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君
元月刚过,整个赛幕大地已经有了淡淡的春意。
宫中的‘凤羽台’上。
一身金蝶穿花、虹色霞帔的背影独立在月色之下,长袍曳地,双手抄袖。
“月色正浓啊……”迦叶太后唇边噙着笑意,那眼角眉梢间的神情似乎都透着舒爽。
“月色皎皎,岂是夜云能遮挡的,你说是不是?”迦叶太后回头看向黑暗中。
黑暗中依稀有个人影,似乎懒懒抱臂靠在宫墙之上。迦叶皇后没有得到期望的回应也并没有影响眼角的喜色。
“明天吧?似乎明天就能见到那个孩子了呢。”迦叶太后回头凝望着月亮笑道。
初春咋暖还寒的夜,给本该一派雍容祥和的月镀上一层清冷。
正如这女人的野心……
※※※※※※※※※※
二月初一,辰时。
这个时辰是新世子朝君的吉时。
风月寅时就要梳洗准备,卯时前往殿前听宣。风月作息从来日夜颠倒,每日此刻正是恹恹将睡,此刻却被众人围住一通折腾。
从微蹙的眉头,所有人都嗅出了少主此时的不快。呜呜泱泱的一屋子人,没人敢喘一口大气。悉悉索索的前后摆弄,却都小心的屏气凝神。
大家都知道,要不是老夫人在那边镇着,少主才不能在这让她们前后倒腾。
此刻,纵有多少不快她也不好发作。老夫人恰如少主软肋,还算活在她心中的唯一活人,纵然她是有千般不快都还稍有顾及,在老夫人面前还是愿意忍耐些的。
一时妆点妥当,依旧一身浓重黑色世子盛装,长发在脑后成四络发辫垂于足边。青姬夫人打量一周,温柔说道:“如此朝君,岂不素淡些?”
老夫人摘下手上一枚白玉霞飞扳指戴在风月手上,“不自是,故而彰,素淡些倒好。”
“让金蒙好生照看,早去早回。”老夫人慢慢起身吩咐道,边说边拄着龙头拐向外走去。
“是,老夫人。”青姬夫人答道。
青姬夫人看着老夫人的背影,老夫人从刚刚就一直眉头不展。
纵是一干下人今天也看出一直笼罩在老夫人身上浓浓的担忧,大家都在心中暗附老夫人可能不放心世子初次朝君,心中担忧。
岂知她心中真正的担忧——司空风月,朝廷皇储。在皇帝春秋鼎盛之年只不过一个摆设罢了。不过这个储备却一身帝王之气,难免不被有心之人利用。
则,今日朝君。可能是天家之祸、司空家之祸、风月之祸矣。
※※※※※※※※※※
话说,这边金蒙伺候风月车架一行在天边鱼肚泛白之际,行上帝都青石路上。风月倚在车内软靠上扶头浅眠。
行出不过五百米,便见前方行来一行宫中通传信使,往司空府邸方向而去。金蒙心想世子朝君行程可能有变,便令车架在原地稍后。
果然不稍一刻功夫信使便出司空府而回宫复命。司空府邸一行人等,出来追赶世子的车架。
“宫中通传,说皇上想要传召世子及两位公子一同朝君。泛公子已经装备,只是……烈公子此时……尚不知身在何处。老夫人说,让泛公子带贝子车架一路寻找烈公子;保险起见,请世子车架也一路寻找,如寻到可赶在辰时之前入宫,也不误了时辰。”
金蒙听后,颔首意会。转身上马,稍作思量便策马引着车架往东边的‘麒街’而去。
这麒街与帝都中心一水之隔、石桥通达。是帝都闻名的烟花之地,各色教坊林立。官妓八道的首道‘一府天’们大多居于此处。
是帝都贵胄世家趋鹜之地。
渐行一段距离。风月在车中渐觉有丝异样,虽然此时已经是清晨时刻。雅客惜别、鸳鸯对眠,已经接近麒街最萧条的时刻,但仍有丝竹觥筹声声。
风月伸手推开车边轩窗,果不其然。
此街楼台道路具是青石搭建,本来清冷*。但是每个错落亭台间,幽兰香草点缀、红纱幔帐曼妙,看就是醉生梦死一温柔乡。
金蒙见风月醒来,忙上前禀明缘由,风月稍稍颔首,上下打量了几眼麒街美景便阖上车窗。
金蒙垂目思量:少主闺阁弱质、小小年纪,见今日这般水月浮华阵仗也未见半点不虞。别说是在穷乡僻壤处长大,就是世家府邸中豢养长大的千金,见到如此景象怕也要惊慌不悦才对啊。
忽闻长笛悠扬,金蒙闻声而去,在一处教坊门前驻足。
不刻,金蒙遣近去的下人奔回,低着头对金蒙一番耳语。金蒙挥手遣退下人,正思虑着要如何去请他家这个纨绔风流的烈公子。
忽闻楼上一声音道“哥哥……一切安好?”
声音磁性性感,每个字音都迸发着男人特有的魅力,可出口的话却是那样轻浮不羁。
车中的风月手指轻敲坤带下同色的缨络,凤目轻启,她被这男人的声音吸引。
金蒙走出门廊,仰望楼台上已多年未见的烈。只见,浑身峥嵘魔气更盛……
仍旧拔人心神。
司空氏族,本就冠天朝国姓。天家皇戚,最忌身俱帝王之气。可叹,这一家三子,却个个如此!
金蒙收敛心神,俯身一礼将来意说明。
还不待金蒙说完,只见烈向身后的车架一努嘴“车中可是妹妹?”
金蒙一愣,随即回道“正是少主。”
……
司空烈稍顿片刻,挑眉一笑“请楼上一叙。”说罢便回身进了一片靡靡之音的屋内。
金蒙抬眼看了一眼天色,时间不多。实在无暇和他纠缠,还是送少主先行入宫,这边通知家人来接吧。想着便要吩咐下人回马转程,忽见少主伸手推帘,伸出半截玉般手指,金蒙忙上前扶手相迎。
“稍坐。”风月扶着金蒙手臂也不见任何表情,走下车来。
“是。”
金蒙引着风月一路来到司空烈所在的二层雅筑。
还没走近,便觉一阵香风阵阵。一府天们都是用极好的香料的,此香中软腻中透着微苦,又有一丝寒凉的味道。
行至门前,门中有女声娇 喘轻吸,声音那般柔弱无助却*。可以想见室内是怎样一副活色生香的景象,令人听来都血脉愤张。
金蒙犹豫的瞟了一眼风月,她还未到及笄之年,于朝君之前着世子盛装来这样风花雪月之地,面对将要见到的情形……可妥?
金蒙规劝的话还没出口,风月已经推门进入,金蒙一惊,刚才只顾着思虑,未仔细见少主如何推门而入,待回神见她已经虎步龙行的步入房中。
金蒙忙抬腿跟上。
只见室内中间一高大双耳金猊雕花香炉,内室与这有一帘之隔,将一片绮丽之色掩于其后。
“妹妹归家数日,未曾相见,实乃哥哥大错。”帘中传出司空烈低哑诱人的声音。说话间似乎承受了美人的索吻,稍作停顿。
风月庭中站定,伸手撩拨香炉上袅袅香气。
“既知有错,为何此时还隔帘不见?”
面对此情此景,金蒙都有些心驰神摇,定力不稳。反观风月,脸上却不见任何异样,难道是年少不知情事?
“呵呵……呵呵。”帘中男人声音稍顿,忽而朗笑,伸手挥开幔帐。
只见一男人侧卧软榻之上,和衣完整,领边袖口都精致完好,不见一丝凌乱,与软榻之下衣冠不整的女子们仿佛云泥之界般。
他一手扶头,一手执一柄白色飞翎长羽搭在腿上。
与风月一样通体幽黑的长袍直覆在脚下,一柄一尺长簪将发绾于脑后,长簪与肩同宽。长眉入鬓、鼻若悬胆,狭长双目轻阖。头边骨脉可寻的手指,指尖是半寸白玉般指甲,莹亮修长,水润生辉。
这个男人身上笼着一身的妖气。
他身边几个衣衫不整的女人,各个肌若无骨,媚眼如丝,鬓发湿润。可见各个都在高峰上才退。
“妹妹见了,可舒心了?”司空烈也不睁眼,唇边一丝似笑非笑的冷意,摇着手中羽毛道。
“叫我风月。”风月双手抱臂靠在香炉之上,眯眼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哦?不喜欢我叫你妹妹,那我叫你卿卿如何?”
那男人狭长眼眸睁开,露出灰蓝色醉人的目光,慢慢投射在风月的身上。
在聚焦的一刻,那眼光却越来越浓烈、眉头也越来越深。
风月眯眼打量着他。有一种男人,其人似妖、睁眼如魔,周身都是女人不能抗拒的吸引力。
的确,实属上品!
风月对着司空烈莞尔一笑。低头稍作沉思,忽然转身向外行去“金蒙,回程,入宫。”
“是。”
烈的眼神一路追逐风月而去,一时失神。
怎会如此神似?竟然如此神似?!
她刚才那低头一笑,为何眼中却是如此浓厚的失望……
为何?
风月坐进车内,倚在软靠之上。就在刚刚听见那人说话的时候,一瞬间一丝异样涌上心头,那感觉仿佛与这男人早就相识般。
而那帘中男人,却是完全的——陌生。
车架回程,风月忽然听见车后楼中一男声笑的邪魅不羁“解语,在送来几个姑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