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情况……”被松了绑,关在会议室里坐着的维肯季、奥古斯特大眼瞪小眼。
“不知道,感觉像是个会议室……”奥古斯特环顾四周确定环境。
维肯季也看出来了:“问题是,他们不应该把我们关起来吗?为什么要把我们从那个营地里带出来,跑大老远到这么个偏僻的地方,又松了绑关进一间会议室里?”
奥古斯特想不明白:“不知道,要么我出去看看?”
“别,小心有什么危险。他们估计是去叫人来见我们了,不然没必要这样,只是叫什么人我还想不明白……”维肯季担心出去有什么危险,不过他对两人生命安全放心了不少。
“来人了。”奥古斯特沉声道。
“嗯。”维肯季听着渐进的脚步声,注视着紧闭的门。
“冬冬冬。”
来人很礼貌,很尊重他们,哪怕他们是被捕的人,进门前也还是先敲了敲门。
而后,一共四个人走了进来。
其中两位是带他们过来的罗斯,和充当翻译的克拉克,另外两位一个身材消瘦但看着精神十足,一个很明显打过硬仗,身上散发着杀气,自露面之后就一直板着脸。
“咳咳,就是这两位吗?”伯因捂嘴咳嗽了一声后,问起罗斯。
“对,这位叫奥古斯特,这位叫维肯季。”罗斯道。
伯因一边坐在奥古斯特、维肯季的对面,微笑示意,一边又问:“他们知道我们的身份了吗?”
“还没说。”罗斯给莫来斯、克拉克都拉出了椅子,四人均坐在了巴什来客的对面,“他们还正懵着呢。”
“克拉克,帮我做好翻译。”伯因看了克拉克一眼,同奥古斯特、维肯季交流了起来,“你们是冬堡那边的革命者?冬堡现在是什么情况?”
“你是谁?”维肯季感觉眼前这几个人都不是军人,尽管他们与军队有着密切的联系。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现在先如实回答我的问题。我可以向你保证,你实话实说只会对你们有数不尽的好处。”
维肯季和奥古斯特短暂的眼神交流后,决定了将情况说出来:“我们有一伙人在冬堡从事革命事业,但进行得很不顺利,由于没有武器、人手、经验,就快要失败了。”
“这太笼统了,说说你们为什么东西而斗争?”伯因问。
“为了穷人不再被压迫,每个人都能过上自由富足的生活。”
“你们打算怎么做?”
“打倒政府,建立一个新政府。”
“然后呢?”
“颁布法桉,让大家平等地生活,彻底消除剥削压迫。”
伯因沉吟一声:“嗯……这太简单了。”
“简单?”维肯季以为伯因的意思是改变世界太简单了。
“你们的想法还很天真,光靠我要打倒对方,以后一切由我来说了算这种流于表面的东西去做事,是不可能成功革命的,就算推翻了政府也会很快迎来惨痛的失败,无法真正消除病症。”伯因继续了解对方情况,“你们有多少人?组织成员分别由什么人组成?在冬堡的哪里活跃?都发起过什么运动?”
维肯季感觉伯因的回答像是在指导他们,心中升起了一丝怪异感:“我们叫巴什工人互助会,目前只在冬堡里活动,会里基本上都是工人,有少量的知识分子,加起来一共两千人左右。冬堡大大小小的地方我们都进行过斗争,主要是抗议、破坏一些设施,卫兵如果镇压的话我们就反抗。”
“反抗的结果往往是死伤无数?”
“……嗯,每次都要死十几人几十人,我们的领导者弗拉季斯拉夫也遭到了通缉,现在大家的意志都有些动摇,毕竟再这样下去只是送死,一件没有意义的事情能指望多少人去做呢?”
“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做的这件事?又是因为什么决定这么做的?”
“大概四五个月前,我们在报纸上看到有一伙反叛组织攻陷了布列西的政府大楼,导致万众瞩目的万国博览会闭幕式没有举行。起初这件事并没有引起我们的什么注意,但后来弗拉季斯拉夫无意间搞到了一本那伙反叛组织所着的‘平等论’,他看完之后感觉把布列西闹得天翻地覆的平等会不像报纸上报道的那么简单,他们应该是为了平等而同政府做着斗争,于是认为同样是被压迫,为什么我们就要接受这一切,而不是像他们一样奋起反抗呢?”维肯季情绪低迷,声音沙哑,“就这样,我们慢慢就组建了工人互助会,像参照平等会的路子进行斗争。”
莫来斯瞥过脑袋:“看来我们当时做得还挺成功。”
“报纸上可没报道我们的一丁点好,要不是各种翻译版本的平等论散播了出去,我们估计还是会被妖魔化。”伯因皱着眉头道,“既然都斗争这么久了,而且还是受到了平等会的影响,那为什么不早一点来来泽因寻求支援呢?”
“因为自攻打了政府大楼后,平等会就好像没了消息,大家都在说他们是被政府给剿灭了,我们就打算独自作战,成为新的先锋。过了一段时间又听闻敦曼的旧南约在平等会的帮助下成功举行了抗议,逼迫敦曼政府废除了新征兵法,我们这才知道平等会还在,并且在越做越大。可我们刚筹备着派人来时,又得知平等会在旧南约全军覆没,于是再次打消了这个念头……直到最近,我们在冬堡寸步难行,弗拉季斯拉夫说只能寄希望于平等会还在,能向我们施以援手,就凑了钱安排了我们两个临时学了一点点布列西语的人来了……”
“还真是够曲折的。”莫来斯双臂环胸,听克拉克翻译完后,简短评价了一下巴什工人互助会这小半年来的经历,“平等论终究只是用以思想觉醒的东西,我感觉想帮助各个地方的火种燃烧起来,还得出一本类似于斗争指南的书籍。”
伯因的问话还没有结束:“据我所知,巴什的工人工作时间很长,你们是怎么抽出来的时间作斗争的?又或者你们没有了工作?那又是如何维持生计的呢?”
“我们大多数人都有工作,斗争时间也普遍定在了晚上,晚上工作结束后会抽出一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戴上面具出去抗议,所以冬堡很多人都叫我们面具人。”维肯季略有些不耐烦,“你们问这些做什么?巴什的革命再怎么也轮不到你们去管吧?”
“就快问完了,别急。”伯因没有直面维肯季的疑惑,“那么,巴什政府就这么一直坐视你们闹事?除了通缉了你们的一位领导者和在你们每次闹事时派兵镇压,就再也没做什么了吗?”
“当然不会,他们不止加强了夜间的巡逻,赋予了卫兵就地击毙闹事者的权利,还向各个工厂下了命令,要求工厂主们严管手下的工人,要是在闹事中抓到了对应工厂的工人,会直接向工厂主问责,实行处罚。因此,我们很难在晚上悄无声息地出去,一旦被发现就算没被卫兵抓到,也会被工厂主开除。而因为这件事被开除的话,冬堡所有工厂都会将我们拒之门外,不给我们工作的机会……”维肯季攥紧双拳,心里却还是对权贵们联手打压他们感到无能为力。
“这倒是很麻烦,巴什政府做了这么多,就是为了提高你们闹事的代价,如果你们无法尽快找到应对办法,要不了多久就得面临解散了。”伯因对巴什政府这套行事作风还算了解,因为布列西也是这么做的,“说白了就是你们对政府的攻击不痛不痒,而对方出手则直击了你们的命门。”
奥古斯特微微点头:“是这样的。”
“你到底是谁?你们不是巡逻队的人吧?”维肯季感觉对方的语气,与自己交流的角度都不像是巡逻队,而且还没什么敌意。
“最后一个问题,你回答完了我就告诉你我们是谁。”伯因不紧不慢地竖起食指,“建立了几个月,你们还是在用同一种办法斗争,没有进步吗?”
“进步?什么意思?”
“你们没有意识到这么斗争很盲目,没有摸索新的方向吗?”
“有,但我们想不出来……”维肯季有些惭愧,他们连字都认不得几个,除了和政府拼命,再也不知道还能通过什么手段实现目标了,“我们想多拉一些人进来壮大我们的力量,可除了一些工人没有人愿意。我们想武装起来,让政府、工厂主真正害怕我们,可我们又没有钱没有门路……”
维肯季一番话下来,让伯因、莫来斯、罗斯都感到了一阵庆幸。
真正说起来,冬堡这群人的下场才应该是斗争的标准结局,只会盲干,然后被权贵们拿捏得死死的。
要是没有弗朗西斯组织了打破历史的工人运动。
要是没有克里斯写出《平等论》并暗中资助。
要是没有莫来斯主张武装起来坚决斗争。
要是没有维拉克搞来重要的起步资金。
要是没有皮雅芙写出《女性宣言》完善平等理念。
要是没有温斯顿的《阶级论》指出如何改变。
要是……
要是没有这些每一步都最大限度改变了平等会未来的决定,他们能比冬堡的工人互助会好到哪里去?
能像平等会这样拥有诸多人才,再加上运气、一些偶然、一些必然,才有希望打开局面,不再受到政府钳制。
“你们辛苦了。”伯因最终道。
别的革命组织是不幸的,因为他们之中没有诞生出弗朗西斯、克里斯、伯因、莫来斯、维拉克、皮雅芙、温斯顿等伟大的革命者,但他们又是幸运的,因为这些人真实存在,平等会已然半只脚迈入了新世界。
平等会会拉他们一把,会拉所有人一把。
“可以说了吧?你们是谁?”随着伯因深入的询问,维肯季心中其实隐约有了结果。
“我们是平等会。”伯因道。
“我们是平等会。”克拉克翻译道。
维肯季和奥古斯特的面孔三秒之内没有任何变化,而后先是质疑,又是面面相觑,再然后是不敢相信。
“你、你们是?”
“这里是平等会的总站,我是平等会的第三任会长伯因,这位是平等会作战部部长莫来斯同志,这两位分别是平等会宣传部的罗斯同志和克拉克同志。”伯因露出笑容,起身郑重地伸出了手,“欢迎你们来到这里。”
听完克拉克的翻译,维肯季和奥古斯特微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这、不、不可能……”
“怎么会,他们是在骗我们吧?”
维肯季眼睛通红,他既开心又恐惧,他巴不得这就遇到了平等会,更怕这只是对方戏弄自己:“不对,你们肯定是在说谎!”
“为什么这么觉得?”伯因理解他们的情绪波动,平静地问道。
“平等会怎么会和军队混在一起?我们是被巡捕队抓到的,他们怎么可能把我们交给平等会?”维肯季不能理解。
“因为基本上来说,来泽因驻防的军队都是我们的人,只有两个卫兵团还在政府的实际控制之中。”伯因站在对方角度听自己的话,都觉得这纯粹是在吹牛,“我知道这很难以置信,但我们确实已经暗中控制了来泽因的独立混编师,将来泽因攥在了手中。之所以最近没有活跃、频繁地露面,是在韬光养晦,等待更好的时机。”
“平等会怎么控制得了军队?政府怎么可能坐视你们控制军队?”维肯季还是很怀疑。
伯因伸出的手还悬着不动:“如果你很好奇,这件事我可以慢慢说给你们听。另外,你们既不知道平等会的动向,自己那边更是一塌湖涂,应该也清楚在政府眼中自己是毫无价值的。我们如果是政府的人,完全没有必要跟你们浪费时间,直接处决或者移交给巴什大使馆就可以了。”
“你们……真的是平等会?”维肯季动摇了。
“罗斯,去拿一下我们几个的通缉单吧。”伯因无奈地托罗斯拿来了自己、莫来斯的通缉单。
看着通缉单上的照片与面前的人长得一模一样,维肯季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颤颤巍巍地伸出手与伯因相握,喜极而泣道:“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