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魂
凄婉长泣,洞箫凄鸣。
枯荣缮发垂睫,寂静无声。这样的枯荣一时让所有有心夺取宝莲八部的人不敢靠近。忽然一声低沉嘶吼划破寂静。
沙卷平冈上,金鬃暗纹的金瞳昂首矗立。金芒毕现的瞳孔扫视众人,看见枯荣的时候,长长的喘 息似乎带着热气蒸腾。
金瞳一步一步踱到枯荣身边,蹲坐在旁,也不靠近也不离去。
这时,一个远方的脚步轻轻柔柔的靠近。来到枯荣身边,紫色衣衫翻飞,在蹲身的瞬间,望着枯荣的脸上滴落点点晶莹泪水。
“主人……”
枯荣抬头,看见那个总在身边如影随行的身影,伸手抚 摸面前如玉的容颜。
“我的小奴,此刻还是在我的身边。”小奴脸上的泪水将枯荣的手指凉透。
“傻孩子,为什么要哭呢?”枯荣侧脸浅笑。
小奴伸手覆上枯荣冰凉的手指,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小奴,你说是‘生离’痛,还是‘死别’痛?”
“小奴……不知……”
“是‘生死’难,还是‘契阔’更难?”
“小奴……不知……不知……”小奴的声音哽咽到无法言语。
枯荣浅笑着拉过小奴,夕阳下亲吻那个满脸泪水的少年。
小奴曾经臆想过无数次与主人亲吻的画面,却没想到是在如此残阳如血的黄昏。主人的吻带着血液的腥甜、带着灼人的温度,亲吻在他的唇上、烙印在他的心里。
“世间最痛就是活着感受失之交臂这种痛彻心扉的凌迟~”枯荣放开小奴,透过小奴的肩膀处笑看着远处的君。伸手将胸前的宝莲八部摘下,不被任何人察觉的放在小奴的怀间。
“若你曾对‘情情’用情不假,那就带他离开。”枯荣伸手将小奴推向君。
“我要他一生无虞。”
小奴只觉身体忽然被枯荣袖中的真气推向远方。漫天黄沙卷起,这是小奴最后看见枯荣的样子。
君眼中的枯荣端坐在平冈之上,此刻风华无双、残忍决绝。他明白这是枯荣给他最痛的惩罚,为了她心中无法原谅的背叛。
茫茫尘世间,独留他一人……
慢慢体会失之交臂、痛彻心扉。
君飞身而起接过小奴,深深地注视枯荣最后一眼。一眼千年,多少情愫、多少无奈,都在交汇的目光中炙热、凄凉,最后化为认命的唇边一笑。
夜色初染得天空下,决然的转身。是男人,就该担当起他无数次描画过的理想,无论代价是怎样的惨烈沉重。
君子,无法怨天、无法尤人~
只可以在以后无数的岁月里,空荡荡的世界中,一遍一遍唾弃着自己。
……
小奴还君怀中死命的挣扎“我不能离开主人的身边,月圆之夜,我要留在她的身边。”
在任无涯眼中,君的离去,预示着宝莲八部的抢夺已经胜券在握。纵使枯荣天人神力。如今已经重伤寡助,大势去矣~
想他伙同整个武林正派,而且还有残余的五千御林军。就算她枯荣是身生六臂也难逃出生天。
任无涯策马上前,摆出正派嘴脸说出许多的冠冕堂皇。
枯荣未理会任无涯说的任何冠冕堂皇企图夺取宝莲八部的开场白,却忽然慢慢的开口说道:
“我本雪山摄天狼,天授散漫带疏狂。席风宿月眠艳酒,斟残玉瀣(xie美酒)枕黄粱。”(注一)
她只是抬头看着新月将升,伸手从衣袖中取出精致的紫玉短笛。
月光下,那短笛闪着莹莹的光泽。
枯荣将紫玉短笛就在潋滟唇边,笛声乍起,一曲安魂。
幽幽咽咽,苍凉凄婉间摄人心魄。远古神秘的音律,扰的人心间忐忑,无限悲伤。
笛声戛然而止,枯荣朗声笑道。
“倾江山?覆江湖?我愿覆天天可灭,可笑世人逼炎凉。”枯荣说话间一副金瞳忽然闪现灼灼光辉,流转过每个妄图夺取宝莲八部的人。
忽然,枯荣周身华光一盛,托着她腾于空中。红衣猎猎、长发翻飞,忽然一声龙吟震天,枯荣胸中一道强劲锐气幻化成一柄新月弯刀,峥嵘嘶鸣阵阵,围着枯荣周身环绕几周之后,悬于枯荣身后。
所有人还没有来得及看清那图腾满布的新月弯刀,它便带着峥嵘的寒气和浅啸龙吟飞将出去,所过之处,血溅、命陨。
短笛声过之后,枯荣身边的金色猛兽也忽然变成嗜血的魔王。忽然长啸震天,一身矫捷奔向对垒的五千人军队。森寒的獠牙带着骨头脆断的声音,向前厮杀了一条血路。
天朝五千御林军还有江湖不下五百门派精英。眨眼间,灰飞烟灭……
那一夜,她眉心悬着一颗艳红玲珑,金瞳血衣。据那夜侥幸幸存的人回忆,彼时枯荣宛如暗夜修罗,享受着哀艳的屠 杀悲歌……
这一夜,另多少人在日后谈起时都还不寒而栗。江湖在一夜之间凋零,王权因为一个女人动荡。
犹记那一夜安魂一曲,另多少野心愚者。
魂断人亡两不知……
注一:改至朱敦儒《鹧鸪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