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人不会后半夜来拜访维拉克,更不可能选择悄悄撬门锁这种方式进来。
哪怕真的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在如今的紧张形势之下,治安官西里尔都必须抱着宁错杀不放过的坚决态度应对。
“吭……吭……”
门锁的声响断断续续,给了西里尔更多的时间判断、思考。
这里戒备森严,是国际平等联盟干部及家属的居住区。敢在这里刺杀维拉克,对方大概率做了很充足的准备,且人数很有可能多于他们。
西里尔没有绝对的把握以一己之力解决掉敌人,他持枪对准门口的同时,脚步后移,来到了床前,将熟睡的维拉克叫醒。
后半夜突然叫醒自己,维拉克非常默契地没有发出什么声响,而是借着月光的光亮看到西里尔冲门口保持着持枪姿势,迅速意识到了什么。
“门口有动静,我怀疑有危险,待会儿一旦爆发战斗,我会尽力给您创造撤离的机会。”西里尔压低声音,用近乎耳语的声量道。
“你说过,这里有很多我们的同志巡逻,只要我们能争取到一定的时间,其他同志会过来协助我们的。”刺杀这么快就来了,维拉克瞬间清醒,从床头柜上拿起自己的配枪,与西里尔一同与门外的人无声地对峙起来。
“您别靠这么前。”西里尔挡在了维拉克的前面。
“想争取到更多的时间,我们必须化被动为主动。”维拉克镇定到了极点,越过了西里尔,来到了门前,准备隔着门举枪射击,打对方个措手不及。
“吭!”与此同时,门锁发出一声脆响,锁被打开了。
“别动!放下武器!
”
“放下武器!
不然我们就开枪了!
”
“砰!
”
“砰砰!
”
“放下武器!
放下武器!
!”
没等维拉克开枪,外面从安静勐地转为了喧闹。
几声枪响过后,外面接着是密集杂乱的脚步,再然后,门被推开,一位同志看到门后持枪站着的维拉克、西里尔愣了一下,这才敬礼道:“维拉克副主席!西里尔队长!我们跟踪到了一伙可疑的同志!发现他们正试图悄悄开您的房门,就果断出手了!”
维拉克放下了枪,走出房门,发现地上躺着两具尸体,还有一个人手臂中枪,被其他同志控制了起来,其他住户的房门也都被打开,不少半睡半醒的同志看到维拉克、几具尸体,当即明白了刚刚走廊上发生了什么。
“您没事吧?”
“他们是来刺杀维拉克同志的吗?”
“这不是斐瑞吗?!他居然是政府军的人?!”
“我没事。”维拉克摆了摆手,看向那个被控制起来的人,“你是政府军的人?”
“呵呵。”被控制起来的那人不顾伤口的痛感,冲维拉克冷笑着。
一路跟踪这伙刺杀者的护卫队队长解释情况:“我们是奉基汀主席的命令暗中保护您的,他们因为本就居住在这里,所以没有引起公寓楼巡逻队的警惕。”
维拉克暗暗心惊。
国际平等联盟究竟被渗透到了什么地步……
“清理现场,把他带走审问,其他人都回去休息吧,没事了。”护卫队队长有序地处理着。
“辛苦你们了。”维拉克表达完感谢,回到了房间。
“我们要不要换个地方待?”西里尔心有余季,建议道。
维拉克没了睡意,坐在椅子上抽烟:“连这样的地方都被渗透得如此严重,你觉得还有哪里称得上安全?”
“您还是先回平等大楼吧,平等大楼可以最大限度上保证您的安全。”西里尔站在门口,擦了擦冷汗,“这次要不是有情报部的人暗中保护,我没有足够的把握能对付得了三个人。”
“现在是我的休息时间,后天再回平等大楼。”维拉克内心并无多少波动,真正对他造成冲击的,还是有太多人背叛革命,“而且有情报部的人护卫,就算政府军再想组织对我的刺杀,也没那么容易了。”
西里尔没再说什么,他脑子里反复地浮现出莫来斯出事的场景,情绪不禁翻腾。
一支烟抽完,维拉克瞥向窗外。
反渗透的工作情报部肯定在做了。这件事除了加强监察与情报能力,没有其他更好的手段揪出蛀虫。
只是如此猖獗,自己回来的第一晚就遭到刺杀,还是让他更直观地感受到了总站目前承受的压力。
政府军强硬的攻势从没有断过,并且在此基础上学习了国际平等联盟的一些手段,将其强化,利用双重攻势,让本就站在明面上承受多面、内外严峻挑战的国际平等联盟更喘不过气来。
国际平等联盟的步子迈得太大了。
可正如基汀所说的那样,这未必是坏事。迈得小,结果未必就比现在好。
“休息吧。”想了会儿,维拉克意识到自己是在休假,便强行中止了这种状态,回到床上躺下。
“您休息吧,我看着。”西里尔的神经紧绷,残存的困意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能看二十四小时吗?能看四十八小时吗?”维拉克双手枕在脑后,“该休息就休息吧,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安全工作交给情报部。”
在维拉克的一再要求下,西里尔躺在小沙发上慢慢平复心情,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次日,十一月十二日清晨
二人洗漱完,吃过早餐,离开了这个或许还暗藏危险的公寓区,乘车奔着一所学校赶去。
“您休息的方式还挺特别的。”和维拉克熟络了点,西里尔聊起天多了些调侃。
“你想象中的休息,就是睡大觉吗?”维拉克这次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
“起码不会这么奔波。”
“天天满脑子都是革命,都是紧张的局势,都是该怎么办该怎么办……让我有点累了。对我而言,休息就是能暂且把这些挪开,别那么压着我就行。”维拉克道,“我这人其实精力还是挺旺盛的,让我躺着不动,那对我而言不叫休息,是一种折磨。”
西里尔微微点头:“您去学校做什么?”
“一个没有加入我们组织的朋友,当时为了帮助我和我们伟大事业而牺牲了。我打听了一下,他的孩子现在在这所学校读书,所以想着偷偷看望看望。”维拉克额外把道恩的事迹说给了西里尔。
“真是个值得钦佩的人!”西里尔自认自己都不一定能有那么伟大,“但您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呢?”
“希望不要太打搅到她们的生活。她们生活得还好,那我就放心了,要是有什么困难,我再出面帮助也不迟。”维拉克解释道,“还有一点原因,和昨天跟卡迈恩他们的情况一致。”
“您怕直接接触她们后,会被其他人注意到,继而在政府军重新占领来泽因时遭到清算?”
“嗯,她们一家明面上和其他人没什么不同,起先我们有不断地秘密资助和提供保护,后来尹蒂丝女士的生活渐渐步入正轨,就拒绝了这些帮助,通过自己的能力抚养着孩子。现在看来,这不仅仅是自立自强的表现,也是带着出于安全考虑的远见。”维拉克对尹蒂丝充满了欣赏。
她的这个做法,无疑保证了自己和女儿的安稳。
国际平等联盟也不傻,在没能取得全面胜利的情况下,始终没有公开对尹蒂丝一家为革命所做的贡献给予褒奖。
聊天之际,车子来到了那所学校的对面。
这个点,学生们正源源不断地涌入其中。
“现在所有人都可以去上学读书,学费由我们承担。适龄的去普通学校,年纪大了的我们也专门建立了成人学校、工人学校等来接收……”西里尔为维拉克讲解目前来泽因、国际平等联盟控制区域里的举措。
“挺好的。”维拉克很乐于看到这样的一幕,却也在担忧国际平等联盟的财政压力。
国际平等联盟还没有找到最适合的发展模式,这样处处进行巨大的,收效缓慢的投入,如若不能及时地解决资金问题,用不了太久财政就会崩溃,一切化为泡影。
思考时,两道身影出现在了维拉克的视线之中。
那正是他半年多以前见过一次的尹蒂丝女士,和她的孩子达莲娜。
她们穿着朴素,手牵着手,有说有笑地来到了校门前停下。
尹蒂丝摸着达莲娜的脑袋,向她叮嘱了几句,达莲娜点了点头,和其他同学嬉闹着进入了校园。
看着孩子进去,尹蒂丝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我们走吧。”目睹了全程的维拉克不经意间也露出了笑容。
“嗯?您不等了吗?”西里尔没搞清状况。
“我看到她们了。”
“您不悄悄问问她们需不需要帮助什么的吗?您不方便的话,我去。”西里尔准备下车帮忙。
维拉克拦住,轻笑着说:“不用问了,我看到她们都笑得很开心,有那样的笑容,生活应当不会太艰难。”
“……好吧,那我们接下来去哪?”
“宣传部有个合唱团,你知道吗?”维拉克想去见见罗斯,也想听一听尹丽莎白的歌声。
“是有个合唱团,不过合唱团不在来泽因,他们几个月前就都自告奋勇去前线为平等军进行慰问演出了。”西里尔想了一下道。
维拉克的想法泡汤:“去前线了啊……”
“您在那里面有认识的朋友?”
“有几个,还想着去听一听,看样子只能再找机会了。”维拉克苦笑着道,“这么一来,我还真不知道该去哪里了。你有什么地方推荐吗?”
“嗯……您想去什么地方?是想吃点好吃的喝点酒,还是玩乐?”西里尔作为来泽因的治安官,对来泽因里的情况再了解不过。
“有意思一点的吧。”维拉克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去什么样的地方,只能给出一个模湖的要求。
“那我倒是知道一个,这就带您去。”说着,西里尔发动了车子。
半个小时后,车子停在了一栋建筑门前,建筑门上写着一行大字:梅尔剧院。
“剧院……”维拉克的一些回忆又被勾起。
“我带您来看看电影。这个很有意思,是现在最流行的玩意儿。”西里尔不知道维拉克对此早有认识,兴冲冲地讲解着,“怎么说呢,就是有个东西,叫放映机,它能把很多东西都记录下来,活灵活现地投到幕布上……我形容不出来,反正您看了就知道了。”
维拉克初来来泽因的那阵子,就被克里斯的挚友科林带着看了场电影。
那时电影才刚刚被发明出来,只在有限的贵族小圈子里引起了震动。维拉克有预感过它会茁壮成长,科林也直言这将成为伟大的艺术,可因为种种事情,他没再关注过电影的发展,科林的生命亦永远定格在了某一天。
“去看看吧。”维拉克下了车。
“这个点应该还没有开始,我们得等等。”西里尔快步追上维拉克,走入了剧院。
最早的一场电影四十分钟后才会开始,好在还有寥寥几张余票没有售出,西里尔抓紧赶忙买下。
等待的时间里,维拉克没有干坐着,他来到空旷的放映厅,看着一排排的座位,占满整面墙的幕布,以及幕布两旁的演奏乐器,感叹道:“比以前好很多啊,这居然真的被商业化了。”
“您看过?”西里尔感到意外。
“刚出来的时候就看过了,只不过那时没有现在这么大的阵仗,影片也很短,只有十几秒,哪怕是翻来覆去看好几遍,可能也不值门票的价钱。”维拉克坐在了他们订好的座位上。
“现在不一样了,电影很长,它能讲人与人之间的故事,能充分地发挥人们的想象力。每天都有很多人来看电影,我们幸好是选在了上午,要是晚上,这里连站的地方都没有……”西里尔坐在维拉克的身旁道。
人与人之间的故事。
这不正是当初科林提出的不可思议的设想吗?
维拉克的内心有所触动。
如果科林能够活到现在,他是否会找到属于自己的,真正的价值,为电影创造更大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