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彦忍不住了。
夺过亲卫手里的扁担,飞身挤到街道上,向着马匹奔来的方向迎面而去。抢在摔倒的人前十米左右,朝着飞奔的马前腿便是一砸。只听得“喀”一声,原本就不是很结实竹制扁担被砸断。
但是与此同时,被砸中的马腿也呈现出一种特别的曲折,很明显,这是断了。
趁势将骑在马上的人一手拎着急忙躲过砸下来的马匹,罗彦走到那些在惊魂中挣扎起来的行人面前,将手里的人往地上一扔。
人群中立刻爆发出一阵惊叫。
“好样的,好汉,干的漂亮。”
“好汉,赶紧走啊,那匹马可不像是是我蜀中的产物,看样子绝对价值不菲。要被这人逮住了,你可是赔不起啊。”
“马自然是好马,可是些许马钱,看着这位壮士的侠义,我等凑凑,也勉强能够脱罪。但那骑马的人可是吴王啊,我益州都督府的大都督。”
“胡扯,大都督出行,怎么可能没有銮驾。即便没有銮驾,也该有侍卫。哪里像这人,除了一匹好马,一无所有。”
“你是不知道,这吴王向来好骑猎。只怕,今日又是仗着脚力,将一干护卫早甩在后头了。”
没错,罗彦方才扔在地上的人,正是他收了有两年的弟子李恪。如今皇帝李世民的亲子,当朝正一品的亲王,益州大都督。
李恪在罗彦将其抓到手里的时候就已经认出了罗彦。在别人眼里的好汉,在他严重确实严厉的诚国公。
待罗彦将他扔在地上的时候,种种惊惧加在一起,竟然让他没有第一时间就站起来。
“很会玩啊。”罗彦有些冷冽地说着:“还不滚起来。”
像李恪这种叛逆期的不良少年,苦苦规劝如果还没有用,那么也只有严厉的管教一途了。罗彦原本还想着等自己和秋皋交接完了职事,专门到都督府找李恪一叙。
谁想到居然在这种场合下就见面了。
罗彦照顾李恪的面子,两声呵斥并没有让其他人听到。因此李恪倒是很快就站了起来,作势就要向罗彦行礼。
拦住了李恪的动作,罗彦看着急匆匆跑过来的护卫,罗彦低声喝道:“回去在都督府好生带着,过几天我再去找你。早就听说你在这里得意忘形,不想居然成了这个样子。”
罗彦怒其不争,冷冷地朝着神色慌张的都督府护卫掏出一物一晃,沉声喝到:“将你家王爷带回都督府。”
说完之后,罗彦便朝着行人们点点头,向城门方向走去。身后,刘长安和几个亲卫向李恪见过礼,也匆匆跟了上去。
毕竟也逛了一段时间,等罗彦和刘长安回到驿站的时候,甄廉也早就到了。似他这种幕僚,能够面见秋皋将罗彦的名帖送到,已经是秋皋够给罗彦面子了,自然不会再留他吃饭。
罗彦招呼着一干卫士煮菜后,便将自己关到了卧房里。
今天李恪的行为让他有些伤心。原本以为自己好不容易收一回弟子,李恪能够像当初的张通那样明礼明德。不料只是脱离自己视线范围半年,居然就放纵成了这个样子。
学到的都还给了老师,说的大致就是这个意思吧。心血白费的感觉,果真让人不爽。
罗彦紧缩着眉头,在屋中沉思了很久。直到亲卫在门外连声呼唤,请他前去吃饭的时候,才回过神来。
在驿站中美美吃了一顿,眼瞅着天色就有些昏暗了。虽然白天还说得上是天朗气清,但到了夜晚,气温转凉,天上便是连星月的光芒都有些黯淡。
饭间罗彦不过是扒拉了几口,甄廉不知道白天罗彦和刘长安到城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而罗彦的亲卫也守口如瓶,不像一般人一样乱嚼舌头。
所以罗彦的奇怪行为让甄廉好生不解。正让人取了饭菜,想要送到罗彦的房中时,却被刘长安给拦住了。
“先生拦着学生为何?东主这般心思不属,明日还要回见秋刺史和权长史等人,可不能有失啊。”甄廉有些不解。
刘长安自己也教过学生,知道那种失落的感觉,这会儿叹了一口气,朝着甄廉说道:“这件事情,还是让东主好好想想吧。再说,以东主的身体,一两顿不吃,也没有什么关系。肚子事小,心思事大。”
虽然刘长安也说的云山雾罩,但甄廉也只能作罢。
一夜无话,到了清晨鸡叫,已经是卯时。当罗彦收拾好东西,换上了象征当朝三品的朱服时,缓缓走出房门的时候,亲卫和千牛卫都已经吃过了早饭,收拾好了行装。
只等罗彦吃点东西,即刻就能向府城进发。
不过双方约好了会面的时间,自然也不能够这么早就去扰人清梦,罗彦缓缓吃过熬的香浓的羹汤,看着时间到了辰初,这才走到庭院,中气十足地叫道:“出发。”
两百来人的队伍,此时点齐卤簿竖起依仗,声威颇为浩大地从驿馆出发。直到这个时候,许多往来的官吏和行商,才知道做完这馆驿中的那处院子里住了多么了不得的大人物。
两三里地,架不过一路吹打。因此这短短的路程居然也整整熬了半个时辰才堪堪到达成都府城的门前。
此时秋皋和权万纪已经带齐了刺史府和都督府的所有官员在门前候着,车马到达城门前的时候,罗彦一下车,便看到两人迎了上来。权万纪是当初吴王府的酒宴上见过,罗彦自然不算陌生。唯独秋皋,虽说大朝会远远看过几眼,但哪里搭过话。
两人走过来,先是秋皋一拱手:“秋某可是左等右等,今日才等到诚国公驾临。”
而权万纪则有些苦笑着朝罗彦拜道:“诚国公此来,算是让权某心头一松。我与秋刺史昨日接到名帖,便火速发下诏令,让各自属下的主官星夜前来。”
说完之后看了看秋皋,很是友善地点点头:“如今,我益州都督府下辖的天威、威戎、镇静、威胜四军六十余折冲府的将军与都尉悉数到此。”
秋皋接着话头,也报道:“我益州刺史府下辖四郡一府二十六县的县令也悉数到场。恭迎益州刺史、检校益州都督府长史、诚国公驾临。”
罗彦笑了笑:“秋刺史与权长史何必如此。权长史也算是我的熟人,秋刺史虽然未曾有过交谈,可是多少也见过面,算是神交已久。昨日在这府城走了一圈,繁华不下长安。秋刺史之能,委实让人钦佩。”
能够得到同僚的夸赞,秋皋自然无比高兴。哈哈笑了几声,才谦词:“诚国公过誉了。秋某不过是用了数年功夫,将原本就一片大好的景象维持住罢了。欣欣向荣,还要劳烦诚国公费心了。”
官场上的相互吹捧就是这一两句话的事情,皆大欢喜之后,罗彦便在秋辞和权万纪的引领下,重上车马,往益州刺史府行去。
至于亲卫和千牛卫,自有杨瑞这个刺史府长史操办。
等到了刺史府,衙后的大堂中早就设下了宴席。只等众人一到,便可即行开宴。
不过,主角往往都是最后到场,这个时候,权万纪和秋皋以及罗彦三人,则是在一处书房中交谈着。
“昨日诚国公的一番行侠仗义,可是把我等都吓了一跳。”秋皋苦笑着,朝罗彦埋怨道。
罗彦当然知道秋皋在说什么。当即也笑了笑:“你们拘于吴王身份,让其在成都闹市走马,这些苦衷陛下自然知道。所以才遣了我来。昨日即便是街上无人跌倒,这个下马威,我也是要给他的。”
一句话就让秋皋再次领教了罗彦的大胆,即便是权万纪在这段时间看到李恪因为罗彦要来的消息就收敛了许多,此时也不禁被这番狠话给吓愣了。
沉默良久,秋皋自嘲道:“或许是因为年纪大了,就不敢有稍微越矩。我大唐,还是要多一些诚国公这样的青年俊彦。”
至于权万纪,此时还能有什么好说的。李世民没有降旨责罚于他,已经是幸事。罗彦怎么搞,只要是有效果,就由得他去。
罗彦笑了笑:“说真的,秋刺史这么离去,还真是蜀地的憾事。这些年益州越发稳定,即便是陛下前来,都有些莫名的感慨。但愿罗彦接手之后,不会让秋刺史的心血付诸东流。”
当罗彦再度提起秋皋的功绩,然后又说明自己的担忧,这就是要秋皋向自己交代一些事情了。
对于罗彦的恳请,秋皋自然不会隐瞒。在这蜀地为官久了,益州就像是自己的孩子一样。如今孩子就要拱手送人,怎么的也希望将来能够过的更好。
“长史杨瑞,乃是我多年老友。乃是益州本地人,对于益州政务烂熟于心,且为人清正,倒是可以作为诚国公的助手。益州有三个大家族,黄家乃是传承久远的本土豪门,颜家是汉末迁来,善经济,而刘家,据说是汉代皇室后裔,书香门第。只要和这三家能够打好关系,诚国公自然可以高枕无忧。”
说到这里,正好门外有小吏前来汇报将领和官吏都已经在大堂中等候。秋皋便即时闭上了嘴,请罗彦往大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