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别了国子学学生的不舍,罗彦一个人回到家中。
去益州的事情李世民和罗彦并没有提前放出风声,也是因为临近离别,罗彦不忍就这样无声离去,这才告知了一些情况。
长安城中关注罗彦的人不在少数。
守孝一年后出来就当了国子学助教,不出一年教授的学生就近乎霸榜一般占据在两榜之上。这样显赫的本事,基本上奠定了其在士林中无可撼动的地位。
或许对一些年老的儒生而言,罗彦不过是士林新秀。可是在少年一辈,罗彦简直就是当代伯乐。所以罗彦的一举一动,绝对牵动着长安年轻士子的心。
这天下午,不仅仅是国子学的学生,就是连一些居住在长安的年轻士子,都有些惊慌了。
不少从外地来的士子,多多少少都有想通过罗彦不如官场的打算。可是如今,罗彦居然要外放,这怎么可以。
被罗彦强行喝止不得去闹事,学生们也没有了主意。但是心思活泛的士子并没有因此就在那茶楼酒肆连声哀叹。
他们同时想到了,罗彦如今还缺不少幕僚呢。一时间,前来诚国公府投纳拜帖的人络绎不绝,短短半天时间,门房就收到了接近半人高的拜帖和行卷。
当门房领着两个仆役将一大筐拜帖和行卷送到罗彦书房的时候,看着罗彦那精彩的表情,长乐终于在半天的不舍中第一次张开嘴笑了。
不过,罗彦表情虽然精彩,但也却是起了养几个幕僚的心思。李世民绝对不可能就这样让自己光秃秃地带着一份教导李恪的责任去益州。所以到时候绝对会大大小小给自己委任一个官职。
这样一来,自己要想舒舒服服过几天日子,还不能将职事给耽误了,定然需要几个帮手。
所以,看着这些自己送上门来的人才,罗彦尴尬了一下,便立刻着手阅览起来。
于其他的人家选择幕僚不同,罗彦要找的人,要求就有些特别了。懂刑律的需要一个,善经史的要有一个,熟悉益州地方风物的也要有一个。
挑来选去,总算是选好了一个,唤作甄廉,乃是从益州本地来的士子。能有这样一个幕僚,可以让罗彦提前熟悉益州的风土人情以及官场民间,确实是不错的人选。
善经史的,罗彦也有了一个人选。但是此人大有在长安为官的意愿,就是不知道带着他去益州做个幕僚,人家会不会答应。
唯有最后一个,懂刑律的人,想来想去,还真的是不好找。
当罗彦差人将两份请帖送出的时候,长安城都震动了。这诚国公家的大门终于是松动了。能有两个,定然有三个四个,对于一些科考无望的士子,未尝不是一种希望。
果然没有让罗彦失望,甄廉本人得到罗彦的邀请,一口就答应了下来。那个善经史的儒生,在长安城的中年一辈也算是非常了不得的人物,名叫刘长安的他,向来被人戏称一辈子都要留在长安,谁知这次居然破天荒答应跟随罗彦外放。
转眼三月初一就到了。
月初的朝会,总是要比其他时候更为隆重一些。当朝臣奏事完毕之后,正等着李世民退朝的他们,便得到了一个惊天的消息。
“益州刺史秋皋殚精竭虑,忠于王事,着调任礼部尚书职。国子学博士罗彦虽有才学,屈身训诂委实憾事,着任益州刺史职,并与益州都督府长史权万纪共同署理都督府事宜。”
朝臣们惊呆了。
益州作为南方重地,和扬州具有同等的军事和经济地位。所以益州作为上州,其刺史职乃是正三品的高官。这本身就已经是全是滔天了,结果李世民一上来,就很任性地给了罗彦。
更为让人惊讶的是,还将益州都督府的长史职权也分了一半给罗彦。李世民这是敢玩啊。看看罗彦今年的岁数,才堪堪三十岁啊。相比罗彦这一下子,之前的什么石阡那都是小打小闹了。
有些人想反对。
“陛下,益州毕竟是剑南重地,关乎大唐四分之一江山的事情,怎可如此轻率。”温彦博虽然对罗彦颇有好感,对其处事的手段也相当认可,但是并不代表,这个时候他就不反对这个委任。
不仅是温彦博,像其他的官员如房杜,虽然不知道李世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是,三十岁的实职文官,就是在武德年官员紧缺的时候也少见啊。
即便不掺杂恶意,为了大唐的安定,也有不少人出来附议温彦博。
对于这样的情况,李世民早有考虑。这官职不是罗彦要的,能够让他有些难以琢磨。委任罗彦有充足的理由,他相信可以说服朝臣,并且让罗彦安稳赴任。
“益州南接蛮族,北邻岭南。闭塞之地,实为要冲。因此历来益州刺史,不仅要善于治理地方百姓,也要善于处理南蛮问题。罗彦才学出众,更有武力。而今历练数年,在不少的职位上都有不可磨灭的功绩,治理一个益州,朕还是能够信得过的。”
这个理由其实相当苍白无力。
朝臣们自然不会被说服。
所以李世民只能拿出杀手锏来:“何况,李恪身居益州都督,却委实有些年幼。要想让其为朕分忧,尚需一些能臣辅佐。罗彦乃是恪儿老师,在京之时教授颇有成绩。”
既然是关乎李恪,朝臣们自然没有什么好话可以说了。
虽说皇家无私事,但李世民想好好培养一下李恪,这个理由就相当充分了。罗彦对于李世民的几个儿子的严厉,那是众人皆知的。还是个小官的时候就让李承乾种地,当面拒绝李泰求师,更是将李恪弄得生不如死。
所以要说什么人对皇子威慑力最大,除了李世民和长孙皇后,估计满朝文武就属罗彦了。
李世民此言一出,再也无人反对。
塘报即刻传出,不过是五日便传到了益州。
秋皋对于自己年迈之后能够回到长安任职,着实非常高兴。益州虽然是天府之地,自汉以来就物阜民丰,但气候潮湿,对他这样的老人家,委实不是一件好事。
每每夜里膝盖酸痛,秋皋便自嘲这是官当大了的代价。
朝堂塘报素来只通报到刺史和长史。当秋皋看到那上边写的委任,便对着身边的长史说道:“吉成啊,看来,益州的官场要迎来一个寒冰与烈火交织的时代了。”
吉成正是益州刺史府长史杨瑞的字,和秋皋共事这些年,两人的关系一向比较融洽,因此此时听闻秋皋说起,倒是有些惊讶起来。
杨瑞乃是益州本地人,不比秋皋历任多地,故此对罗彦的事迹仅仅是有些了解,倒也没有那么深。因此立刻问道:“刺史为何这样说呢?那里有这样的人物。”
秋皋笑了笑:“罗彦此人,你也听说过。我俩共事,也多少提过几回。”
“不错,刺史说此人乃是宰辅之才,倒也没有说错。今年他还没有三十岁吧,就已经压过我等五六十的老人,往后官路即便再蹉跎,早晚能够在太极宫内行走。”
“你说的对,但是还不全。此人被委任治理地方的实缺,拢共不过是一年的事情。那还是七年前的事情,其雷霆雨露的手段便让我等这些高官们胆战心惊。对于下属和同僚,但凡实实在在做事的,有些小瑕疵其人也能够宽容。但是一旦为非作歹不知适度,只要他在,便如同雷霆降世。”
杨瑞被秋皋说的有些胆战心惊:“居然这般厉害?”
秋皋苦笑一声:“你是不知道,前些年其做那七品的州学博士,就因为地方此时治蝗不力,敢说出若得天子剑定斩其狗头的狠话。如今做了刺史,已经大权在握,下属若是懈怠,岂不是下场如那三九寒冰一般了?”
杨瑞暗自舔了舔嘴唇。
看着自己的老友这样紧张,秋皋笑了笑:“放心吧,只要到时候能够勤于本职,好处也少不了你的。”
见杨瑞一脸的不相信,秋皋继续说道:“你还不知,年前我去京中参加大朝会,便听到了一桩奇闻。这国子学的学生有一秘闻要向陛下奏请,只有罗彦看过后,奏请陛下将其人带到御前。之后这学生便实封了五十户的侯爵,如今更是在户部做个五品录事。”
这样的奇闻委实让杨瑞心惊,但也以为是自己的好友在编瞎话安慰自己。
看着杨瑞还是不信,秋皋又说道:“若是这个你也不信,那么,我再说一个人,想来你就相信了。眉州长史陈玉如,这个人你就算不知道,也该听说过吧。”
“此人虽然未曾深交,但是早有听闻,是个能员,也是个硬骨头。我听说眉州刺史但有亏损名节之事,便要被此人好生劝谏一番。闹得如今眉州刺史都有些怕了。刺史怕长史,在我蜀地也是一桩奇闻。”
“那我要说,贞观二年的时候,这陈玉如还是蓝田县的县丞。”
杨瑞愣住了,短短六年时间,就升任中州长史,从一个从八品到正五品,未免有些升迁太快。
看着杨瑞的不可置信,秋皋笑了笑:“贞观二年,罗彦便是那蓝田县的县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