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之下,蓝田县的这番动作很快传遍了整个京畿地区。
官吏们自然对蓝田的动作抱着看好戏的态度。这事儿绝对是个吃力不讨好的,不论搞好搞坏,最后估计下场都好不到哪里去。因此作壁上观自然是最好的办法了。
可是京畿地区的百姓可不这么想。这么好的事情,就该所有州县都有的啊,怎的现在只有蓝田享受着这等好处。那不行,咱们也闹吧。
于是乎原本还抱着膀子准备看热闹的其他县令,这会儿全都傻眼了。丫的,谁有那本事,能跟着罗彦胡闹。不提这后果如何,就算是胆子肥了,想跟着凑热闹,那也没有门路啊。蓝田县敢这么做,朝堂可是从府库调拨了不少的好处。
想自己这等小县,上不沾天,想靠着府库那点钱粮,压根搞不起来。
但是这平民百姓又逼得紧,三天两头到县衙里头闹。凭什么人家蓝田的就能田贷,我们就不能,难道我们不是这大唐的百姓?一时间整个京畿地区彻底闹翻了。
没有这个胆魄和本事学罗彦,那这些人就把一腔的怨念全都撒在罗彦身上。你不是能行么,好,那我们就让你不行。
雪花一般的奏疏就这样飞进长安城中。个个都是说他罗彦只顾着自己出风头,不顾同僚的死活。这也仅仅是酸几句。有些人更狠,借着自己也想搞田贷的名头,拼命给户部施加压力。更有甚者,直接开始人身攻击罗彦。
有的说什么以一介书生,行贩夫走卒的勾当,有失仁义。有的说,他这简直就是与民争利,严重违反了武德七年李渊定下的徭役制度。也有的更狠,把罗彦的这些事情和贪图私利结合在一起,意图在任上多捞几笔。
这还仅仅是地方,事儿传到朝堂,才是真正的掀起波澜。
虽然李世民上位之初,扶持了大量寒门出身的高官。但是朝堂之上,还有很大一部分各个利益集团的代言人。
罗彦在蓝田的那一套,明眼人都知道对于豪绅势力的冲击有多厉害。没有大量的土地做支撑,世家的实力就会大大减弱。这可不是他们愿意看到的。
又是一个朝会。李世民刚刚把龙床给坐热,这些人就跳出来开始攻讦罗彦。
“陛下,武德七年之租庸调法,严令食官禄之人不得与民争利。田贷之法,贷出十千,赎回十一千。罗彦如今所为,以田贷之名,行争利之食,其罪当流放千里。”御史台的人这会儿当先发难。
原本以为罗彦被调出京城,好歹可以安稳一阵子,谁想到这才过了多久啊,就这么瞎搞。个中有些不站在任何利益方的,就是看不过罗彦在田贷的时候赎回还要收一成利钱。这些人天真地以为,老百姓借钱,不就应该多少出多少进么。
这事儿罗彦早就跟李世民在奏疏中解释过,因此李世民不咸不淡地说道:“不收这利钱,百姓皆以田贷之钱为资本,肆意行商贩之事,长此以往,岂不都乱了套。”
“那就该禁绝此事。彻底断了这祸患的根源。”顺着李世民的话,这些人直接说出了此番的目的。
“那我怎么听说,京畿各县,百姓皆于县衙闹事,恳求放开这条口子,允许各县都能田贷来的?”再怎么说,这民意也是朝堂上很好用的一件杀器,李世民当然想就此把这件事情先堵住,然后慢慢看蓝田的成果如何。
“那些平民目光短浅,岂知这其中的厉害。往后要是再这样下去,人人不思好好耕种,都想着以田贷换钱。等这天下的土地都没入官中,早晚也有一天会再次返还到百姓手中。这样下来,国库虚耗,岂是我等一二人能以死赎罪的。”魏征以他一贯的明锐和耿直,丝毫不给李世民面子地说道。
“正是有这般的顾虑,因此才在蓝田试行。而且,罗彦在蓝田也特意说了,每丁田贷的限额只有三十千。你等可算算,基本是不会有太大影响的。”
“即便如此,三十千也太多了。天下州县,要是人人如此,国库也承受不了。陛下还是趁早严令罗彦停了此事,也省的他平白搭上性命。”魏征压根对于李世民的解释不退让半步,说了不行,就是不行,你解释的再好,我也表示反对。
见这会儿魏征的言辞占了上风,一时间那些利益代言人们纷纷跳出来附议。“臣以为,便是如今,这罗彦也要好好惩治一番。如此风气,实在有碍朝政施行。”
“臣赞同魏左丞的看法。还是早早让罗彦停了此事,省的到最后身死名裂。”
……
看着朝堂上突然间热闹的不行,李世民怒了。好说歹说,看来你们是铁了心不给我面子了是吧。当下将手中的奏疏“啪”一下扔到桌上,怒道:“尔等只想着坏处,眼睛是被什么糊上了?难道这件事情就半点好处也无。朕一再小心,方才只让蓝田一县试行此事。如今刚刚有点起色,尔等就想着阻拦,到底是何等居心。你,还有你,说说,你等做的什么事情,是半点坏处也无的?”
看着魏征还想说话,李世民堵道:“君博览群书,可知有以噎死者,欲禁天下之食,悖?”这便是因噎废食的出处了,这会儿李世民问魏征这话,就是给罗彦在蓝田的事情定调子。这事,好处大于坏处,你们要是再反对,我可真的生气了。
听李世民这么一说,朝臣也不想一下子就把这件事情给闹僵,因此暂时没有反对的声音。不过,这件事情肯定是还没有完的,很多人还是在等蓝田出事,到时候就可以让李世民也无话可说了。
不过,注定要让这些人失望了。蓝田的事情还没有个波澜,但是整个关中就已近闹腾的不行了。这次朝会过去刚刚几天,各地突然发现,自己治下的米价已经纷纷涨到一斗六十文以上了。
蓝田县的平安米铺,在整个县城算的上规模相当大的一处粮店了。不是说它的地方有多大,而是它的后台有多硬。
平安米铺后头站着的是本地最大的豪绅,何明德。当然了,背地里人们都叫他何缺德。这位祖上好几代都是豪绅,战乱的那些年,侥幸挨过来,虽然损失了不少钱,但是底子还在。这几年通过大肆买卖粮食,顺带还控制了县城不少的商铺,居然把家产弄得越来越大。
年年何缺德大量买入粮食存起来,就等着春夏之交大肆赚钱。所以平安米铺的存粮算是蓝田县最多的了。
五月初十这天,来到平安米铺买米的人忽然发现,米价一夜之间就涨了八文钱。
面对这样的涨价,近乎是宰人一般,前来买米的人里头,有个高高大大的汉子立马就不乐意了。嘴里骂着:“何缺德这个肚子里冒坏水的,祖宗十八代的黑心都长在他身上了。一夜之间这一斗米就涨八文钱,当你爷爷是傻子么。”
骂着骂着,背着干瘪的口袋就转身离开,准备往别家粮店看看。这个时候,要是还呆在这里,那正是脑子缺根弦了。
只见米铺的伙计对着远去的人影吐口吐沫,很是嚣张地说道:“呸,一个穷鬼,你想买,爷爷还不想卖呢。今儿你要是能在蓝田买到比爷爷这里便宜的米,爷爷给你跪下来磕三个响头。”
围着的一大圈人还以为这伙计说气话呢,当着笑话,边走边笑着。谁想到,还真被这位说中了。
偌大一个蓝田县,米铺少说也有十几家,没有一家的米不是涨了十文以上的。最后算起来,还真是这平安米铺的米便宜一点。晓得行情如此,百姓纷纷跑回去,也不管这一夜之间涨了多少了,先趁着便宜几文钱,多买一些吧。
不过,这些人也注定是被平安米铺的人给坑了。便宜,自然没好货,拿到手才发现,这都是陈米。可是偏生人家还说的振振有辞,反正钱货两讫,不愿意以后别来啊。
这何缺德,还真是没有半点积德的意思。
不过,陈米就陈米吧,反正一样能填饱肚子。何况,还便宜了几文钱,往后还能多买点米不是么。
可是,这样的情况并没有随着时间有所改善。这些早早抢到粮食的人还算是幸运的,粮价一天一涨,一涨就是三四文钱。本来这样,加上罗彦的田贷,这日子也还能过得去。可是,就在粮价涨到八十文的这天,突然间世界变了。
大清早天没亮就起来候在米铺门前的人们,在太阳初升的那刻,被米铺的伙计懒散地挂出来的一块牌子给吓坏了。
“断粮。”
没错,就这两个字。便是那再不识字的人,对这两个字也耳熟能详。恐慌的心情顿时占据了心田,这家不行,那再看看下一家。可是走不出半条街,就被别家米铺断粮的消息给震惊当场。
一时间,整个蓝田县,米铺全都在同一天断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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