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恪被抬出去的时候,思维是无比的清晰。
但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才知道有多难受,因为四肢压根就动不了。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李恪觉得这辈子都不要再尝试第二次。
回到自己的府上,李恪被侍女们揉捏着四肢沉沉睡去,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就发现已经是下午了。摸摸干瘪的肚子,李恪唤来侍女,让其取些食物来,狼吞虎咽地吃过,这才缓缓下地走动。
显然侍女们的按摩是很有作用的,这会儿压根就感受不到半点的酸痛。反而是觉得身体有些轻松。
享受过后,李恪便沉下心来思考罗彦白天说的话。
罗彦教授这套拳法的根本目的,在于打磨自己的性子。而他今天也体会到了,想要跟着罗彦花一个时辰在这套功夫上,只怕需要最少半年的时间才能够做到。
李恪有些犹豫了。
虽然天色见晚,但距离关闭宫门尚有很长一段时间,李恪怎么也想不通,便想到了找自己的母妃去问问。
杨妃对自己儿子前来并没有感到惊讶,兰心蕙质的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在这段时间绝对需要自己不断地开解。罗彦教学的方式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教授学业前先让学生练功夫,还真是新奇。
李恪进来的时候有些哭丧着脸。杨妃知道他心里有事,但是却不主动询问。她在等,等着自己的儿子主动将心中的事情说出来。这样她就可以知道其心中真正的想法,而不是在逼问中有些隐瞒。
“母妃,今天我去了,结果不到三刻就被抬回来了。”说这句话的时候李恪心里别提有多忧伤了。
“那你说说今天又发生了些什么吧。”
看着自己这个聪慧的儿子居然一脸的郁闷,杨妃其实心里也相当好奇,尤其是听到李恪是被抬回来的,心里一惊,但是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想着等李恪讲完,再好生问问有没有什么问题。
“诚国公说,他要用这套拳法好好磨磨我的性子。什么时候一个时辰打完这套拳,什么时候才会教授我经籍。”李恪有些不情愿。虽然存了借助罗彦关系网的心思,可是李恪毕竟是个孩子,也想跟着罗彦好好读书。可是如今居然练起拳脚,让他情何以堪。
当然了,讲述这些的时候,李恪也将罗彦教授他的拳经向杨妃复述了一遍。
杨妃的学问在后宫之中可是顶尖的,听到李恪讲拳经,她的眼中立刻放出了光彩。李恪年幼还不懂,可是她却一清二楚,这拳经分明是杂糅了儒道两家的思想精髓才汇集成的。
不说将其用到拳法上,便是当作一门学问来研读,也是足够了。
想到这里,杨妃安慰李恪道:“恪儿,相信母妃,诚国公这套拳法要是传扬出去,只怕好多人求都不一定能够求到真髓。你跟随着他,虽然多吃些苦头,但是将来定然能够受用一生。他说的没错,你的性子却是还需要磨练。”
摸摸李恪的头,杨妃慈祥地说道:“今后,除了诚国公教授你的时间,回到自己的府上,每日将这拳经写上一遍。写完后马上焚烧,不要有丝毫外传。记住了吗?”
最后四个字,杨妃说的极为用力。
李恪点点头,这才让杨妃一阵放心。随后又拉着李恪教导了很多尊师重道的东西,直到用过晚饭,这才让李恪回去。
如果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罗彦觉得也足够了。可是往往有些意外,让人心生不快。
这天再次虐待了李恪一番,看到他如今能够跟着自己支撑半个时辰,罗彦感觉非常满意。与先前李恪眉眼间有些不满比起来,如今的态度就更让罗彦心里舒服了。
认真,专注,恭敬,谦虚。罗彦看在眼里,笑在心里。
所以送走了李恪之后,罗彦破天荒没有继续在书房读书,而是在院中一处柳枝低垂的树荫下,握着横笛吹了几曲。
柳梢上的新芽点点翠绿,在从密密的树顶倾泄下来的斑驳阳光照射在上边,让人觉得天地间无尽的生机。而徐徐的清风吹过,更是让人微醺。若非在居丧期间,罗彦定要取一壶好酒,在这明媚的春光中畅饮一番。
但是这样难得的心情,却被门房急匆匆跑来的通禀给搅扰了。
“郎君,门外来了个倭奴,言称有要事与你商议。”
“我和倭奴,有什么要事要商议的?行了,不见。”听到倭国人罗彦就有些憋气,哪里有什么好谈的。所以想也不想,立刻拒绝了。
那门房倒是站着,却也不动,继续说道:“但是郎君,人家抬了一长串的礼物前来,咱们这样拒之门外,有些不好吧?”
罗彦有些生气了:“你何时见过我府上缺钱了?你想要,今日便领了这月的例钱,然后再也不用来了,想怎么跟这些倭奴搅和就去吧。”
自己和倭奴一向不对付,这厮居然还不哓事的追问。罗彦都有种将自己府上这些老仆好生清理一番的冲动了。
见罗彦发怒,这门子吓得噤了声,慌忙转身向大门前跑去。
来到府门前,因为遭受了罗彦的呵斥,所以这门子也有些生气,所以将大门捱开一条缝,朝着外头吼了一句:“郎君说了,不见。”随后就将大门紧闭,也不管门外如何,倒是一觉睡了过去。
原本以为这样一说,这些倭国人定然会知趣地离开。谁知道这门子尚未睡醒呢,便听到又是一阵敲门声。
嘴上有些骂骂咧咧,但是他却丝毫不敢迟疑,起身立刻前去开门。待打开了大门一看,呵,还是方才那些倭国人,一个不少,站在那里。看样子,是压根就没有回去。
见状门子连话都不说了,大门一关,再也不理会门前隔一段时间就响起一次的敲门声。
原本以为,这些倭国人就此会罢了声息。
谁想到让这门子恼怒的事情还在第二天。约摸寅末,估计着李恪就要前来,门子便如同往常一样,打开了大门静静候着。这些时间李恪每次前来都是带着四个侍卫一顶小轿,言辞间对他也几位谦恭,所以他可不会让李恪在门外等他的。
却不想,当他开门之后,看到的却是李恪的轿子被堵在了门外十来米外,李恪本人只能在侍卫的护送下走到门前。而挡路的那些人,赫然就是昨天来的那一拨倭国人。
“日出之地,小野成武,请见诚国公。”为首的那人被晾了一天,似乎知道托词有事人家压根不给面子,所以态度倒是放的极低,对着门子一拜,便说道。
正在进门的李恪身子一滞,倒也没有说什么,便径自走进去。
门房嘴里嘟囔着:“昨日我便说了,我家郎君不想见你,你等还是死了这条心,赶紧回到鸿胪寺补觉去吧。唉,大清早的,干这等自找苦吃的事情做什么。”
“你可以告诉诚国公,他一日不见我,我便一日在这诚国公府前等候。直到等到他见我为止。”这小野成武也开始了撒赖,如此要挟着门子。
被人堵门本来就不是一件好事,还是被这倭奴堵门。
门子想着呆会儿等罗彦教授玩了李恪,再找罗彦前去通报,所以也不管这倭国人在外头是不是会冻坏,大门一闭,自个儿倒是补觉去了。
依旧是那处空场,依旧是那般的动作,今早李恪心中有事,所以练的极为不专心。罗彦有些恼怒他三心二意,所以在其神游天外的时候,趁着做云手的动作,一下子将还在前头几个招式上比划的李恪摔在了地上。
疼痛让李恪一下子惊醒了。当发现自己倒在地上,而罗彦则是冷冷地看着他的时候,李恪马上对罗彦道歉说:“是李恪走神了,还请诚国公莫怪。”
“做事不专心,就会挨打吃亏。不要觉得自己摔在地上就疼了,真正的分心治学则误人,征战则误命。有什么事情,紧要的,可以停下来先去解决,不仅要的,可以留着这件事情做完再去做。凡事都有秩序,这才能不紊乱。”
略带些深意,罗彦提醒他。
“是李恪的错。只是,今早进来的时候,看到好些个倭奴在门外等候,李恪只是想知道,诚国公为何不见他们。”满怀的好奇,李恪也不再隐瞒,张口便说了出来。
“既然你好奇,我就告诉你,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不信,咱们就试试。”
也不管李恪同意不同意,罗彦对着他那几个侍卫说道:“将那个为首的倭奴放进来,至于一干礼物,你们要是让他带进来半点,往后就不要来了。”
侍卫自然不敢违拗,领命过去,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就将这小野成武带到了罗彦面前。
当其通报过姓名之后,罗彦很是直接地问道:“带着这么多东西前来,只怕不是单纯见我这么简单,说吧,你前来到底所为何事?”而此时,李恪就站在罗彦身后,等着这倭奴答话。
“诚国公果然直接,小野前来,是想向诚国公请教制糖的方法。”
一句话,就将李恪给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