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江校长吵架赌气离家两个星期后,江眠认命地收拾好行李,从安莉的公寓打道回府。
主要,她也快开学了。
忘了介绍,安莉是她妈,江校长是她爸,目前两人一个在s市工作,一个呆在龙海市任教。但不是异地分居,而是各自生活。
没错,就是已离婚的意思。
她家江校长大名江之河,曾经也算人如其名,大气磅礴气吞山河,只不过现在是……越来越□□了。
同样也更难以琢磨了。
她妈安莉呢,离婚之前被她爷爷奶奶家数落全身上下都透着小家子气做事温吞没格局,现在是s市一家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一个人的单身日子过得别提多顺畅,多扬眉吐气。
所以说,做人最重要是有钱,因为有钱就有底气。不过这不符合社会核心价值观的话可不是她说的,而是她那位掌管爷爷半数生意的小叔挂在嘴边的至理名言。
这边她刚检票下来,手机便震来一条江校长发来的消息。简单干脆的一句话—
“什么时候回来?”
顿了下,又进来一条:“快开学了。”
江眠:……
不经意间,不管心里还是面上都有些异样的别扭。因为她已经赶在回家的路上了……这不,刚从检票口下来。
结果,江校长那边还觉得她在耍孩子脾气不愿主动回家。
开学季了,高铁站台不仅人多,大多还是年轻面孔。江眠是连人带行李被涌上了车厢,身前推着拉杆箱,怀里护着背包,趔趄着往前挪动。因为买到的是无座票,她先找了一个可站可靠的位置安顿自己,然后压了压头上戴着的棒球帽帽檐,靠在拉杆箱截了一张手机里她这列高铁到点照片;
正要发过去,撤回。
换成手动输入了一个字:喔。
一个喔,尚能保留两分她仅剩的骄傲和尊严。
只是,现在已经是18点30分,从s市到龙海需要三个多小时车程,抵达龙海高铁站差不多就要夜里十点了。夜里十点对一个爱混酒吧的都市男女可能夜生活才刚开始,对一个还未成年的高中生来说,已经很晚了。
这边她收拾行李从s市回龙海,安莉也不知道。因为昨天就收拾行李出差清澜去了……
环视一圈,江眠考虑要不要将行李箱放在车厢行李架上,结果她就发一条微信的时间,车厢行李架下面的位置便没空位了。只剩下最上面还有个空位。伴随着一道清脆的“哐当”声,一双骨节明晰,手肌流畅的男人手正托着一个26号行李箱,将它竖放到了行李架最上层。
行李箱很大,男人的脸被挡着,只看到一截烟灰色的衬衫袖口和米色长裤。江眠撩了撩眼皮,低下头玩自己的手机。
“谢谢你呦,大帅哥。”
“不客气的,阿姨。”
前面的声音来自阿姨的道谢,感激的语气里可以听出是徽市口音;声音里的一丝兴奋,真像是看到什么赏心悦目的画面。
后面那位大帅哥的回应,倒也担得上声线明朗,且年轻。
江眠是一个爱美的俗人,听到大帅哥这个称呼,不由地再次抬起头看。十分遗憾,大帅哥刚好转过了身,只留给她一个坚毅的后脑勺……
和一丝刚刚夹在嘴边又转瞬即逝的礼貌笑意。
高铁缓缓启动。
江眠打算等大家都坐下来,看看前方车厢有没有可以蹭坐几站的空座,她提着行李箱挨过去。第一眼望去,第二排和第三排都空着两座位,但第二排的座位却被占用,放着一个不大不小的黑色皮质方箱。看起来还蛮贵重的。
但是多贵重的东西,也不能占多余的空位啊。
江眠欲要上前,却被一个打扮时尚的女孩抢了先,女孩踩着细跟凉鞋走到第二排,面朝着对方,扬唇询问道:“你好,请问这个座位是不是没人坐?”
趁着女孩问话,江眠果断选择了第三排的空座,坐了下来。然而注意力,还停在右前方。原因是被询问的那位座友——似乎有些无动于衷?
江眠大脑自动跳出各类霸道乘客占用多余空位的新闻热搜,忍不住又斜视了他两眼。女孩面上有些不耐烦了,那位座友摘下耳塞,抬头迎接女孩的扫视。
有些俊。
这是江眠的第一感觉。
怕男生没听清楚,看到男生摘下耳塞后,时尚女孩又问了一遍:“请问……这个座位上是不是没人坐?”
问话方式仍是礼貌客气,语气却比前面要刻薄了一些。
吃瓜群众向来不嫌事多,何况两位主角还都是颜值担当。江眠歪着脑袋,观察得很投入,想知道男生会如何回应。下一秒,男生嘴角扯起了一丝抱歉的笑意,但一看就是那种又假又敷衍的样子。不过他开口说话的声音却比正常人要轻一些,反而显得礼貌十足。
“这里是没有人坐。”他先回答了时尚女孩这个问题。
很正常的答案,江眠心里下意识却觉得有些奇怪。
直到,他继续说:“但是你可能要再找个其他座位,因为我这个方箱必须放在平稳的座位上,当然这个座位……”
“——我也买票了。”
“……”
“喔。对不起,打扰了。”女孩尴尬开口,面容不爽地提着包包走向了后面。江眠收回视线,打开手机英语app里的一档英文电台节目,闭眼听了起来。
夜里10点,高铁停靠在龙海站,小城的灯火沉没了半边城。
江眠提着行李箱从10号车厢下来,一块下车的乘客比她原先预想得要多,结果视线转了半圈,她又在下车的人群里看到了那个给方箱买座位票的男生。
他个子很高,身形修长却不单薄,加上气质很特别,人群中总是有些惹眼。他手里除了大号行李箱,就是那个需要买票的皮质方箱。
江眠跟随人流上下电梯,来到出租车等候区排队,口袋里手机“笃笃”震了两下,她拿起来查看,消息接连着弹跳而出。
消息均来自她妈安莉,叮嘱她晚上不要学习太晚,早点休息,不怕麻烦的话做个清洁面膜再睡觉。江眠回复消息,顺便说了一个事:“妈妈,我回龙海了。”
“你回去了???”“一个人回去吗?”“坐的高铁?”一连串的问题,安莉在聊天框里不停地追问她。
“嗯,刚刚到。”江眠简单回复,原因是后天她就要开学了。
“……等会,我给你爸打电话。”
“……”
一会后,江眠发过去一个逗趣的表情包。
安莉没回复她。估计是给她爸打电话了,可能是让她爸过来接她,也可能是单纯交代一句。毕竟两人离婚后,每次聊到她的问题,公事公办的态度感觉她只是他们共同开发的一个项目,由于两位合作方已经分道扬镳,也只能关心关心项目进展了。
至于项目好坏,似乎都觉得不太重要了。
出租车等候区在火车站广场外面,夜里的龙海火车站对比s市,显得空旷又安静。车站出来,有人等候出租车,有人呼叫专车,有人等着亲朋好友来接,原本一拨人三三两两便散了。
那个男的就排在她前面,中间隔着两个人,比起她将背包搁在行李箱,全程他都没有将方箱子放在行李箱,而是沉沉地拎在手里。
这个方箱子里面到底是什么?还需要格外买张票?什么盒子,是又方又正……还要买票的?
江眠终于忍不住开始猜测起来,答案浮现在脑里时,一阵凉风呼啦而过,她冷不丁打了一个寒颤,僵直了脊背。
……大晚上的,她瞎想什么呢!
夜深人稀,浮想联翩,不知不觉江眠已是冷汗淋淋。出租车候车区,她跟着队伍缓缓向前走,由于排在她前面的两位同前排两位是家人,一块闹哄哄地上了一辆车,整个等候区就剩下她和男生两人。人少了,等候区安静了,江眠内心压力反而更大了。
就在这时,他还回过了头,望了她一眼。
“……”
不明所以,她还是接住了他的目光。
“你先上吧。”他开口,对她说。
“……”
原来是等候区还有他和她两人,却只剩下最后一辆出租车了。龙海的出租车向来是一阵一阵的,这次结束不知道下一批什么时候过来。半会思量,江眠噢了一声,接受对方的绅士精神;同时麻溜的,她从他左边绕了一个圈,小心翼翼避开他手中的方箱子,登上了出租车。
不过,临走前,她还是道了一声谢。
“……谢谢。”
一道轻得像是被风一吹就散的“谢谢”落进景照煜耳里,景照煜稍微低下头,算是谦虚地收下了。待出租车飞扬而去,他悠悠地呵了一口气,换了另一只手拎方箱子,见一时半会没有出租车过来,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烟,单手抖了一根出来,叼在嘴边。
接着,单手点燃。
街头私家车陆陆续续来往,对面的宾馆招牌红得惹眼,夜里的雾气笼罩着整个小城。待前方终于有一辆出租车驶来,景照煜微微拢起眉峰,往路口凝视了一眼,利索地掐掉烟头。
……
“骨灰盒可以随身携带登上高铁吗?”
江眠在出租车百度了一下,就得到了一个明确答案:骨灰盒不在不得带入车内物品的范围内,是可以携带上车,不属禁止携带物品。但要包装好,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和误会。
江眠:……
手机里安莉又给她发来消息,问她是否坐上车,江眠回了一个嗯。心里大致也猜到安莉可能和前夫沟通不善,不然以安莉的性子肯定会让她留在车站等着她爸来接她。
江眠打开她和江校长的聊天框,消息停留在她发送的喔字。后面也就没有任何的关心和询问了。莫名的,江眠对江之河有些恼火;恼火里,还夹着一丝微妙的委屈,令她情绪不上不下,难以消化。
好了,她和江之河原本就岌岌可危的父女情分可能更要雪上加霜了!
今晚,班级微信群倒十分热闹。之前她一直屏蔽群消息,但是今天不少同学她出来,不免多注意了两眼,原来这个学期班里要来两个新同学。因为她与江校长的关系,同学们都求她爆料内幕。
不就是两个转校生,大家怎么那么激动?像是炸了锅般。
江眠翻了翻之前的消息,有些明白大家为什么如此激动了。原来其中一个男生是从军科大退学回来的……
军科大?是她知道的那所军科大吗?有“军中清华”之称的顶级军校?
大一退学来到她们班读高三?!
手机里,她的同桌王赛儿给她单独发来了消息:“眠眠,关于我们班即将新来的军校生,求打探消息啊!!!”
什么消息……
她不仅不知道内幕,可能还是全班最后知道这个消息的人。因为没什么内幕可以提供,她只能给王赛儿提供一个新的表情包。
不到一会,王赛儿又发来消息,还是语音。江眠点开来听,隔着手机屏幕都能感受到王赛儿语气里的激动和兴奋:“军哥哥啊,一定很帅有没有!”
江眠:……
她觉得王赛儿完全忽略了军哥哥前面的定语,退学回来复读。如果能考上军中清华的男生是一颗璀星,那退学归来,大概就是一颗……陨石吧。