对了，刚才他问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和他说说咱俩的事啊，没准说说心情会好些，这些年的事也不能全都烂在肚子里吧。”

“不想说，让他自己看到反而更好些。至于这些年的事，有人问我，再说也无妨。”

回过头来再说老沈，此刻的他感觉眼前白茫茫一片，就好像别人支了一个超大的白布在自己眼前，正当他纳闷的时候，突然白布上有了画面。

就和放电影一样，不过没有片名和片头，上来直接就是正片。

电影开始，首先显出来一行黑字：天启五年四月初。接着字慢慢淡去，白布上继而映出两个人的模样，其中一个身穿白色长袍，一头白发披肩的男人正是白衣，在他身旁一名女子与他贴身而站，那女子便是梧桐。

两人的相遇就如同所有的电影套路一样，两人因为一次偶然相遇，在为数不多的相处时间里，林梧桐爱上了这个英俊潇洒而且见多识广的男人，回到家中之后对白衣念念不忘，第二天又去之前两人相遇的地方等待着白衣的出现，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将近半个月的苦苦等待后，白衣又一次出现在那个地方，梧桐便向白衣表达了爱意，白衣欣然接受，不久两人便喜结连理。

故事到此，貌似是个圆满的结局。可这只是开头，真正的剧情，在后面。

果然，在放完白衣和梧桐的婚礼后，画面再次消失，白布上出现一行黑字：明朝天启六年，五月初六，巳时。也就是两人结婚一年之后。

这次放出来的不只有画面，还伴着声音。

紫禁的上空，站着两个人，一位白衣白发，另一位穿青挂皂，脸上带着一个奇怪的面具。两人的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些伤，显然他们之前刚刚交过手。

良久，戴面具的那位说话了：“怎么样，白衣，是不是有点小惊讶，我竟然能找到这里，并且实力已经和你差不多了。”

白衣面无表情：“我确实没想到，为了能够打败我，你竟然去修了邪法，放着好好地成仙路不要，偏偏要成魔，我留你不得。”

“我今天来，就根本没有想着能够活着回去，因为我知道，我的对手是你，刚才能伤到你，我已经很满足了。”面具人摇摇头接着说：“其实吧，今天我的主要目的，是来给你送礼的。礼物可能不大，但确实包含了我的一片心意。”

“嗯？”白衣不理解面具人的话，不明白这个送礼是什么意思。

“喏，礼物来了。”面具人话音刚落，白衣就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放开神识去感知，白衣惊讶的发现紫禁突然地震了。

“怎么样，是不是感觉很惊讶？你现在一定在想，紫禁正好处在中轴线上，按理来说，应该是不会地震的，但是你别忘了，事在人为，为了给你送这个礼物，我可是忙了好多天呢。”面具人哈哈大笑，紧接着原本他紧握的右手突然张开，一个小型的闪电球在他手心中形成，不一会的功夫便变成了一间普通民居的大小，而且现在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继续变大。

“你这样会死的。”白衣皱眉，而目光却在看向别的地方，那是他和梧桐的家，他的妻正抬头看着天上发生的这一幕，担心着她的夫君，却不知道，一场大灾难即将到来。

“我说过，我没想着活着回去。”面具男说完他人生中最后一句话，将体内所有的真气输入了闪电球之中，闪电球瞬间变大，吞噬了面具男，面具男瞬间化为齑粉。

闪电球没有人约束，便开始暴乱起来，闪电肆意的摧毁着周围的一切，就当白衣要过去将闪电球控制住的时候，突然脚下一声巨响，紧接着，火光和浓烟吞噬了他。

据《天变邸抄》记载：“天启丙寅五月初六日巳时，天色皎洁，忽有声如吼，从东北方渐至京城西南角，灰气涌起，屋宇动荡。须臾，大震一声，天崩地塌，昏黑如夜，万室平沉。东自顺城门大街，北至刑部街，西及平则门，长三四里，周围二十三里，尽为齑粉。屋数万间，人二万余，王恭厂一带糜烂尤甚。僵尸重叠，秽气熏天；瓦砾盈空而下，无从辨别街道门户。京城中即不被害者，屋宇无不震裂，狂奔肆行之状，举国如狂，象房倾圯，象俱逸出。遥室云气，有如乱丝者，有五色者，有如灵芝黑色者，冲天而起，经时方散。两万多居民非死即伤，断臂者、折足者、破头者无数，尸骸遍地，秽气熏天，一片狼藉，惨不忍睹。木、石、人复自天雨而下，屋以千数，人以百数。所伤男妇俱赤体，寸丝不挂，不知何故，且死者皆裸”。

白衣冲出烟火的屏障后，回头看，原来是闪电击中了距离不远处的王恭厂火药库引发了爆炸，白衣冷哼一声：“怪不得刚才拼了命的把我往这里引，原来都算计好了，真是疏忽大意了。”

说完这话，白衣突然想起来件事，意念一动，身前的空间渐渐扭曲，白衣踏进了扭曲中，他不是不想救人，只是还有个人等着他回去。

已经被夷为平地的小院中，空间忽然扭曲，接着白衣从里面走了出来，看到小院的场景，白衣的心悬了起来，放开神识，最终在小院东南角的瓦砾堆里发现了梧桐，气息很弱，估计是靠着一口气才撑到现在的。

白衣跑到瓦砾堆前，用手一点点的把梧桐挖了出来，这才发现梧桐的怀中紧紧的抱着一把琴，那是他们结婚之后白衣亲自取材为梧桐做的，平常没事的时候白衣就会摆好古琴为梧桐弹奏一首曲子，而梧桐则会随着曲声翩翩起舞，没想到生死关头，她倒没忘了这琴。

“傻丫头，一把破琴罢了，你还死命护着。”白衣跪在梧桐身边，轻抚发丝，眼眶微红。

也许是感觉到白衣来了，梧桐费力的睁开眼睛，看着白衣无力一笑：“这是你为我做的，我自然要保护好啦，怎么样，你没受伤吧。”梧桐伸手想要去摸白衣的脸庞，可没有力气，手抬不起来，白衣知道梧桐要做什么，抓起她的手，放在了自己脸上：“你别说话了，我给你续命。”

梧桐一笑：“傻瓜，不值得，就算现在我侥幸活下去了，以后也是要死的，留着你的修为，去做你该做的事情，只是可惜我看不到了。”

“别说了好不好，我一定要让你活着！”白衣哭了，哭的像个孩子。

“喂，你哭的样子，很难看诶.....”梧桐渐渐合上了双眼松开了紧抱着古琴的双手，离开了她留恋的一切。

“梧桐，梧桐，别离开我！”白衣彻底崩溃了，又一个自己的心爱之人，离自己而去了。“为什么每次都要这样，为什么......”

良久，白衣制住了哭声，抬头看前面，梧桐一脸茫然的看着自己和躺在地上的她，白衣刚要抬起手准备送梧桐入轮回，眼光却突然落在了梧桐死命保住的古琴上。“对不起，原谅我的自私。”

白衣在梧桐的额头上轻点一下，一团小光球从梧桐的额头中慢慢飘出，在白衣的引导下，这团光球融进了古琴之中，接着白衣用子午鸳鸯钺划破了自己手掌，将鲜血滴在了古琴上。

不多时，古琴中红光一闪，一个女子出现在白衣眼前，她看着白衣笑了笑：“傻瓜。”

多年后，特别办地下室内，一位穿着白色西装的老者盘腿而坐，面前是一把古琴，沉默良久后，老者一笑：“这么长时间，也来不及说一句谢谢，现在老了，才有时间来看你，勿怪啊。”

古琴的花纹亮了一下，貌似在回应他。

沈万山从怀中掏出一张已经泛黄的黑白照片，看了一会，放在了古琴上：“要是老李还在，该多好啊。”

叹了口气，沈万山费劲地起身，拄着拐杖慢慢离开了。

那张照片，是老李和老沈在入伍时拍的照片，也是两人这一辈子的唯一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